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湘之欠了三生還沐寒一世
男子輕輕地飄到了葉舒湘的面前,看着女子手中的忘塵湯,幽幽地說了一句話,“江紹言一生都在尋找,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真是遺憾,可是那種終其一生的尋找卻讓我着了迷,或許我的下一生還是在尋找中渡過,你說是不是呢?渡魂人。”他不知道怎麼稱呼她,也不知道她的年紀多大,這樣稱呼她最合適不過了吧!江紹言悶悶地想。
葉舒湘的心一痛,揪得死緊,他的一聲渡魂人讓她的心猶如刀割般難受。是啊,他不叫楚逸軒了,他叫江紹言。下一世裏面他會有新的名字,遇上新的人,重新喜歡上一個女子。或者那個女子沾了葉舒湘的氣息,沾了葉舒湘的聲音,總有一樣,會讓他重新迷上,然後忘記了還有一個葉舒湘。
葉舒湘的手還是不經意地顫抖了一下,把手中的忘塵湯灑了一點,再遞給眼前的江紹言,江紹言一口喝盡,緩緩地走過奈何橋。
孟婆還是一如既往地出現在葉舒湘的身後,看着她咬得泛白的嘴唇,鬼混沒有血,所以葉舒湘怎麼咬自己的唇都不會流血,可是她卻清晰地看見她的唇上有着清晰的牙印。
她剛剛,忍住不說話,很辛苦吧~~痛吧!
孟婆明知故問地說,“要看嗎?想看他的這一生嗎?”
“婆婆會不讓我看嗎?婆婆不就是要我對他失望嗎?”葉舒湘心裏明白,孟婆每一次出現都是為了給她看楚逸軒的每一生,想她放棄。
想她放棄楚逸軒……
果然,天空中再一次出現了一個場面,一男一女正在空中打鬥,女子的劍法猶如行雲流水般暢快淋漓,男子的銀白長劍卻只是輕輕鬆鬆地擋着,只守不攻。
“風哥哥出招呀!”女子清脆地說,聲音竟是葉舒湘的聲音。葉舒湘勾唇,原來是那個,跟她說過話的女子,原來她,也有機會在楚逸軒身邊。
將少風溫和的聲音響起,“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對你出招的,冰兒。”男子的神情是從容的,月白色的長衫飄飄,顯着無盡的風采。
葉舒湘的心中一痛,永遠不會對她出招,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誓言呀!楚逸軒似乎也沒有這樣對她說過呢,他對她說過很多的話,可是這一句沒有。
孟婆沒有說話,葉舒湘卻是先說了一句,“那個女子會害了他的。”她跟那個女子交談過,那麼偏執的女子,如果知道楚逸軒愛的人不是她。
肯定是會因愛生恨,對楚逸軒下殺手。哦,不!他現在叫將少風。
那麼她是該感謝那名女子,將楚逸軒快快地送回她的身邊,進入第三世的輪迴,還是惱怒那個女子殺了他呢?
在葉舒湘沉思的瞬間,場景一換再換……
女子的長劍刺進他的心口,聲音無比的尖銳,有着撕心裂肺的味道,“你不愛我為什麼要招惹我!為什麼!我恨你啊!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啊!”
將少風的聲音十分輕,可葉舒湘還是聽得真切,“你不是她。”
儘管再像她,有着她的聲音和劍法,你終究不是她。
不是他心底裏面追尋的那個人,只因為你不是她,所以我不能要你。
謝謝你給我的這一劍,這個世界裏面沒有她,那他這一世的追尋也就結束了,他下一世再尋她。
葉舒湘獃獃地站在原地,就連手中的忘塵湯也沒有給下一位的亡魂,只是獃獃地站着,久久地看着已經失去場景的天空。
耳邊的傳來一聲催促的男音,還是那箇舊稱呼,“渡魂人,你怎麼了?我可是趕着下一世,我一定要尋到我要尋到的東西,這種我畢生尋求的——安心的感覺。”
葉舒湘沒有焦距的雙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在看到男子的那一瞬間恢復了神彩,可惜寬大的帽檐遮去了她的眼睛。葉舒湘還是靜靜地,不言不語,遞上了自己手中的忘塵湯。
早在看到他的那一霎那,她就把手中的湯減了大半。
逸軒,算我自私也罷,我就是不捨得你忘記了我,至少在這三世裏面,你不能忘記了我。
將少風接過女子手中的忘塵湯,指骨不經意間碰到了女子冰冷的指尖,心中為之一漾,好似有一種安心的感覺從心底紮根發芽。
真的安心呢,彷彿落葉歸根一樣,尋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將少風不由得多看了那個帶着斗篷的人一眼,寬大的斗篷下,只露出了一個尖細的下巴,還有一張蒼白的唇,剩餘的,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幽幽地嘆了一聲,將少風往奈何橋走去。
“婆婆……”葉舒湘目送將少風遠去之後,第一時間喚了一聲孟婆,這是楚逸軒的第三生,只要過了這一生,他們就有下一生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迫切地想知道他這輩子會發生什麼事,他是否還會記得,跟他相約過下一生的葉舒湘?
