第三章 躲在衣櫃裏的女人
轉眼間,我已經在醫院裏住了大半個月。
這一天清晨被渴醒后,我起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因為左手用着感覺特別不自在,所以就用受傷的右手提起了熱水壺。
我沒有想到,剛拿起了手熱水壺,它就立馬被扣上了千斤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滾燙的開水就灑了出來,跟水壺一起流淌了一地。
“有沒有受傷?”
我聽到身後有清冷的聲音傳來,透露着淡淡的關懷。這聲音突然從天而降,少有的不突兀,也沒有一絲違和感。
我聞聲轉頭,看到一個俊俏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雪白而鮮少有皺褶的白大褂,踩着穩穩的步子,一步步走向我。眉頭微皺,見我沒說話,他又問我:“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說我沒事。
“只有你一個人?家屬呢?”
我張了張口,好一會兒才說,都挺忙的。
“再怎麼忙也不能把你一個病人丟在醫院裏。”
我笑了笑,說我一個人也挺好,安靜。
他說,人在生病的時候都是很脆弱的,有家屬陪伴在身邊也方便許多。
隨後他又跟我解釋了一翻,說我的責任醫師臨時出了點事情,所以換他來查房。
他幫我把熱水壺拿了起來,很熱心的拿着紙杯去走廊的開水箱裏幫我倒了一杯水開水過來,囑咐我小心燙傷。
還說我恢復的不錯,如果想回家的話這兩天就可以辦理出院。
我很真誠的道謝,隨後又寒暄了一兩句身體情況,他就離開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發了一會兒呆。
令我意外的是,僅匆匆一面,我就輕而易舉地將這男人的面貌鑲嵌入腦。我本以為他只是我人生眾多過客的其中之一,卻沒有想到後來跟我發生了那麼多的故事。
這天下午,我給我閨蜜打了個電話,讓她過來接我。
當時她一聽到我住院,立馬就掛斷了電話,來不及聽我解釋,她人就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
“文司原呢?”她一來就問。
“他出差了,還沒回來。”
“出差?自己老婆都半死不活的在醫院裏挺屍了,他還置之不理?”
我一聽,心裏猛地為之一振,隨後有點失落,微微垂下眼帘說:“那天被我趕出去以後,他就沒有再回來。”
閨蜜沒有問我緣由,因為自身的家庭原因,她向來不願意牽扯婚姻裏邊的事情,我也沒跟她說我的疑慮。
她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着我,扶額:“算了算了,我先送你回家,順便給你做點兒有營養價值的東西吃。”
她載着我回家,邊說著上次吃過的豆腐腦邊做着吞咽的動作,說,我最近又搞出了樣好吃的東西,等會給你弄弄。
言罷,她隨即黑了臉,突然說:“還好我吞下去的不是別人的口水。”
我一聽,忍俊不禁。
停好車,她攙扶着我走進了電梯房裏,來到了家門口,掏出鑰匙開了門。
一進門就在玄關處看到了文司原的衣服,似乎已經回來了?
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老公,文司原隨即踩着急促的步伐小跑到了客廳之中,喊了一聲老婆,笑:“你怎麼回來了?”
他半裸着上身,汗珠密佈,我皺眉問他,怎麼回事?
他說最近有點兒小感冒,所以增加運動量出汗,試圖把病毒都排出去,我沒有多想,但我閨蜜卻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小區門口不就有感冒藥嗎?
文司原這才注意到我閨蜜,“原來子琪也來了。一點兒小感冒就吃藥的話,身體會很容易產生耐藥性的。”
子琪撇嘴,溜進了廚房,說,“我已經很餓了,司原你好好照顧貝貝,我先做飯”
他應了一聲,而後將腦袋湊近了幾分,似乎想要親吻我。
“阿琪,你一個人可以嗎?”我轉過了頭跟子琪說話,很巧妙的躲開了他。
我聽到她說沒問題,我的身體隨即一傾倒就落入了文司原的懷抱,她的聲音帶着的幾分委屈:“老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回來我很高興,類似這次的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
字字句句都戳在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溫柔的都快化成了一灘水。我正想反手去抱住他,想說我們以後就好好過,但卻突然聞到一股子油煙味,心下一驚,我一把推開了他來到廚房門口,脫口道:“阿琪,你在做什麼?”
