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次對話
我不知道這個人想問我什麼,但我知道他對我的挾持是一次有預謀的計劃,裝屍體就是個很好的證明。我的心抖了一下,因為從“乾屍”的口氣里能聽出,他好像了解我的來歷,如果放在過去,我從不會把自己看成一個焦點人物,不過從那個小本子,卻讓我發生了改觀。至少我明白,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有人開始注意我了。
不過我的慌亂頓時就減少了很多,“乾屍”對我很不客氣,像麻袋一樣拖了一路,但他應該沒有殺心,否則不用等到這個時候。情緒一穩定,思維和語言就都進入正軌,我一邊應付,一邊謀划著該怎麼想個辦法。
這條經過人工修整的寬闊平整的通道一直延伸到地下很深的地方,看得久了,再根據現場部分物品和細節,我就能看得出,這是一條修建於很久很久以前的通道,估計是在上面那座古墓之前,至少也是同一時期的建築。
通道到頭之後,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眼前,是什麼?這一瞬間,我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把孔雀河古墓和西海河聯繫到了一起。
通道之後,是一個由人力硬生生挖出來的空間,我的目測能力比較差,觀測不出空間的大概面積,只能感覺它非常大。在這個空間的正中心,有一個深的幾乎看不到底的大坑。大坑的直徑只比空間小一點,當我站在這個巨大的深坑的邊緣時,就好像面對着一個通往地獄的深淵,又好像一個可以吞噬掉一切的黑洞。我的所有感官可能全部都消失了,只能感覺到頭暈目眩。
“看吧,好好看看。”乾屍在旁邊對我說:“這就是古墓背後的秘密。”
我已經說不出話了,因為被眼前的景觀所震撼着。這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迹,由人力挖掘出來的像黑洞一樣的深坑。它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通向哪裏。我隨即就明白了,那個人工通道為什麼那麼寬闊,因為挖掘深坑的時候,每天都有大量的土方沙石要運出去。
“這個地方,挖掘於兩千年前。”乾屍在我目瞪口呆的時候加以解釋:“你可以隨便看。”
說完這些,乾屍就不理我了,他掏出了一些東西,還有一面鏡子。巨大的深坑吸引着我,但乾屍的舉動,尤其是拿出的那面鏡子,讓我感覺奇怪,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轉移到他身上。
乾屍接着開始脫身上的衣服,接下來,我的奇怪就變成了一種毛骨悚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乾屍的臉龐,還有身上的皮膚肌肉,潰爛的一片一片,他用胳膊夾着手電,拿出一把鋒利的刀片,對着鏡子開始刮。鋒利的刀片輕輕從臉龐上劃下來,一塊塊帶着膿血的皮肉就脫離了身體,漸漸的,一種撲鼻的惡臭鑽進我的鼻腔,很熟悉的惡臭,我曾經聞過,在丘道士的小屋地下室里聞過,那種極其難聞的味道,只要聞過一次就肯定不會忘記。
這種殘虐的場面不斷挑戰我的神經,我受不了了,不僅僅是受不了難聞的氣味,更受不了的是心理。我開始慢慢的後退,同時還在分析,能不能從乾屍手裏逃脫。
“不用緊張,我只是在換藥。”乾屍的心理素質已經超越關二爺了,就舉着鏡子和刀片,若無其事的說:“換藥的時間,就是你觀察這裏的時間,要珍惜。”
“好吧,你已經把我折服了。”我無奈了,也放棄了要逃跑的打算,面對這樣一個剮自己肉都無動於衷的人,誰有膽子逃?我慢慢坐了下來,伸手掏煙。
“不愧是鄭立夫的兒子。”乾屍嘶嘶的笑了笑:“有點膽識。”
“你能先告訴我,你是誰嗎?”我的眼睛完全集中到了乾屍身上,剛才已經平穩下來的情緒重新開始激蕩,對方知道我的身份,這不安全。
