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書房對

近距離觀察門主，他越來越像是一個疲倦的老人，有種催眠的效果，讓人逐漸放鬆警惕。

正是這種效果讓我覺得可怕，擔心當我完全放下警惕的時候，他就會像是蜘蛛吃掉蛛網上的食物一樣。

迅速而兇殘的吞噬。

我一直在心裏告誡自己，打起精神來。

他說：“這樣吧，你猜一猜，我叫你過來是要講什麼？”

金正德擔憂我的是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來源於蒼龍七宿中的星辰，所以在我身上有些說不清的東西。

而他不想讓金正德知道跟我的談話。

所以，我猜測，他要跟我說的是朱雀門內部的鬥爭，甚至連金正德都完全不知道的鬥爭。

自然很可能是關於銀人組織的。

我們這個組織十分神秘，我感覺，連金正德也弄不清這個組織的勢力狀況。

朱雀門門主，一定是要講銀人組織的事情。

我說：“我猜，宗主是要跟我說維界的事情？”

他微笑着搖搖頭。

我說：“那肯定是跟蒼龍門有關了。”

他說：“就算蒼龍門現在要你。你也想回去，那我也不擔心，你一日是我朱雀門的弟子，一輩子是我朱雀門的弟子，在哪兒並不重要，我。不用跟你說蒼龍門的事情。”

我說：“那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他神秘地微笑起來：“是關於銀人黨的事。”

“弟子的確是他們組織的成員，不過對於組織，知道得很少，況且加入組織的時候，我也是完全無知，其實心裏也一直沒底。”

我急着跟銀人黨撇清關係。

原因是我不知道朱雀門門主內心到底對這個組織是什麼看法。而且朱雀門既然有銀人黨，自然也有另外的派別，現在的門主十分神秘，到底是什麼派別，也沒人能琢磨得清楚。

他望向窗外的星辰，面色復又安詳，目光彷彿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從前，他對我緩緩說來：“關於我的信息，你們是一點都不知道，因為按照慣例，門主的信息是最高機密，一旦當上門主。關於門主從前的資料歷史，就得全部隱藏，不能有一絲黑點，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清洗相關人員的記憶。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說：“原來是這樣啊，我對虛神界的許多事情還都不了解。”

他笑了：“這個規矩，虛神界的人也不知道，只有內閣幾個督辦此事的人才知道。我呢，跟你一樣，是地球人。而且，我不是銀人黨的成員。你不了解銀人黨沒有關係，他們了解你就可以了，你的世界觀、價值觀，跟她們一致，所以你才是他們的人，你知不知道他們都是他們的人。”

我又說：“原來如此。”

這就是所謂的圈子了，有相同的價值觀、處事方法，就是同一個圈子的人，而不同圈子的人，最終會因為一些事情而產生矛盾。

我隨口回答，但過了幾秒鐘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門主說，他不是銀人黨的成員。也就是說，他的價值觀跟我並不相同。

“我所在的組織呢，叫青雲流，現在朱雀門二十個頂級部門之中有十個部門的部長都是我青雲流的人，清雲流的核心價值觀是仁，講究以仁待人。以仁待萬界，銀人黨的核心價值觀，是誠，講究直面問題，直視內心。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什麼價值觀才是正確的？”

我才知道銀人黨的價值觀是誠，只要是真實的事情，都要去面對，就好比我心裏喜歡了一個女生，就要跟她好。

誠的好處在情一事上，並不能體現，但是只要處處都誠，那也可以規避很多麻煩。

其中的內涵，不是吳狂人能夠說清楚的。

門主問我什麼價值觀是正確的。

我想了一下，侃侃而談道：“並沒有絕對正確的價值觀，價值觀因勢而動，不同的局勢下，價值觀帶來的效果不同。不過到底什麼樣的局勢需要什麼樣的價值觀，弟子卻愚鈍，也是說不清楚。”

門主點頭說：“那你的價值觀也會因勢而變嗎？”

我說：“我就是我，自然是不會變的。”

他說：“你變了，就不再是銀人黨的人了。朱雀門，一百年選舉一次新宗主。虛神界是一個相對完美的世界，什麼局勢下需要怎樣的價值管，會自然而然地選出來，再過十年，又到了新一屆選舉的時候，我……就快要退位了。”

“門主應該知道下一屆需要怎樣的價值觀吧？”

