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變(二)-- 第58章 心變(三)

第57章 心變(二)-- 第58章 心變(三)

老狐狸犯傻了。”永冷冷一笑,撿起霜若掉落的I聞,似是在嗅極為稀罕的香料,“收了他的人,也不見得就要待見他了,這一點他比誰都明白。”

“也許他只是投石問路。”霜若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杜鵑花上一片片地撕着葉子,轉手又一片一片地扔在角落的大魚盆里,幾條紅磷錦魚仍在下面若無其事的游着,“這葉子便是木板,他一塊一塊地拋下去,想這樣一步一步地趟過去。若是走幾步便墜入水中,他還可以回到岸上,可若是到了湖心,他便力不從心了。”

“對老狐狸虛與委蛇,慢慢下餌,讓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永琰淡然道,這個辦法他也曾想過,可引和紳上鉤並非易事。面上他對和紳和善得很,可和紳卻對他起了疑心。

眼下不過是一個女人,納了她就能向和紳顯示他的誠意了么?他微微一笑,緩緩地搖頭:“讓他上鉤談何容易,怕是納了董佳氏,也不能滿足他的胃口。”

“先把眼前的事兒對付過去,以後他也沒多少機會了,別忘了,明年—”霜若壓低聲音,明年乾隆當政便滿六十年了,到時無亂誰繼位,和紳都不會也不可能繼續他的投石問路,“到時他糾纏下去也沒用處了,自然也就消停了。”

“董佳氏,董佳氏—”永琰:|默不作聲。

知他動了心,不再如先前那般強硬,霜若暗暗鬆了口氣。之前永琰也並非全然不動心,只是擔心日後和紳所求無度。

他從不敢想乾隆依言退位的事兒,甚至刻意地將這一切遺忘,如此,他便從不敢想乾隆六十年後的情形。到時,他若非帝王,便仍是親王。為前者,和紳無法所求,為後者,和紳必不願再花費心思。到時必不是投石問路,而是落井下石。

“過些天就要走了,還是去淑姐姐那兒吧,涵貴人要我去她宮裏坐坐,也到時辰去了。”霜若輕聲勸他,見他點了頭,卻仍舊靠在那兒,她從旁取了薄毯為他蓋上,“那就歇夠了再去,涵貴人那兒我讓念月去說。”

“涵貴人畢竟是長輩,你這就去吧。”永琰;好,讓他一個人靜靜。那個六十年就快到了,他卻險些把它忘了,他要好好地靜一靜。

得他應允,霜若也不多話,輕手輕腳地退出房去,小心翼翼地將門緊緊地關上。輕貼在門縫上,屏息傾聽,聽到裏面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下去,她輕輕地抬腳、落步,向念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永琰:.道:“把早上熬的銀耳蓮子湯給王爺送去,你們留在這兒小心伺候着,念月隨我來就成了。”

出門幾步,念月忽然訥訥地道:“主子叫玉瑾送蓮子羹進去,就不怕她趁王爺迷糊的時候,又對王爺眉來眼去的?”

“我叫她去?”霜若一愣,方才沒留意,原來她叫的是玉瑾,“算了,王爺對她厭煩得很,一會兒功夫,不至於母雞變鳳凰。”

念月默默地跟着,不時地抬眼看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開了口:“早上瞧着玉瑾深色不對,她怕是懷疑那事兒了。”

“御醫都還沒看過,她猜疑也沒有用。”霜若輕聲冷笑,底氣顯然不足。玉瑾剛來不久,不會知道她已兩個多月沒來月信,可女眷的月信一向由小六子記着,仍有被她知道的可能。

念月也聽出她語中意味,不忍再說,卻不得不說:“主子連推了幾次請脈,好在前些日子下雨,還能推說受了涼,要不連小六子也要起疑了。”

“要是早有

后招,也不至於推了請脈。”霜若低聲道,這個后I族兄,他在太醫院當值四年,深得各宮主子的信賴。日前冰倩為她搭上了線,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若真的有孕,她如何也要瞞着淑萍。

念月點點頭,試探道:“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見霜若不說話,她略微鬆了口氣,“主子如此倚重那個董佳氏,她若哪天起了歹心,賣了主子,再或是哪天被王爺知道了,就不好了。”

“他們有求於我,暫時還不會,況且這麼做對他們也沒有好處。”霜若知她說得有理,可日後過河拆橋也不晚。

這次的事兒就算是她勸永琰,是聰明人,是權宜之計還是長久聯手,他們自然懂得分辨。

幾隻社鴉從宮巷上掠過,發出尖利的叫聲,宛如一小朵黑雲快速移過,黑影在青磚上一閃而過。霜若眼中泛起一絲琥珀色的光澤,回望着它們掠過那片片琉璃黃,不知怎麼的,心裏竟暢快了許多。

咸福宮的匾額已在眼前,二人尚未站定,裏面的人便迎了出來。前幾日芷涵便搬到了咸福宮,猜想着是要晉位了,內務府派下來的人也就多了。這幾日來得人多了,送往迎來,久已荒置的咸福宮終於又熱鬧了起來。

“寧福晉來了,董太醫正在給貴人主子請脈。主子說了,寧福晉來了只管進去,不必忌諱。”迎上來的宮女一身蔥綠,纖細的身影在光影間跳動,讓人看花了眼,“奴婢綠香,是內務府剛派下來的宮女。”

“涵貴人身子弱,你以後要多費心了。”霜若握住她的手,狀似無意地打量她,若非年紀尚小,定是要出挑的了,“今年多大了?”

