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當天深夜,趙侯夜會三清道長。

“此事怎麼可以?”趙侯不以為然。

“司馬艷一邊向陳皇后示好,一邊卻還是要殺他的養子,這種事本不可以,何必在這時得罪皇后,不過,現在有一字,可令侯爺得天下。”三清悠然說道。

“一字?什麼意思?”

“亂!”

“亂?”

“侯爺猶記得荊州的靈仙子嗎?”

“地王靈仙子……可花了不少金銀啊!”

“侯爺何惜金銀?到時天下都是侯爺的,何愁金銀?”

“你是說他們準備好要起事了?”趙侯又驚又喜:“這麼突然?真沒想到。”

“如不是突如其來,何謂——亂?”

“道長一定花了不少心思……這一下司馬統有得忙了!可惜那不是在關中……”

“荊州乃兵家必爭之地,歷來不知戰死多少英雄好漢,那裏一亂,天下定必震動,趙侯重兵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那……那靈仙子能為我們貢獻多少人馬?”

“待得他們能據得一隅,只要趙侯看準時機,震臂一呼,他們五六十萬人馬,不會有問題。”

“五……五六十萬人馬?……道長,這真的奇功一件。”趙侯不禁站起作輯:“至於王晨,明天便答應他,打發他回去……不錯……一個亂字,會生出多少機會?”

******

荊州府。

荊州太守何挺,年過六十,卻仍挺着身子,站在城牆之上,看着愈來愈多的饑民,從四面八方而來。

他威逼城中大戶將存糧賣給官府,本以為可以解決荊州燃眉之急,沒有想到卻引來更多饑民,長安對這裏的情況雖有援助,但遠遠不夠,他只能坐困愁城,不知如何是好!

在他記憶之中,在少時即使偶遇上連續兩三年荒年,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數月之間,饑民餓死者不知多少,冬天一過,農民已無心播種,紛紛離開家鄉,到別處求生,形成一波波饑民。

都怪官稅和田租太貴,致使農民連幾個月的存糧也沒有。

更怪各地的官府糧倉,在過去十多年都租給了私田大戶,所謂官糧,早已名存實亡,平時官家以銅錢買糧,實在無須管理這麼多糧倉,況且那些老糧,還不是賤賣給大戶?州府只要有黃金銅錢便可以了,進貢入庫,也是以黃金為單位,這是隆鼎年間的新政,也是各大戶愈來愈大的原因。

及至糧食失收,銅錢便收不足糧食,只能向大戶施壓,但近來大戶都與長安攀上關係,早已不是可任由官府魚肉的商人,官府只有更向小農威逼,終於,在一年之間,形成了以前三至五年才能釀出的飢荒。

為官四十年,他也措手不及。

還有一個原因,何挺搖頭嘆息。

隆鼎年間的確曾盛極一時,直至人口大漲,很多鄉村,都開不出新的農田了,很多年青人沒地可種,只能將地租搶高,以至一年下來,白乾一場的比比皆是,只能賣身為奴為婢,轉過來壓迫農民。

唉!這樣的天下,能撐多久?

可能撐不過明天。

更大的麻煩,在於荊州這個地方本來是一個商貿發達的州府,但今年以來突然發生的風波使大債主及大戶開始向小戶逼債,使很多人一夜間家破人亡,大戶急於收債,又想屯積糧食,官府也急於回補官倉,結果是更多人被迫破家出走。

何挺想起自家收不回的大量錢債,也覺頭痛,這時,突然傳來一聲急報:“太守大人,剛有人報在青蓮寺發現靈仙子的蹤跡,已有很多人聚集去了。”