“誠。其實局勢都在星勢里，星勢可以推算。不只是朱雀門，四大宗門，下一任都需要以誠服眾，因此，是一個大一統的好時機，不知道誰有此能力，能統一所有的意見。”

我心中狂震。

他所謂的一統，那自然是指一統宇宙！

讓整個宇宙臣服於某個固定的思想，這便是宿命。

我當然也渴望走上那權力的最巔峰，那不是金錢美人，而是讓我的思想成為世界的主流，是人，都會有這樣的願望。

而且我隱隱覺得，他這一夜跟我的談話，就是為了讓我有這樣一個想法。

不過那個幻想太瘋狂了，我很快就遏制住自己不要去多想。

眼前的事情，我連一個唐剛都還沒有處理掉。而且就算真有那樣一個人，論資排輩我也還差得遠，銀人黨之中的前輩還有那麼多。

門主嘆息一聲，“最近幾年，仁政已失，宗門經濟逐年不振，到了今年，終於是挺不住。我不得不拿身邊人開刀，你那個大對頭，俞正天，本是我的親信，可惜啊，他太過了一些。我只好拿下他了。但錯誤的根源，就是規則的漏洞。”

朱雀門的情況我不了解，不過俞正天死有餘辜，反正我是這麼覺得的，誰叫他先想要殺我呢？

可憐了我家小俞晴。

我回說：“總之門主是英明的。”

“我英明什麼？我本是罪魁禍首，我沒事。是因為我還有十年的統治，今日叫你來，不過是為我十年後事做打算罷了。”

我說：“十年後？”

“我要與你達成一個協議，我會把你當成下一任接班人來培養，爭取，讓你十年後，接替我的位置，只盼到時候，你護我全家，讓我安度晚年。”

這是個好消息，不過我卻又被嚇得跪在了地上。

不是我膽子小，實在是這些高層的鬥爭太殘酷激烈，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我現在還是弟子的身份，就直接跟宗主掛上鉤了。

這也太瘋狂了。

天上不會掉餡餅，我自覺能力不夠，更不敢接受門主這種協議。

擱古代，這就是圖謀造反，誅九族的罪。天知道門主老頭是不是只是想要試探我一下。

我戰戰兢兢說：“弟子不敢。”

“滄海桑田，世事無常，今日你跪我，明日我跪你，種什麼因結什麼果，你心裏真有我這個門主。此刻就趕緊起來，我少拿你一分，明日，我便少換你一分。”

道理我都懂，但還是不敢起來，我跪着回道：“不是弟子妄自菲薄。只是我太年輕，實力也不過才區區虛神三境，眼下地球上的事情我都還無力處置，更遑論覬覦上門權力的心思。還請門主明鑒。”

“起來吧，唐力的那個私生子，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等會兒見了我，就去親自跟唐力說，殺人償命，宗門規矩在這裏，該死的人，逃不了。”

我我吃驚地看着這個門主，本來以為寒水宗的事情上門是完全不知道。

周艾琳在朱雀門的地位就能看出端倪。

不過跟他談話，卻彷彿感覺到他全宇宙的大事小事都全部洞若觀火。

我說：“宗主知道我兄弟被殘殺的事情？”

“你以為一個小小的舞女怎麼能查到，我朱雀門曾經的門主候選人私生子的事？”

唐力曾經跟他競爭過朱雀門的門主，這樣的人，自然對自己的私隱保護得極為隱蔽，而小五竟然能查到。

我一開始不知道唐力的身份。但現在知道了，也知道，只有現任門主有這個實力將對手的資料調查得清清楚楚。

所以唐剛的身份不是小五幫我查到。

而是朱雀門門主，直接告訴我的。

想到這一層關係，我忍不住給他磕頭了：“請門主替我做主。”

“我說過了，你親自去找唐力。跟他陳明要害即可。”

“弟子知道了。先謝過門主。”

“不用謝我，我剛才說的事，你還記得嗎？”

我猶豫了起來，“是合作的事？弟子未來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門主的恩情，無論多大的阻力，一定維護門主的周全。”

“你要達成我說的目標，必須在維界之中好好表現自己，你不能懈怠，這就是我跟你的協議，懂嗎？”

“弟子知道。”

“人都想享樂，可是你能看見星辰明天的地方。就該明白，你今天應該做什麼事，懂嗎？”

“弟子明白。”

“嗯，你且記着，我後續還會再考察你，不要選錯路。”

“弟子明白了。”

一一交待完畢，我才離開了他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