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一日之捐
順利地進入新盛基金已經兩個月了,新盛蘇總是標準的空中飛人,今天深圳、明天上海,過幾天又去了歐洲,兩個月下來瞧見的次數一隻手就夠數,但公司管理還是非常的正常。
公司就三十多人,同事們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完成各自手頭的活,而我繼續安靜地做我的老本行——出納,小心謹慎地記錄好每一筆收入和支出。當然事情並不是像說的那麼簡單,幸好現在都是電腦辦公,與銀行共通,每一筆資金的轉入匯出都有記錄,但還是有很多瑣碎的事情要做。
日子雖然忙碌,但也過得很快,轉眼就到年底了,公司老闆是個慈善達人,號召大家展開一日捐活動——每人捐出一天的收入去幫助困難的人。因為最近紅十字、兒慈會的事情,大家都不情願捐款,幾經波折才收齊了捐款。蘇總又特意捐出三十萬,與同事們的捐款一起讓我送到某慈善機構本地的辦事處。
今年冬天特別的冷,幸好最近沒下雪,只是乾乾的冷,風大,灰特別的多。來到辦事處,那邊只有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在仔細的修飾着精緻的妝容。問清楚我的來意,冷冷地給了個賬號讓我去銀行轉賬之後再來開收據。
什麼態度,我是來給你送錢的啊!又不是來要錢的!出了門暗罵一句,不過我也也不惱火,反正是一下午出來就做這一件事,慢慢做也不急,穿戴好又轉身出了門。
從銀行出來已經兩點了,街上的行人也不多,遠遠的就看見街角那邊站着個小孩,四五歲的模樣,在冷風裏哆哆嗦嗦的蹦跳着。想到自己本來就是來捐款行善,心頭一軟,便走了過去,問道:“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站這啊?多冷的天啊,趕緊回家吧!”
那小孩聞聲轉了過來,凍得通紅的臉上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邊吸着鼻涕一邊回答:“我在等我爸媽,他們一會兒就來接我!”
我看看四周,指了個避風的地方,讓孩子躲過去,別在風口裏站着,孩子倒聽話,慢慢地挪了過去。
再次來到辦事處,遞上轉賬的票據換了張收據,小心的將這些東西都塞進了隨身的包裹轉身離開了,心裏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那小姑娘一整個捐款過程都沒一個笑臉,架子大的離譜。算了,誰叫咱不是高帥富,沒有寶馬只有11路。
外面已經要變天了,陰沉沉的雲把最後的幾束陽光給擋住了。來到街角,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孩子還在。我看了看錶,兩點半,小孩在那不少時間了,這樣下去不行,要凍壞人的。於是我又走了過去,問到:“孩子,冷嗎?”那孩子悶悶地回答了一個字,冷。我笑了笑:“要不我們去對面的肯德基等吧!我們就坐窗口,你爸媽來一下就能看見。”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膽子特大還是凍怕了,點點頭就跟在我身後來到了肯德基店裏。
店裏人不多,點了些雞翅、奶茶,兩個人就靠窗坐下了。孩子也不講話,兩個人就那麼大眼瞪小眼的坐。我只好訕訕地說:“吃東西啊!”小傢伙猶豫了一下,就很痛快地啃起了雞翅,樣子雖然不能說狼吞虎咽,但也不是十分雅觀。
突然心底一陣感慨,自己小的時候,過年過節才能吃上糖果餅乾,還得藏着慢慢吃,現在時代真的不同了。人們生活看似都富裕了,吃的穿的都比以前多了很多,但幸福感卻沒了,這到底為什麼呢?一邊想一邊微笑着看着孩子,突然想要是將來我要有了孩子,他會是什麼樣子?男孩還是女孩?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孩子已經吃完了桌上的雞翅。“還要嗎?想吃什麼自己點吧!”他還是怕尷尬,所以最好是讓吃東西去打發那孩子的時間。小傢伙又指了幾樣,等我一一買來后就又埋頭吃起來。
時間就在這樣的氛圍里慢慢過去了,終於街角出現了一對夫婦,我指了指他們,那孩子一下就滑下座位,推開門跑了過去。看來,任務完成了,看了看錶,四點了,也該回家了,於是收拾了一下也出了店。
那對夫婦也是很樸實的樣子,真誠的過來道謝,孩子還脆生生地喊了聲:“叔叔!”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陣寒暄過後彼此分手,一邊揮手一邊往回走,一回頭撞上了一個穿紅色羽絨服的黃毛小子。趕緊道歉,那黃毛小子一把推過來,我險些摔了個跟頭。那黃毛小子身後看不出男女的兩個同伴起鬨:“老頭子,走路要當心啊,跌斷了骨頭是沒人照顧你的啊!”隨後三人一起哈哈笑起來。
