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香消玉殞

悔改？

她何嘗不知道悔改，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一切還能有重來的機會，她寧願自己沒遇上遲安澤。雖然後來她的犯罪並不都是為了這個男人，但事情的開頭卻是他。

她嫉妒那個叫張曉曦的女人，明明長了一張很普通的臉，家室也是一窮二白。她和遲安澤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但遲安澤卻給她穿上了玻璃鞋。這讓她嫉妒的發瘋，每時每刻都不能安寧，所以她要報復，要把心愛的男人奪回來。

後來做了那麼多是為了什麼，哦，是復仇！可是復仇的對象從張曉曦變成了遲安澤。當她第一次被扔進夜總會時，她反抗過、咆哮過、甚至絕望的哭過，但最終還是逃不過宿命。她被虹姐派去照顧不同的男人，那些男人長的千奇百怪，但卻有一個共同點：色。

慢慢地，她開始接受宿命，接受遲安澤帶給她的一切，並開始利用這些男人，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工具。她最後的自尊和驕傲統統磨滅了，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心裏始終不曾忘卻的只有一句話：復仇，跟那個男人復仇。

當她射出那一槍時，確實也猶豫過，但仇恨戰勝了理智，結果卻是誤傷了別人。這幾天，她一直活在驚恐和害怕中，整晚整晚的不能入睡。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就會有個滿身是血的人過來找她，一遍一遍的喊着：“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現在，是到了結束的時刻了。她苟延殘喘的活了這麼久，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着。到了落幕這一刻竟然不甘心退場，可是不甘心又怎麼樣，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就算今天殺她的人不是遲安澤，她也會被內心的惡魔折磨死。

所以，死在這個她不知道愛還是恨的男人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遲安澤，若是有下輩子，我一定要早點遇到了。就算你說我奢望得不到的東西也好，我就是要爭取一回。”韓眉深情款款的盯着遲安澤的眼睛，此時，鮮血順着她的眼角流進了眼睛裏，帶着一股詭異的紅色。

突然，她猛地伸手搶過了遲安澤手裏的槍，主動摳下了扳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當一聲劇烈的槍響在廢舊的工廠炸開時，一個美麗的女人也跟着香消玉殞。沒有人知道她來過這個世界，也沒有人會為她的死亡留下一滴眼淚。可是她最後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遲安澤的眼睛裏，她說的話也留在了遲安澤的心裏。

或許這是老天可憐她，在死去的那一刻讓她深愛的人記住了一點什麼，是關於她的。不管是愛也好，恨也好，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就算沒有人記得，也沒有人會為她的愛情買單，但至少她曾瘋狂的喜歡過。這種喜歡或許不是正常的愛情，即便是執念，她也認了。

“阿彪，把屍體處理乾淨。”遲安澤愣了幾秒后，起身離開，只留下了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話和一地的鮮血。

遲安澤葬禮在三天後如期舉行，所有人都沒有忘記這個重要的時刻，更沒有忘記有個純真的男孩兒曾在這個世界存在過。

沈碧雲特地提前一天從醫院回來，為的就是跟他們一起去參加遲宸的葬禮。而於安娜和秦穆天更是一大早就來了，連一向大大咧咧的遲靈心也是一夜沒睡。

他們所有人都在等待這個神聖的時刻，等着送這個男孩最後一程。可是當他們準備好一切在客廳等候時，樓上的人還沒有下來。

張曉曦始終沒有說話，她抬頭一動不動的盯着樓梯口，期盼着某個熟悉的身影從那裏走下來。她相信遲安澤會出來，儘管他把自己關在了房裏好幾天，期間只出去過一次。

她沒有問遲安澤出去是幹什麼，因為她知道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則和方式。有時候，女人還是適合默默地呆在男人身後。若是女人太強，什麼都自己解決了，那還要男人做些什麼。

現在的她也累了，只想做個金絲雀，若是遲安澤能為她編造一個安全的牢籠，她寧願被困在這裏，一輩子只在他的身邊飛來飛去。不用擔心有一天突然就看不到他，也不會擔心自己飛着飛着就離開了原點。

“曉曦，要不你上去看看吧。”於安娜看了眼手錶，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催促道。

“你們先走吧，我留下來等他。”張曉曦搖頭。

“安娜，再等等吧。”秦穆天拉着於安娜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隨後扭頭看向張曉曦，“我們陪你一起等，我相信他會出現的。”

張曉曦點頭，目光始終注視着樓梯的方向。牆上的掛鐘一圈一圈的走着，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所有人都着急了，連她自己也跟着心慌起來。