孟婆悄然無息地葉舒湘後面出現,天空中仍舊是那個場景,可這個場景,卻足以讓葉舒湘心碎……
他跟另外一個女子在拜堂,是真的在拜堂,他臉上的笑意是那麼滿足,連眼睛也是笑的!那麼刺眼……
他擁着另外一個女子走進了洞房,一間不大的房間,大紅的綢緞掛滿一室,囍字貼滿一堂。葉舒湘不肯相信地後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子,堅持了數百年的信念隱隱地想崩塌,“婆婆……你又跟我開玩笑了,這不是真的。”
孟婆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是婆婆跟你開玩笑,湘兒,你太善良了!你看清楚一些,那名女子可是有着屬於你的氣息?你明知到她如此眷戀着你,你就不該把自己的容顏跟聲音展現出來,他能抵住前面兩次的誘惑已經證明他心中是有你的。可是你怎麼能夠那麼善良,讓亡魂沾了你的氣息。湘兒,你太自負了,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這個女子身上,葉舒湘的氣息那麼明顯,也難怪楚逸軒會愛上啊!怎麼會不愛上呢?這簡直就是葉舒湘的翻版,性格,脾氣,就連氣息也是一樣的。
湘兒,你耍了心機讓他留對你的追求,留住對你的熟悉感!你可知道這些幽魂照樣會帶着你的氣息去投胎,化作另一個葉舒湘……
葉舒湘跪坐在地上,雙目一片灰暗,手中的忘塵湯也盡數灑在地上,“婆婆,我仍舊信他!他說過只有我一個女人,他只要我一個妻子的,不管今生,還是來世。他都只要我一個妻子,婆婆,我真的信他!”葉舒湘仰起頭,堅定地說。
面前的是孟婆蒼老的臉,再向上,是楚逸軒跟那個女子恩愛纏綿的景象。
楚逸軒的唇游移到了女子的頸脖之間,炙熱的氣息似乎就是噴在葉舒湘的頸間,這個動作她無比的熟悉,就算過了百年,她還是熟悉。
楚逸軒的動作頓了一下,離開了新娘子的頸脖,一雙幽深的眼睛不住地盯着新娘子的臉龐,“你不是她。”楚逸軒堅定無疑地說出一句話。
在葉舒湘的雙眼亮起來的時候,他的雙眼迅速地暗了下去,不是她!哪裏都沒有她……怎麼尋的人也不是她。
尋了這麼久,怎麼尋的人也不是她。
那他這一生,又有何意義呢?
不過到過了多少年,葉舒湘終於等到了楚逸軒的三生已盡,一個滿頭華髮的男子走到了奈何橋,看着滔滔的河水,說不出的絕望,“渡魂人,我想起來了,我這三生都在尋找着一個女子,可是她已經不在了。任憑我怎麼尋,也不過是尋到了她的影子,哪裏都沒有她……如今,我將開始新的一生了。我只願,這一生的心底再也沒有她,我會有一個新的人生。”尋了三生,真的好累。
哪怕那個人曾經是他的愛,可是為什麼她就是沒有再出現過呢?
