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佃戶過年
()一晃十幾天過去,保安團的訓練漸漸步入正軌,陸陸續續有幾個跟不上訓練節奏被踢了出去,前面沒有選上的趕緊補了上去,不過直到民團16年的1月26ri(丁卯年臘月二十三ri)全團上下才微微鬆了一口氣。這兩天是送民間送灶神的ri子,也是年關前最重要的節ri,保安團上下提前發了一個月餉銀,除了jing衛、搜索兩隊還放了兩天的假,讓大家回家準備點年貨。二十五后還要繼續訓練直至年三十,節后再放三天,正月初四繼續訓練。
早上,杜焱還是跟往常一樣早早來,陪着李雲山較量一陣子武藝,又領着搜索、jing衛兩隊的小夥子們連了大半個時辰,接到家裏的報信才匆匆趕了回去。
“東樓叔,出什麼事了?這麼急着把我叫回來。”杜焱趕回杜府的時候家裏一切如常,杜焱疑惑的問道,家裏ri常的事務都交給汪東樓處理的,只有涉及大的開支才要他過目。
“有一大批物資要運出去,需要少爺你簽字。”汪東樓拿出一張單子遞給杜焱說道:“這天說變就變了,恐怕得下雪。今天不出發的話,恐怕年前就送不到各村子上了。”
“今天來的及嗎?”杜焱快速的掃視一下手頭的單子,簽上自己的大名問道。張宗昌督魯以來,山東百姓的ri子越發的艱難,儘管杜家免掉佃戶大部分的租子,可是臨近山上的幾個村子還是難以果腹,因此每到年關的時候杜家都要拿出一些糧食、布匹等物資送到山裏的幾個村子裏,這也是杜家廣受好評的原因之一。
“這要看老天爺的臉se了。”汪東樓無奈的說道:“其他村子還好說,挨個送過去,最靠山裏的毛窩村恐怕來不及!”
“那就分兩路,一路去祝家東溝村、張家萍村;另一路去后汪村、毛窩村。”杜焱尋思片刻說道:“這一下雪,山路肯定是沒法走了。”
“這樣最好,快一點說不定還能連夜趕回來。”汪東樓點了點頭,不過又為難的說道:“只是府里正在準備過年的事情,分兩路可能人手不足。”
“人手沒有問題,搜索隊、jing衛隊今天沒有放假,閑着也是閑着。”杜焱大手一揮說道:“我也徇私一會,權當去拉練。”
“玉昆,你去通知搜索、jing衛兩隊全副武裝到杜家大門外集結。”杜焱對着身邊親兵朱玉昆說道:“就說我要領他們去山裏搞特訓。”
“少爺,你也進山?”汪東樓一聽緊張的問道:“山裡最近不太平啊,還是讓袁四帶隊去。”
“不打緊的,再說我不去的話也不好差動手下這幫兔崽子。”杜焱笑着說道:“抓緊時間裝車,另外給我找個熟悉人當嚮導。”
“好,我這就去安排。”汪東樓一看天se不早趕緊去安排府里的下人裝車。
到了九點一刻,兩路車隊就出發了,一路由汪東樓領隊,一路由杜焱親自領隊,擔任嚮導的是盧來福和jing衛隊的小夥子毛虎,他是毛窩村人,山路最熟悉了。
呼呼的北風繼續吹着,地上被凍的硬邦邦的,七八輛車組成車隊在山路上緩緩的向前移動着,過山樑的時候都是十多個人推一輛車,一輛一輛的過。
“兄弟們加把勁,午飯前一定要趕到后汪村。”感受着越來越凜冽的北風,抬頭望着越發yin沉的天空,杜焱有點着急高聲的說道:“否則今晚就只能在路上過夜了。”
“沒多遠了,過了前面的兩道梁子就到了。”盧來福前兩年都來過,就在旁邊幫襯道:“去年在後汪村吃的可是山裏的野豬肉啊!”
“還有兩道梁子?”杜焱皺了皺眉頭,這樣下去可不行,就算趕到后汪村還要把糧食分下去,還要吃個便飯,一耽誤下來,得到天黑才能到毛窩村。
“來福你帶個人先去后汪村,讓他們帶好工具往這裏迎接我們。”杜焱歉意的對盧來福說道:“這次又要辛苦你了,腿傷沒事了!”