難道遲安澤真的不會出現了嗎，難道他真的不打算送弟弟最後一程嗎，難道他想一輩子活在內疚和痛苦之中，與世隔絕嗎……一個一個的疑問在她腦子裏出現，她有些動搖，甚至開始害怕起來。

就在所有人都快放棄的時候，身着一襲黑衣的遲安澤不緊不慢地出現在樓梯口。他收拾的很整齊，就連下巴上也沒有一根胡茬。冷峻的五官雖然沒有任何錶情，卻不自覺地透漏着一種不可置疑的嚴肅。

這樣的他，她是熟悉的，亦如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起初，她害怕這個樣子的遲安澤，但現在看起來，這樣的遲安澤好極了，至少證明他回來了，不打算繼續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而是願意走出來看看，跟大家一起承擔。

“我們走吧。”張曉曦走上前，自然地挽住了遲安澤的胳膊。

“嗯。”遲安澤點頭，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裏。

看着眼前的情況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大家不自覺地露出笑容，慶祝遲安澤重獲新生。

一行人剛跨出別墅門口，還沒來得急坐進車裏，天突然下起了濛濛細雨。大片大片的烏雲從不遠處涌過來，黑壓壓的一片，看得人心情也跟着糟透了。

張曉曦坐在遲安澤身邊，她抬眼看着這個沉默不語的男子，伸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將自己的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這幾天讓你傷心了吧？”遲安澤輕輕地撫摸着張曉曦的秀髮，溫柔的說道。

“沒有，我一直都相信你會回來的，所以我不着急，我只要乖乖地等你就好了。”她搖搖頭，微笑的看着遲安澤。

“嗯，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謝謝你相信我，並且不離不棄的守在我身邊。”遲安澤微微一笑，魅惑的笑容如同罌粟，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一個笑容，她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叫遲安澤的男人。要不然，她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但無論如何，她是心甘情願的在遲安澤身邊做一隻金絲雀。

“以後我再也不這樣讓你擔心了，我會好好照顧你，所以你要一直待在我身邊，永遠不離開，好嗎？”突然，遲安澤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大手很用力，似乎打算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她感受到了遲安澤的害怕，因為那不停顫抖的雙手帶着她的身體也跟着微微抖動。或許是因為遲宸的離開深深地觸動了他心底的那根弦，所以他害怕身邊任何一個人的離開，尤其是她。她知道遲安澤經歷了一個怎樣的童年，更知道親情、愛情，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

遲安澤比她更脆弱，雖然他有一個強大的軀殼，但他的內心就是一個小孩。總是在拚命地抓住自己擁有的一切，害怕被任何人搶奪，即便是上帝也沒有這個權利。就算他一直帶着面具，不承自己的軟弱，但她清楚得很。

“我不離開，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兩輩子，直到生生世世。”她靠在遲安澤的胸口，聆聽着那清晰的心跳聲。

遲安澤嗯了一聲，沒再說話，但卻把她抱得更緊了。

遲宸的離開將是他們每個人心底永遠的傷，但是每個人從傷痛中領悟到的東西又不一樣。對遲安澤來說，這種領悟是一生一世的，也是在他的心裏劃上了一道口子。為了不讓這道傷口擴大，她要好好地呆在遲安澤身邊，呆在他伸手便可以觸碰到的地方。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相互依偎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車子裏除了三個人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再沒有了別的聲音。

當轎車在墓園停下時，所有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尤其是遲安澤，他眼裏的情緒錯綜複雜，但悲痛卻是那麼明顯。

“媽，你沒事吧？”遲靈心一手扶住了沈碧雲，這才避免了意外的發生。

“沒事，就是突然頭有些暈，沒站穩，接着走吧。”沈碧雲的聲音突然更加蒼老了，就連臉色也蒼白了許多。

他們一行人就像是走在了一條越來越窄的獨木橋上，越是往前一步越是不敢動，每個人都下意識的往後退，但前方卻是不得不去的地方。

這期間，張曉曦一直默默地跟在遲安澤身後，而於安娜和秦穆天顧及老人，始終跟在沈碧雲左右。

他們誰也沒說話，氣氛顯得異常嚴肅，直到站在遲宸的墓地前，親眼看着遲宸入土為安，他們也沒有開口。

黑色在這個時候顯得異常詭異，也讓原本莊嚴的氛圍又嚴肅了許多。他們一個個筆直的站在那裏，目不轉睛的盯着遲宸的墓地。墓碑上有一張遲宸的照片，他是在微笑的，笑容很陽光，在張曉曦心裏，這是比蒙娜麗莎的微笑還要美的笑容。

或許，遲宸是在告訴他們：你們都不要為我的離開而傷心，我只是去了一個更美好的地方。那裏有我的爸爸媽媽了，他們想我了，我也想他們了，所以要早點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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