只見於子琪奮命捂住自己的口鼻,用沸騰的清油炸辣椒粉,看到我時她笑了笑,說了兩句話然後就開始嗆咳起來。
“咳咳咳……”
文司原有過敏性鼻炎,一聞到刺激的味道就會犯,因此他有些狼狽的跑到了窗檯邊,慌亂地打開窗戶通風。邊逃避邊說,子琪你弄這東西做什麼,趕快拿開。
於子琪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抱歉,我沒想到你們家辣椒粉厲害到這種程度。咳咳…咳…”
緊接着她又口齒不清地說了兩句,勉強能聽懂她要把拿東西拿遠點兒的意思。
文司原就像是見到了貓的老鼠,我心疼:“你在這兒等着,我去拿濕巾過來。”
我走到了我與他的卧室門口,文司原突然沖了過來,很慌張地說,我去我去,你身體剛好,也不能吸入太過於刺激的東西。
他如此為我着想,我心裏很感動,準備點頭同意,突然聽到了一陣咳嗽聲從我們的卧室里傳來。
誰在裏面?
我提起腳就要走進去,卻被文司原制止住。
他牽住了我的手,他眉目含情,柔情似水,他問我,親愛的,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就要到了,你還記得嗎?
我一聽,禁不住頓住了腳步,心裏陣陣發甜,就像是吃了蜜餞一樣,我笑了笑:“結婚紀念日?不是還有兩個多月嗎?”
我說,你前兩年不是都沒有想起來這件事情嗎?今年怎麼就突然提起來了。
他愣了愣,隨即道,這不是也快到了嗎?今年準備給你一個不一樣的驚喜。
我應了一聲,感覺哪裏不對,但沒有細細探察,任由他進了房間裏去抽取濕巾紙。
我站在門口跟他說話,問他床怎麼這麼亂,他說是早上起來的時候忘記了整理床單。
這時,於子琪突然從我後面鑽入了房裏,手持着嗆人的油碟:“你既然早回來了為什麼沒有去醫院裏照顧照顧貝貝?”
文司原對她手裏的東西有幾分忌憚,抽出了濕巾護住口鼻,解釋說他也是昨晚才回來,一路奔波實在是太累,以至於他都沒有精力去醫院裏照顧我。
說話間,刺激的味道快速瀰漫在房間裏,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衣櫃裏傳來了似有若無的幾聲咳嗽聲。
我下意識移步,離衣櫃近了幾分,文司原喊了我一聲老婆,說:“你身體還沒好,也不方便到處走動,我帶你去客廳里休息。”
我說我沒事。
從一進家門起就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而且文司原的態度比往常熱絡,甚至帶着幾分有意討好。這很不像他往常的作風。
我說:“這身衣服滿是消毒水的味道,我很不喜歡,你們先出去,我換身衣服。”
文司原說陽台上有洗過的衣服,穿上去會比衣櫃裏面的舒服數倍,我這就去拿過來給你。
還沒來得及我攬住他,衣櫃裏就傳出了一聲尖銳的噴嚏聲,聲音大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那種程度。
我下意識看向了文司原,發現他面色煞白,我心裏突然就有了底。
心裏就像有深水炸彈爆開來,酸澀泛濫,五味雜陳。
於子琪說:“衣櫃裏好像有……人?”
文司原笑得有幾分僵硬:“子琪,你可別嚇我,衣櫃裏哪裏有什麼人。”他看着我又說,貝貝最害怕有人講靈異事件了。
當他說出了這句話的時候,我甚至在強迫自己去相信他,不要去想,也什麼都不要說。可是,跟他認識這麼些年,我怎會看不出他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那點兒緊張情緒。
但於子琪跟我不一樣,她毫不猶豫地就揭穿了他,說,我聽貝貝說過,你一說謊拇指與食指就會緊緊的貼在一起,現在看來是真的?
“子琪,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他眼底有慌亂與被揭穿以後的羞愧,甚至還有几絲氣急敗壞。
於子琪硬是走到了衣櫃前,指着衣櫃問,我亂說話?要不要證實一下?
於子琪‘轟’地一聲就把衣櫃的門移開,我看到了有史以來最難以忘懷的一幕畫面。
衣櫃裏,我看到裸着身體的陳玲,她一手護住口鼻,一手護住胸部,雙腿緊貼。她看到我,神色不斷地轉換着,以往的親切被付之腦後。
驚慌,訝然,無措……
我驀然瞪大了雙眼,一口氣堵在氣管口,那一瞬間我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停止了跳動,窒息與瀕死感充斥着我的世界。
陳玲隨手拿了一件薄紗款的衣服遮掩身體,勉強能遮住三點。她從衣櫃裏走了出來,身上的青紫印記格外扎人眼,就像刀子一樣,深深淺淺地在我的心臟上捅着。流血不止。
“姐……”
陳玲站在我面前,垂着腦袋怯生生地喊了我一聲。
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握緊成拳,咬緊牙關,指甲深入掌心肉里也不覺疼。
我將所有的力氣都傾注在雙腳上,生怕一個不留神,人就轟然倒地。奮命守着最後一點兒理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話。
於子琪突然道:“陳玲,你姐夫,好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