離荊州府三十里的青蓮寺名聲雖不少,但已日久失修,這時在寺外支起了十來個大鍋,內里滾着熱騰騰的粥。

這是好大一片空地,大鍋后堆起一堆堆白米及一些不知名的藥材。

空氣內瀰漫著不知名的氣味以及嘈雜的人聲。

人愈聚愈多,早已將四周幾十畝之地填滿,人群除了排隊領粥外,還輪流到寺內的主殿參拜靈仙子。

主殿內的菩薩已給移除,坐在壇上是一個中年美女,冰冷天氣中身披薄紗,身材若隱若現,一雙如玉足踝裸露在外,信徒在親吻其足踝后,便會披上一條白巾。

當官府率的縣兵到來尋找靈仙子時,這些喝了葯粥的信徒並不讓他們接近。

靈仙子拿出一個小鼓,帶領着十來個徒弟敲擊出一種如夢如囈,節奏平板的樂曲后,信徒們慢慢進入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人也隨節奏擺動起來。

翌日,何挺終於親自到來,並下令進攻青蓮寺,捉拿“妖言惑眾”的靈仙子。

史稱青蓮之亂的叛亂終於爆發。

翌年的立春,司馬統皇帝下召改元,年號天禧,以志皇長子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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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的春節在西域也很流行,這天慕容明在家裏吃了一大碗餃子,便急急上馬出城,往西急馳,他要搶在大月城偵騎前找到社倫的大軍。

社倫自離開悅般戰場后並未立刻回柔然汗庭,而是按計劃先以“大月城”為戰利品,以助其奪汗計劃。

慕容明本來是鮮卑族人,只因得到陳韻的賞識而投靠大晉,后輾轉到了大月城,還出任元老。

他對柔然的行軍套路本很熟悉,這時單人匹馬,只用了數天時間,便找到社倫的蹤跡。

鮮卑慕容族是最大的部落,曾經出過不少在草原上喝吒風雲的人物,慕容明的父親慕容寶,還有大名鼎鼎的慕容垂,現在還是族裏的大首領,他們在師密特在生時並沒有完全跟隨,後來靠窪對他們更指揮不動,所以當慕容明出現時,社倫還是待之如上賓。

慕容明被邀到社倫的移動大帳之中。

兩人一番寒暄便直奔主題。

“大汗對大月城的財寶有興趣,我有打開城門的鑰匙。”

“據我所知,你現在雖是元老之一,但你帶來的燕兵早不受你控制你有何力量可以幫我?”

“我的條件是左賢王的位置,還有,諸葛小敏必須歸我!”

“呵呵!直接提出要求是好漢的所為,但必須有能拿出交換的東西。”

當晚慕容明離開社倫的大營,帶着微醉直奔茫茫無際的黑夜。

******

一群小敏的親兵騎着一批老馬,在王宮內一個園林奔過。

小敏與龍耳在一個小樓內目不轉睛的看着。

突然,那四五十騎的最後數騎翻倒在地。

小敏眉頭一皺,領着龍耳走下小樓,到了那些翻倒在地,單蹄折斷的戰馬身旁,幸好那些騎士都沒有受傷,紛紛退開。

龍耳莫名其妙,只等小敏解釋。

小敏蹲下身子,在地下挖出一個“杯子”,約兩掌長,看上去除了深度外沒有任何特別。

“要造得更長一些,這樣土鼠才沒有那麼容易跑出來。你看這些杯蓋,被這些土鼠從內逃出來時翻開了,再造得厚些,土鼠也沒有這麼快翻出來。”

“你這麼早叫我來這裏,便是看老鼠嚇怕了從小坑內逃出來?老天!這是個兵陣?預先挖好的小洞輕易將踏進的馬蹄折斷,洞上做了一個蓋,作為掩飾,才不會被敵人發現這些陷阱,當一大群騎兵衝進這個陣時,起初不會有事,所以才有更大量的騎兵進入這個佈滿陷洞的區域,直至土鼠在洞裏給馬蹄聲嚇得跳出來翻開了土蓋,那些小洞才露了出來,騎兵們面對着遍地亂竄的土鼠更無法勒馬,戰馬的馬蹄紛紛踩入這些小洞,騎士被摔下,馬也廢了,然後箭如雨下,一大片一大片的騎兵便死翹翹,好毒的計。”龍耳邊想邊說。

小敏點頭:“先在城外以步兵在陣前結陣,及至對方騎兵衝擊,便像開門般分開成左右二軍,在兩旁阻止其他人救援,騎兵衝進陣中,直奔大開的城門,大隊騎兵已深陷陣中時土鼠突然發瘋似的從土洞內閃出來,然後便像你所說的,最後重甲步兵進陣內,收割死不去的敵人。”

