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二)

妖刀(二)

男子一雙眸子幽藍發亮,定定瞧了二人一會,冷漠開口:“你們兩個,誰姓宇文?”觀其外貌,再聽他漢話講得生硬,是個塞外胡人。

這黑燈瞎火的,宋舞瞧他模樣怪異,神色猙獰,一下子什麼山精鬼怪故事全部湧上心頭,抱着宇文伊瑤瑟瑟發顫,那會答他去。倒是小郡主膽氣十足,巾帛不讓鬚眉,揚聲喝道:“你是誰?山賊剪徑么?什麼宇文的,我們不認識,快快走開!”

男子眉頭一皺,瞠目道:“我再問一句,你們誰是宇文郡主?”話未完便是順手一起,一記飛爪轟向一旁山壁,只聽“轟嗵”一聲悶響,那山壁赫然砸開了一道裂痕,上下蜿蜒三尺,觸目驚心。

宋舞捂上雙耳,“啊”地一下尖聲驚叫。

“再不說話,我先廢了她雙手雙腳。”男子見了宋舞膽怯模樣,立即指着正牌郡主來威嚇小姑娘。

“哎,曲兄,這就是你的不是啦!男人怎能不懂憐香惜玉呢?還是讓小弟來問吧!”話音響起,只見歐玉笑吟吟從遠處樹后悠哉走來,身後即是趙德言、庄蝶幾人。

男子正是曲傲,他一見庄蝶,二話不談放聲厲喝道:“姓庄的,你不是什麼順陽五十,轉陰退一么?為何曲某幾人會遇上那南陳劍衛?”

庄蝶佯作苦笑,拱手歉道:“曲兄勿怪。小弟先前是算出以此四十九步逆破他魯妙子陣法,直指陣眼。豈料方才不知是小弟失着,還是他魯妙子姦猾,竟將大衍后七路換成了四象二十八宿之朱雀七宿,正所謂子夜三刻,井首在先,蒼龍接於軫尾……”

庄蝶張口一大通星象陣法之理,曲傲一個鐵勒胡人哪會通曉這千些個華夏陰陽玄學,心下氣惱此人害慘了手下兵卒,人家偏又底氣十足,自己發作不得,當下面上鐵青,臂上青筋暴起,雙拳勒得作響。

歐玉見這事情還沒辦妥,自己人就要忙着火併,這還了得,笑顏勸道:“曲兄莫急,既然曲兄尚能找到此處,小弟心想以咱們那些鐵勒兄弟的本領,相信很快便會與咱們會和。”

庄蝶道:“正是。眼下此陣又變化成了迴環,咱們還是快將正事辦妥,免得待會曲兄手下與南陳人全擠到一處去。”他這般娓娓說來,言語裏儘是幸災樂禍,曲傲腹內怒氣一騰,當即猛跨一步,三尺之地轟然崩碎。

庄蝶面向曲傲,毫無畏懼,拍掌笑道:“好!曲兄凝真九變的神通通神了。”

“全都給我閉嘴!”趙德言平地赫然一吼,對峙二人立刻殺氣銳減。

“曲兄見諒了。蒲庄蝶,趙某知你一貫沉默寡言,今日為何如此反常?”趙德言質問庄蝶,原來此人姓蒲。

“小弟每每與那魯妙子陣法對弈時,總會心緒翻騰,多少激動了些,小魔師勿怪。”

歐玉看趙德言壓下場面,遂轉而面向二女,彬彬微笑道:“二位姑娘好,在下歐玉,請教二位誰是宇文伊瑤姑娘。”

宋舞由方才起便一直蜷身抱頭,彷彿受到了極大驚嚇般顫個不停。宇文伊瑤輕嘆一聲,強撐着心口天魔氣的隱隱作痛,環上她柔弱身子,憐惜道:“蓉兒別怕,姐姐在呢!”

“姐姐?”懷裏的宋舞輕聲喚道。

“嗯,姐姐在呢。”

這當然就沒空理他歐玉。歐玉擺了張俊臉不起作用,尷尬半晌,咳嗽道:“二位莫要真敬酒不吃真敬酒不吃吃罰酒,在下是個憐花之人,但我這幾個兄弟可非善與,你們……噗!”