我也不想爭辯,說著不好意思就從三人邊上繞了過去,準備過馬路到對面去坐公交。那三個小青年似乎想捉弄一下我,又一齊從我身邊擠了過去,其中一個還回頭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一齊嘻嘻哈哈、你推我搡的往對街走去。
我也不以為忤,準備繼續往前,身後卻有人突然大叫一聲:“叔叔,等下!”。愕然停步,尚未來得及轉身,見看見轉角處猛的竄出一片紅雲,伴隨着馬達巨大的轟鳴聲疾馳而來,二十多米的距離轉瞬即至。剛才還在路中間嬉戲打鬧的三個小青年還沒來得及做反應,其中一個就被紅雲碰個正着,飛出了十多米后才撞在一座消防栓上滑落下來,軀幹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曲,伴隨着陣陣抽搐,大量血沫在身下聚積,顯然是沒有了生機。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過後,紅雲終於在十多米外停住了,我和對面的兩個小青年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還在目瞪口呆地不敢相信剛剛死神與他們擦身而過。只是路面上觸目驚心的數道十多米長黑色輪胎划痕以及不遠處那堆血肉,清清楚楚地記錄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紅雲是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coupe,性能卓越,價值不菲,它的主人似乎也被嚇壞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停住的汽車裏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居然是剛才那個慈善機構辦事處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經換了一身行頭,上身穿着一件齊腰皮草,毛茸茸的貂皮毛領遮不住呼之欲出的飽脹酥胸,下身是一條短的不能再短的皮裙配上腿上薄薄的黑絲,讓人覺得凍的慌,誇張的紅色高跟足有二十公分,把筆直的小腿襯托的更加高挺。
本來在路上看到一個這樣的美人,我肯定要駐足欣賞下,可現在完全沒有這樣的心情。只見那姑娘慢慢地踱到那堆血肉邊上,捂着口鼻輕輕的用腳尖觸了觸,之後尖叫着跑回了車裏,那驚慌失措的表情配上如此裝扮,讓人着實感到怪異。
此時我們才反應過來,對面的兩個青年一下撲到汽車前面,反而是我去查看被撞飛了的人。被撞的就是剛才做鬼臉的小夥子,血肉模糊顯然已經沒有了生機,而那邊黃毛小子則一邊踹着車身,一邊捶打着車窗,罵罵咧咧的要那姑娘出來,裏面的姑娘顯然慌了神,神色慌張地撥打電話,看樣子似乎是在找哪個乾爹來幫忙!
本來冷清的路邊憑空般冒出不少看熱鬧的人,我努力地尋找着剛才喊他的那個孩子及父母,可目光巡視了幾遍仍然不見蹤跡,想必是剛才發生事故的時候走了吧,鄉下人不想惹事,碰到這類事情自然是敬而遠之。剛才要不是因為那孩子的那聲大喊,現在路邊躺着的可能就是兩堆血肉,現在那一家人都不見了,我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
不一會兒,警車就來了,拉起來橫線,有易個交察在勘察現場,收集各種數據;另外一個警察扯着黃毛小子問話,小姑娘仍舊坐在車裏,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想來能開這樣的車子,在街上敢飈如此高速的車,想必不是她乾爹厲害,就是他媽上面的人厲害,估計最後也是花點錢了事,不是大問題。
正想着,一個交警拍了下我的肩膀,周圍也沒多少目擊者,我自然是詢問的目標。我把這起事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警察詳細地做了記錄后問我要了電話號碼,說有事再找我,現在我可以走了。正說著,又來了一輛警車,車牌九字開頭,是公安局不是交通局的。車門一開,從車上衝下來了四個警察,一把將那黃毛小子按在地上,雙手反綁在身後掛上了手銬!另一個青年見勢不妙,拔腿就跑,三個警察立刻追去,圍追堵截之下沒跑多遠也被按住了。
問我話的那個交警湊過去問什麼事情,負責看守黃毛的警察狠狠地踹了一腳趴在地上的黃毛,咬牙切齒地說:“前幾天,這幾個小流氓在酒吧里灌醉了一個小姑娘,拖到賓館與那姑娘輪流發生了性關係。躺地上的那個,身上還背着一件搶劫殺人案,這幾天我們全局為了抓他們,已經加班加點好幾天了,這邊一出事,我們趕緊就過來了。除了這三個,還有兩個沒抓到,不過也被控制了,跑不了的。”
我在一旁苦笑了一下,人命如此輕賤的社會,凡事還是自己小心為妙!緊了緊領口的拉鏈,我跳上了回家的公交,哪裏有家中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