“天!這樣能殺多少人?陣愈大便愈多,在城門外合成一個二百步大少的區域,能殺好幾百騎。”

“我們要將步兵放得更遠,陣要更大。”

“這樣步兵陣大了很危險的。”

“不錯,但一次只滅去幾百騎也不是足以震攝對手。”

“好吧!我想想辦法……”

“謝龍將軍,有龍將軍在,我真的省很多心,這次柔然的大軍領袖社倫,聽說絕非靠窪可比,可能極難對付,沒有非常之計,非常之犧牲,不能守住這裏。”

“為什麼他們不叫龜茲一起來呢?這是不是可以與龜茲有結盟的機會?”

“社倫來大月城,是為了奪這裏的財寶,他要在往汗庭爭霸前給手下鼓氣,龜茲人名為柔然附庸,實則在新大汗確立前還搖擺不定,所以社倫直接便來大月城了。”

“哼!赫連在這裏也未曾討到好處,他為什麼不攻龜茲呢!”

“可能也是因為社倫要證明自己比師密特時代的柔然厲害吧!”

“軍師,放心吧!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不易,大月城的人民都知道有時必須有犧牲的,還是那一句話,我們不反對事先逃跑,留下來的,反而都是最鐵的兄弟了。”

******

大月城內的輔兵都迅速調動起來,即使是貴族及商人,服兵役作為後備兵的都集結到軍營,吉祥星及老庫理在元老院發言誓死保衛大月城,在強大的壓力下,大月城沒有亂起來。

陳韻的商隊偏在這個時刻進了城,駐進了波斯商人的大院之內。

這一刻,陳韻、甘敢及向雲三人,正在一座沿街高樓看着街外忙忙碌碌的大月人。

向雲見二人默不作聲,忍不住哼了一聲:“在這種時候還進入大月城,還將武器都交給人家,真是莫名其妙的決定。”

陳韻正在入神,甘敢只得回答:“交出武器很正常,不然人家怎讓我們幾千人進來!現在大戰在即,正是我們那些貨物坐地起價的時候,豈可放棄?所以才改了計劃來這裏。”

“那為什麼不找人家談價錢?”向雲心裏不服。

陳韻卟哧一笑,“甘叔,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木頭,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

“哈!小子,如去找他們,價格便談不高了,人家來找你才有價有市啊!”

向雲哪裏服氣,“呵!是啊,人家不找上門,又送一個陳麗華去,人家這才叫待價而沽呢!”

陳韻大怒,但陳家長老院對陳麗華的決定豈是她可以改變的?不禁一拍桌子,指着向雲暴喝:“向雲!”卻再罵不下去,只能拂袖而去,向雲倔強的昂着頭。

向雲聽甘敢苦笑一聲,只能雙手一攤,甘掌柜的,不是我想氣她,只是她來找諸葛小敏,你認為這生意能談成么?”

“呵!你這小子,你想什麼我還不知道?不過燕侯的這個決定在生意上無可厚非,我們只能騎驢看帳本——走着瞧!”

這時,有下人通報大月城長老諸葛小敏求見燕侯。二人眼前一亮:果然來了!

這批武器好賣!

只是,二人不禁很期待,這個時代的兩個女強人,將會如何對拼。

******

小敏進入內宮與陳韻相見,二人拱手寒暄。

“久聞敏姑娘之名,雖曾邂逅,卻從未曾有機會深談,今日一晤,大慰生平。”

“喔?小敏只是一個黃毛丫頭,何敢當侯爺謬讚?”

“豈是?敏姑娘乃諸葛孔明之後人,自幼習“機靈心”,所謂棄七情,絕六欲,能窮極天上地下之玄機,掌握人事物理之變通,進可扶助聖人匡濟天下,退可消遙江湖閑雲野鶴,這豈是我等商人可比?”

小敏面色一變,“想不到侯爺知道得真多!”