“早好了,兄弟們下手還是有分寸的。”盧來福憨憨一笑就領着一個兄弟往後汪村方向奔去。
來福走後,杜焱一行繼續趕路,不過此時天se越發的深沉,漸漸的如同柳絮般的細雪已經開始飄落。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時辰,隊伍翻過了一座山樑,挺在另一座山樑的腳下休息。
“來了,來了!”站在山樑上觀察地形的搜索隊隊員大叫起來:“村裏的人過來了。”
很快數十名衣衫單薄的男女老少就在來福與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的帶領下翻過山樑沖杜焱的隊伍奔過來。
“大少爺,大少爺你怎麼親自過來!”身着破舊的皮襖、腳踏黑se棉鞋的老人遠遠的瞧見人群之中的杜焱慌忙跑過來,就着石頭路就要跪下去。
“汪老伯,這使不得!”杜焱一把拖住比他父親歲數還要大不少的汪村長,前不久汪村長來杜府送山貨的時候稍稍寒暄了幾句。
“使得使得!”汪老伯激動的說道:“沒有這樣好的東家,咱們后汪村老小早就活不下去了。”
“這年景,這世道,理應守望相助。”杜焱拉起汪老伯指着車上的物資說道:“給你們送點糧食與過年用的東西,本來要直接送到村子裏的,可這天……”
“鄉親們,這是杜家大少爺,他親自給咱們送年貨了!”汪老伯轉過身去衝著身後拿着各式器具的村民喊道。
“大少爺,我們給您磕頭了!”汪老伯突然又掙脫杜焱的手跪了下去,身後的村民就跟着黑壓壓的跪了下去。
“快快快起來,你們這不是折殺我嘛!”這陣勢弄的杜焱有點手足無措,趕緊吩咐手下將后汪村村民扶起。
“杜焱又徑直對面前的汪老伯說道:“汪老伯,你幫來福把你們村裡各家的東西分下去,待會我們還要趕路。”
“大少爺,你怎麼也得去趟村裡,讓咱們后汪村好好招待你們啊!”汪老伯臉se一變抓住杜焱的手說道:“昨天村裡抓了一口再村裡搗亂的野豬,剛想給杜府送去!”
“老伯,你們心意我領了。”杜焱指着天空說道:“不過還要去趟毛窩村,這雪一下大可就去不了。”
“哦!”汪老伯聽這話才死了心,立刻吩咐村民以戶為單位排好隊,來福也帶着杜家的人按戶人數、家庭情況分發起年貨與糧食起來。
“汪老伯,今年年景如何?村裏的糧食還能維持多久?”乘着這功夫,杜焱又拉着汪老伯嘮起家常來。
“不瞞大少爺,很不好!要是杜老爺免了咱們的租子早就活不下去了!”汪老伯裹了裹單薄的棉衣喃喃的說道:“咱們村裡地多在山上,本來就薄,今年雨水少,基本上沒有多少收成。”
“靠山裏的幾畝地過活確實有點困難。”杜焱贊同的點了點頭,遞了一根香煙給汪老伯說道:“不能老是窩在山裏,出山找找其他活路也許要好上一點。”後世到仈jiu十年代沂蒙山區還國家級貧困區。
“可不是!前幾年村裡不少娃出去了,有當兵吃餉的,有打工賣藝的,只是這幾年外面的營生也越發的難了!”汪老伯接過香煙小心的放到衣兜里,拿起手頭的旱煙猛的吸了兩口無奈的說道:“原本還能靠山吃山弄的山貨,可這兩年山裏的響馬越來越多,山貨也沒法弄了!”
“進山打獵都不讓了?這附近有什麼大股的土匪?”杜焱來的路上看去儘是破敗的村落,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村民,偶爾還能看到倒斃的路人。
“打獵可以,只是要向這一片山頭響馬進貢,去集市上出售山貨又要繳納一大筆捐稅,剩下來也沒有多少了!”汪老伯搖了搖頭說道:“原本這一片好像是一個姓趙的響馬頭的地盤,幾個月前據說太平崮的響馬火併了姓趙,具體我們也說不清,平ri只有個別小頭目會來村子。”
“大少爺,東西都分下去了!”來福湊了過來彙報道。
“那就轉向,往毛窩村方向走。”杜焱給汪老伯拱了拱手說道:“今天就到這裏,村子裏有什麼困難直接去鎮子上找我。”
“大少爺一路小心,山裏有點滑。”汪老伯不舍的說道,他知道杜焱的時間耽誤不得,否則另一個和他們相當村子就要受凍、挨餓。
“天冷了,鄉親們回去!”走了幾分鐘杜焱回望的時候,還能遠遠的看到后汪村測村民還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這就是最淳樸、最堅韌、最善良華夏民眾,只要對他們有那麼一絲絲的好,他們就會十倍、百倍的回報你。現在想來后汪村前幾天送來那幾車山貨是何其的沉甸甸的,浸透了村民們多少苦澀與血淚。
雪、飄落的雪、鵝毛般的大雪,1927年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飄散下來,很快山路就被白雪覆蓋了,路面也變的濕滑起來。萬幸的是少了一半負重,再加毛虎這個好嚮導,一路上還算順利,個別車掉到坑裏也被眾人來了起來。
“團長,過了前面的林子,再翻過一個小山樑就到了。”剛過十七的毛虎還算個大孩子,離家大半個月了,見快到家門口異常的興奮。
“原地休息五分鐘!”杜焱扶穩手頭的車把,停在一個乾燥的地方喊道。總算快要到了,眾人也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比起ri常訓練來也不遑多讓。
“砰砰……”此時不遠處響起的陣陣槍聲,打破了山林里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