“回寧福晉,過了七月,就十三了。”綠香靦腆地低下頭,臉頰上浮起兩朵淡淡的紅雲,她只是個粗使宮女,不然也不會只能在院子裏站着。

“和我弟弟差不多。”霜若笑嘆一聲,“涵貴人一向賞罰分明,伺候得好自然有賞。”

綠香用力地點頭,青澀的笑容有着蘋果由青變紅時的清透與嫵媚。她引了霜若進去,輕聲稟報:“主子,寧福晉來了。”

“你們都去吧,這兒有寧福晉陪着。”芷涵笑道,看了眼對面的董太醫,“正巧董太醫也在,一會兒也讓他給你看看。”

屋裏伺候的宮女仍是以前那個,一聽芷涵吩咐便退了出去。待她一走,芷涵便起身,讓霜若坐在她的位子上:“上次聽你說董太醫開的方子好,這些天我特意請他來請脈。”

“這也是聽貴妃娘娘說的,今日算是託了貴人的福,就請董太醫給我瞧瞧。”霜若笑道,她沒有把實話告訴芷涵。

薰太醫原名董興,雖是冰倩的表親,卻也沒見過幾次面。霜若坦然地看向他,不同於其他太醫,此人眉宇間有着一股英氣,目光甚是坦率。

“給福晉請安,小臣這就給福晉請脈。”董興有禮地道,手指隔着絲絹輕搭在她腕上,閉上眼睛感覺着那輕微的跳動,“福晉是否已有兩個月沒來月事了?”

“董太醫說的是。”霜若屏息,所有的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薰興看着她,初時目光嚴峻,忽然放佛冰雪初融般笑開來,低聲道:“恭喜福晉,福晉已經有了身孕,小臣這就去稟報皇上和王爺。”

第五十八章心變(三)

“不必了,還是讓我親自稟報。董太醫是聰明人,該知道怎麼辦。”霜若輕聲道,薰興果然低下頭去,面有疑色,卻也不問,“這段日子,哪位太醫在給淑福晉請脈?”

薰興目中一亮,會意地道:“大概是額倫蘇大人,小臣從未給淑福晉請過脈,也不大清楚。”

霜若朝芷涵一笑,羨慕地道:“南三所一向是額太醫請脈,可他開的葯卻不大合我用。以後薰太醫來貴人這兒請脈的時候,就讓我也沾沾光吧。”

“也好,反正我這兒也是一個人,你常來,就不會悶了。”芷涵雖笑着,總覺得他們話裏有話。

薰興開了方子,收拾了隨身小箱,笑道:“都是些養身補氣的藥材,另加了些太醫院秘制的陳皮,好讓福晉下藥。福晉好生修養,小臣告退了。”

芷涵目送着董興遠去,拉了霜若到裏間坐下,壓低聲音道:“不讓他告訴皇上、王爺,是不是要自個兒告訴,好讓他們高興一下?”

見四下無人,霜若苦笑道:“我何嘗不想告訴皇阿瑪和王爺,可告訴他們就好比昭告天下。不怕別人,我只怕淑萍知道了。”

“倒也是這個理,眼下王爺只有綿寧一個阿哥,掌中寶、眼中珠。再添一個,分了寵,也難怪她計較。”芷涵點頭,她沒有子嗣苦,霜若有了子嗣卻更苦。

霜若一笑,宛若初春的第一縷朝陽,照得人心暖,將為人母的人到底有些不一樣:“實不相瞞,當初她是聽了凌雲寺主持的話,認準我命中無子,能當一個沒有威脅的棋子用,才上下打點,讓我順利地進了宮。”

心底隱隱作痛,那段日子便像是在迷霧中橫衝直撞地奔走,眼前身後都只能看到三步內的東西,再遠了便是一片白霧。迷濛間,她放佛看見了出路,卻不想掉進了腳下的深坑裏。

“這些和尚、方士的話她也信?”芷涵撲哧一笑,她從不相信這些,“這樣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連天都幫你和嘉親王。不過還是防着她些好,她之前那麼做,現在一定沒安好心。”

“一定要瞞着她,雖不能瞞到瓜熟蒂落,也要再瞞些時候。”霜若躊躇了一刻,低聲試探,“能不能跟皇阿瑪說說,讓我回恭府住上兩個月?”