“不敢,為商之道,通曉市場之變化而已,信息自然雜一點。”

“侯爺之意,只不過是小敏如果不能忘情棄愛,便不能助太子成大業矣!”

“不不不,陰德之說,本自虛無,只是這樣,恐對敏姑娘身體不利,人之機心活動,全憑心靜,如不能心靜,則會損氣傷血,姑娘現在青春少艾,不會感覺到傷害,又是往後數年……”

小敏一陣黯然。

“某口不擇言,望敏姑娘不要見怪,不如我們談一談我們這批弓弩盔甲罷。”

“侯爺,並非盡心機的人,才需要壓制慾望,須知道慾望這東西便像一頭猛獸,你愈想填滿它,它便會愈大,永遠不能滿足,猶如抱薪救火,侯爺富甲天下,權傾一方,身邊伴侶,都是人中龍鳳,又何少太子一人?這樣眼只見天上明月,而不知身邊清風,又豈是智者所為?”

陳韻想不到小敏能將回自己一軍,不禁忘了守秘,“哼!敏姑娘可以放心,我家族內早有人為我絕了這條路了,他們會像當年下注司馬澄一樣,將族內的明珠陳麗華許配給太子,傳說無憂公主乃世間第一美人,但比諸麗華的清逸脫俗,猶有不及,陳氏家族內多有閱人無數者,都說古今中外,所有靈氣,俱集中在麗華身上呢!”

事到如今,小敏也顧不得以後陳麗華的事,只能先將陳韻壓倒,“多謝侯爺將這等機密告知,不過即使如此,難道侯爺可以跳上花轎代令族妹嗎?我看我們還是將生意談好,免得侯爺既將機密泄露了,又談不成生意,虧本可就不好了!”

“小敏,你口齒利害,我談不過你,讓我們掌柜和你談吧!”陳韻氣極而走。

當晚雙方生意談好,商隊正要離開時,城內號角響起,所有城門關閉,到處都有人在說:“柔然人終於來了!”

“這下可有大仗要打了!”

陳韻看着城內緊急動員起來,不禁入了神。

******

一個漂亮得不能用筆墨形容的少女,正凝神看着一朵盛放的茶花。

那茶花雖美,但在旁觀者眼中,即使這一整個花園的花加起來,仍及不上這少女的萬一。

“麗華!麗華!終於找到你了,你這痴兒,原來在這裏看花!”一名少婦來到,拖着了這天仙般的少女:“哎呀!這一陣不見,怎麼你又漂亮了?不得了不得了,你看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哎,上天可會妒忌啊!”

少女抿嘴一笑,“姨媽胡亂說些什麼呀?”

“啊,對了!你說得對啊!來來來,很多長老來看你呢!快跟我來。”

少女不舍地看着那茶花,正盛放到最燦爛的時候,心中沒有來由的一陣傷感。

“你又在發什麼呆啊!”少婦卻不理,直將少女帶到另一個院子,內里坐着很多族裏的長老。

“啊!是麗華!真不愧是我族裏的明珠!”眾人紛紛讚歎,少女不好意思,紅着臉站到一旁,低着了頭。

“哎呀!你怎生出這麼標緻的女兒?也只有她了,喂,你看見過無憂公主?比得上麗華嗎?”眾人又交頭接耳。

“豈敢……與我女兒……呵呵……我女兒不會差過她的。”一名老者撫着須笑咪咪的說。

“也只有這天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太子,我們可不是像謝家那些書香世代啊,但麗華真的出落得更大方得體,母儀天下,絕對可以……絕對可以……”

少女並沒有仔細聽任何人說話,只在出自己的神,不知經過多久,她終於被放出來了,她急不及待,丫環幾乎追不上她,終於,她跑回剛才的花園,找回那朵茶花。

花仍然盛放着,只有一瓣,跌到地上。

麗華心驚膽跳的看着跌到地上的一瓣花,再回望那依然艷麗無匹的茶花。

她的眼淚不禁掉了下來。

眼淚滴到地上,慢慢化開。

那朵白色的茶花,依然在風中,孤獨的怒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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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我見我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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