三生那麼漫長,他一個人渡過了,接下來的幾生,都讓他一個人過吧。
“沒關係。”葉舒湘終於說了這麼多年來的第一句話,還是匪夷所思,答非所問的一句話。
沒關係,我手中滿滿的忘塵湯會讓你忘記了過去也沒有關係,忘了我也沒有關係。
第四生,我去尋你。
不管你在哪裏,我都會尋到你。
楚逸軒抬頭,看着眼前莫名奇妙的女子,是女子!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渡魂人的聲音,跟記憶中的某一個人那麼的相似,可是又有些不同。
只可惜他剛剛已經喝嚇了忘塵湯,一滴不剩的喝下,如今再回想以前的事情,竟然是那麼模糊。
目送楚逸軒離開之後,孟婆語重心長地在她身後說,“湘兒可是後悔這三生給他帶來的痛苦,所以這一次給了他一碗完整的忘塵湯?”她就不怕楚逸軒喝下之後,把她忘記得一乾二淨,愛上了別的女子嗎?
用了她的三生來換這一世的情緣,若是等她投胎之後,楚逸軒再一次愛上了別的女子,葉舒湘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婆婆,我自私地決定了他三生。用我的影子去束縛了他三生。我應該給他一個完整的一生的,給他一個新的開始,在給他一份完整的愛。婆婆不會食言的吧!你會把我送到他的身邊去,對不對?”葉舒湘期盼地說,卸下斗篷的臉蒼白一片,臉上的青斑更是駭人。
本就是凡胎一個,待在這個奈河邊上待了兩百多年,傾城的容顏也不復存在。
孟婆冷冷一笑,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騙你的呢?哪裏有人能用自己的三生換一生的,這買賣!我孟婆怎麼會做呢?這是逆天而行……”
“婆婆怎麼會騙我呢!湘兒沒有一顆玲瓏的心,確實害怕過被婆婆騙,可是這麼多年來,婆婆對我的照顧可不曾減少,婆婆放心,若是有來生,湘兒定會還婆婆的恩情。”
在一起渡過了兩百七十多年,她怎麼會不知道,孟婆只是不捨得她離開,孟婆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孤獨的人罷了。
她若是離開,孟婆定是再一次孤獨百年,甚至千年。
孟婆撇開臉,不再看葉舒湘,“你這個孩子,你說我的怎麼留了這樣一個孩子在身邊呢?真是的!你去吧,婆婆還你一張絕色的臉,無論投胎在哪個時空,你都會回到他身邊……”
楚沐寒的靈魂還是站在龍翔宮裏,看着外邊閃過的一幕一幕,終於明白了一切。
秦沫為何來到他的身邊,甚至明白了秦沫手中的白玉珠鏈,還有奇哲方丈給他的碧青玉簪,那是他們前世相愛的痕迹。秦沫,或者說是葉舒湘,傻傻地,用了三生輪迴的機會,回到了他身邊。
他終於明白了她的清冷從何而來,那淡薄的眼睛,不在乎任何名和利,黑黑亮亮的射進他的心中,縱然沒有任何記憶,他依舊是愛上了她。
葉舒湘是料定了他不會忘記,所以才敢把忘塵湯給他的吧!
他跟她其實都不曾忘記前世,只不過這一世用了一個新的身份相愛罷了。
這一世裏面,他不是楚逸軒,她也不是葉舒湘。
兩個陌生人,最終還是遇上了,然後相愛了。
秦沫,其實你並沒有欠過我什麼,由始至終都沒有!那三生,是我自願去尋你的。
還有,謝謝你這一世仍舊陪在我的身邊。
楚沐寒回頭,秦沫趴在床邊睡得正香……或者,他的靈魂游移了這麼久,也該回到肉身上面了。
孟婆要他看的東西,他都看到了。
————前世的故事分割線————
秦沫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秋日陽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地面上,透過層層的紗幔,照到了床上。楚沐寒的懷抱十分溫暖,暖得讓她捨不得離開,可是他都已經昏迷一個月了,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也好,能這麼靜靜地陪着他也好。
輕輕地撐起身子,腰間男性的手掌稍微用力,把她拉到男子的懷裏。男子帶着明顯的不滿開口,“你準備去哪裏?”嘶啞的男音,清晰地透過秦沫的耳膜,傳到了她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