“我儘力而為,不過將來可要讓我多抱抱孩子。”芷涵一笑,多少有些酸澀,她這一輩子是沒有這個福氣了。

霜若輕輕點頭,大恩不言謝,這事兒也就芷涵說得上話了:“搬到咸福宮也有些時日了,過不了多久就要晉位了。”看着周圍的陳設,便知她聖眷正隆,“恭喜了。”

“皇上待我好,我便知足了,至於晉位,還是看老天的意思。”芷涵側過臉去,眼中流光似水,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她要的平靜生活似乎也已經得到了,可她心裏卻像是缺了什麼。

就像平地里挖了個深深的洞,四周的泉涌無聲無息地淌進去,可那個洞放佛通向一片無邊的空寂,泉水流下去,卻不知流向何方。

“德公公來傳旨了,主子快去接旨。”綠香忽然衝進來,欣喜地道。

二人對視一眼,霜若恍然一笑,扶着芷涵往外面走:“這回真的要恭喜貴人了。”

芷涵、霜若在門前一前一後地跪下,只聽德公公笑道:“傳皇

,涵貴人入宮以來待人寬厚,上賢下孝,為婦德之典為芳嬪。”

“臣妾謝皇上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芷涵磕頭謝道,語中憑添了幾分燦然。

德公公扶起她,笑道:“娘娘免禮,皇上還賞賜了珠釵六對、玉如意兩柄,白銀五百兩,還有拿東西的這兩個孩子,日後就歸娘娘使喚了。”見芷涵又欲行禮謝恩,他連忙扶住了,“皇上特意吩咐,芳嬪不必再謝恩了。”

芷涵從裝銀子的匣子裏取出兩錠百兩銀子,塞在德公公手裏:“公公辛苦了,芷涵也沒什麼別的,這銀子就當是酒錢了。”她笑看向那兩個小公公,“綠香,帶兩位公公到後面用飯。屋裏有好茶,德公公進去坐坐?”

“皇上還有事兒交代老奴,老奴改日再來。”德公公朗聲笑着推脫,轉而看向那兩個小公公,“平時調教得不好,若是犯了規矩,娘娘儘管責罰。”

“公公哪裏的話,公公調教的人一準兒錯不了。”芷涵客氣道,和霜若一道送了他出門。

霜若笑着,嘖嘖有聲地道:“晉了嬪位,可別像以前一樣任她們欺負了。”

知道她口中的她們指的是雲裳,芷涵點頭道:“只要她不再過分就好,我本不想和她們爭,可現在晉了嬪位,就算不爭,她也不會放過我了。”

“萬事小心,背靠大樹好乘涼,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霜若一笑,芷涵的大樹自然是乾隆和嘉貴妃,這一點是不言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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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艷陽直直地照在殿宇間,乾澀澀的陽光照得人麵皮發乾,這個時候,不相干的人都縮回了屋裏。各宮裏的樹梢上、淺淺的池塘邊響着細小的蟬鳴,偶爾有幾隻小小的蝴蝶在花苞間飛舞,幾黃幾白,翩翩起舞間宛若跳動着的光影,晃了人眼。

南三所的正屋裏,淑萍、羽若對坐在內間的坐榻上,下手處跪着玉瑾。房門緊緊地從裏面插上了,榻上的兩人並不多話,只聽玉瑾低聲快道:“福晉,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寧福晉月事有異,福晉只要取來記錄的冊子,看了便知。”

“背着你的主子來我這兒,你就不怕她知道了,把你給撕了?”目光從玉瑾身上移向羽若,只那麼一掃,淑萍便笑了,“還當著夫人的面,說她妹子的壞話,也不怕夫人生氣。”

“奴婢該死,還請福晉、夫人恕罪。”玉瑾連着叩頭,嘴角緊緊地抿着,那個噙着冷笑的女人就是霜若的姐姐?“不過,奴婢所言句句是真,寧福晉一直推說受涼所致,太醫請脈時也總不在房裏,這才避過了福晉的耳目。”

“耳目?我和寧福晉之間還用不上這個。”淑萍淡淡地道,頗為嚴厲地看向她,“區區一個宮女,一宮之中挑撥離間,回頭我倒是要教教霜兒如何調教下人了。”

玉瑾已有了哭腔:“福晉待寧福晉那麼好,寧福晉卻事事防着您。她虎狼心腸,遲早是福晉的心腹大患,奴婢是在為福晉不平啊。”

“我看這南三所的下人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求其是我妹妹那兒的,有個念月也就夠了,這回又多了個你。”羽若指着她,鳳眼一瞪,“平日裏我對這個妹妹是嚴苛了些,可也不至於任由別人說她壞話。”

羽若說話時,淑萍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忽然冷笑一聲,不知是對着羽若還是玉瑾:“行了,滾出去,以後這樣的話不用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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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之乾嘉宮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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