“一個活死人而已。”乾屍刮完臉上腐爛的皮肉,又開始刮身上的肉,我不知道刮膿血疼不疼,但看見刀片劃過他身體的時候,就覺得頭皮快要崩裂了:“你肯定還想問,我怎麼知道你要到這裏來?只不過,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沒意義,我只問我該問的事。”
乾屍刮的很細緻,片刻之後,他的身體已經臭氣熏天了,他又抖開一個小包,用一種類似肉色的藥粉朝創傷處塗抹。這種藥粉有股很淡的藥草的味道,藥味雖然淡,卻相當有效,很快就把惡臭給壓下去了。
不用他多說,我也能猜得出,這是個中了鬼影詛咒還未死的人。只不過他的情況很糟糕,離死估計也不遠了。
想到這兒,我遲疑了一下,賴叔說過,能延緩鬼影詛咒的,好像只有丘道士一個人。乾屍既然挾持我,說明他和賴叔丘道士不是一路的。
“你的回答要是讓我滿意,我不會殺你。不過你不要想着逃,如果你真和你父親一樣聰明,你就知道,你逃不掉。”
“你要問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攤攤手,表示遺憾。
“我還沒有問,你怎麼就說不知道?別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我只問一件事,鄭立夫告訴過你些什麼?”
“什麼都沒告訴過我。”
“你在開玩笑?”乾屍又開始笑,嘶啞的笑聲里有一種嘲諷和極度的不信任:“你是鄭立夫的兒子,他可能什麼都不告訴你?他中了鬼影詛咒,拖的日子夠長了,眼見要死的人,他會把最重要的東西帶進棺材?”
“你不相信,我真沒辦法,我就這一百來斤,要怎麼樣,你自己看着辦。”我只能這麼說了,這輩子說謊無數,好容易說句真話,對方還不信。
“嘴巴不用這麼硬,好,我退一步,別的我都不問了,就問一句。”乾屍慢慢朝我走了一步,那張沾着還未滲入皮肉內的藥粉的臉很猙獰:“密碼,黑洞的密碼是多少!”
“什麼密碼?”我愣了一下,乾屍顯得有點急躁了,用剛剛刮過膿血的刀子刷的架到我脖子上。
“我等了很多年!沒有多少耐性了!黑洞密碼是多少!告訴我!”乾屍的急躁在升級,像逼供一樣逼着我。
“什麼***密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殺了我還是不知道!”我被刀子架着脖子,也急了。
我這麼一喊,乾屍倒是平靜了點,他的鼻孔呼呼的喘着氣,胸膛劇烈的起伏着,慢慢把刀子從我脖子邊拿開。
“鄭立夫果然還是這麼獨,死守着密碼,誰都不肯說,連自己的兒子都瞞着。”乾屍的眼睛帶着一些自嘲,又帶着一些憤恨。
“你到底是誰?你跟我爸很熟?”我不願意聽乾屍對我父親的評價。
“很熟,很熟的。”乾屍又開始笑,笑聲卻愈發刺耳:“我勸你一句,不要再替鄭立夫保守什麼秘密,你以為你是他的兒子,他就會對你開一面是嗎?錯了,大錯特錯,在這個世界上,鄭立夫不會對任何人手軟。”
“我只能認為你在放屁。”
“那就聽我來講一個故事吧,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一個關於地質隊的故事。不知道鄭立夫對你講過這個故事沒有?”
乾屍根本不管我有沒有興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我講述一般。只聽了幾句,我就感覺很驚訝,他所講的故事,跟前幾天賴叔講的故事,幾乎如出一轍。
但講着講着,故事的情節就變了,如果不是遇到了乾屍,我可能一輩子都會認為當年的故事的確和賴叔講述的一樣。
故事的前半段,乾屍和賴叔說的都差不多,到了後半段,就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版本。我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乾屍的話,但他脫口就把這段往事說出來,那就說明,即便他不是一個參與者,至少也是知情者。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肯定不知道。”乾屍慘慘的一笑:“不僅是你,如果我不說,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