話沒講完,這人已經飛了出去。趙德言幾人愣愣看着歐玉灑在半空的鮮血,宛如黑夜裏綻放了一朵血蓮花,美到凄絕。庄蝶已經記不起這是歐大公子連日來的第幾次重傷不起了,暗想此人確實是上輩子作了孽,這輩子註定要還清。

宇文伊瑤艷若桃花的嬌顏上驚訝、疑惑、震撼一一閃過,最後看上正蜷曲在自己懷裏的宋舞時,定格在了恐懼。宋舞彎彎俏眉下那雙大大的可愛的眼眸里,此刻卻是她講不明的目芒。

“姐姐。”

……

“操!這到底怎麼走?”石之軒扛着足有二百來斤的王韶,倏地厲聲質問李徹。

這忙於觀路的李徹駭了一跳,暗想方才還溫文冷靜的三公子為何會如此焦慮,連忙回道:“三公子莫急,魯先生方才交代小的確實是這逆四十九步走法,但不知為何咱們現在就是走不出去,可能陣法有變……”

“那就不要走了!”石之軒喝了一聲,將王韶交遞給李徹,彎腰拾起一段樹枝,長吸口氣道:“拿火摺子,我一把將這什麼大衍陣燒了……”

“不可,魯先生說這隻會困了陣里的人……”

石之軒面上不耐,斷然截道:“便是要將他們燒過來!你方才聽見了么?你方才聽見了么?”

“三公子冷靜!”李徹拉上石之軒臂膀,沉聲勸慰,“方才不是郡主的聲音,不曾出事。”

石之軒被他一勸,激躁心性有所平復,搖頭道:“你不懂。”他分明聽見了小五的喊叫。

遂又暗想自己這是怎麼了,只是一會,花間心法閑靜洒脫的要旨便蕩然不在,難道不知何時,那個總是賴着他不放的小女孩已在自己心內留下影子了?

王韶忽道:“哦,對了,那好像是黃姑娘的聲音。”

石之軒一呆,馬上反應道:“黃蓉?”

“嗯。”王韶點頭。

李徹忽的喜道:“找到啦!原來先生換了二十八宿星陣,朱雀之位在右,由此路起,上三步便是通到青龍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再接軫尾……”

李徹的喜訊噶然而止,王韶奇道:“猴子,雖然咱老王聽不太懂,說得很好啊,怎不接了?”

李徹一指向前,石之軒望去,慘矣!那宋智領着原屬謝瀾的十來劍衛快步迅雷,正往此處來了。

躲是來不及,石之軒朝他二人打個眼色方畢,便聽宋智招手道:“石兄,嗨,總算找到了自己人……這二位是?”

石之軒面不紅心不急,平靜笑道:“這便是那王韶李徹,已被我下了禁制,算是擒住一半北國賊子啦!”

宋智點頭,吩咐手足拿下,又向石之軒道:“石兄,方才你可曾聽見小五叫聲?”石之軒道:“聽到了,正是要趕去,可這大衍陣繁複變化,一時我也找不到出路。”

宋智此刻一反平常的鎮定沉着,竟已急得氣息紊亂,神色焦灼,見他原地踱回幾步,暗自沉吟道:“不行,我得快去。”

石之軒當他心繫親妹,便作安慰道:“宋兄你此時急也沒用,不如你我分頭找去,沿途做上記號,總可以找到小五。”

宋智忽的作聲苦笑,慘然道:“石兄你並不知詳細啊,小弟怕晚了片刻,這林里眾人死個精光。”

石之軒聽得大惑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正要細問去,左手密密叢里抖了幾下,眾人立作警覺,還未喝問便見一道黑影飛了出來。那影子重重落於人前,痛聲哼吟,並着大罵不絕。

這不是薛堯么?

石之軒才看清是那玄衣統領薛堯,便聽叢里一人笑喝:“南朝雷劍不過圖有虛名!”那人跳將出來,眉目英俊,笑容燦爛,可不正是晉王楊廣。

薛堯見了宋智,當下便道:“老大呢?奶奶的,這幫北狗竟聯合了鐵勒胡人,姬老三被他們困住啦!小智你快去叫老大過來。”

“哦!”楊廣橫刀揚眉,洒然笑道,“薛兄此言差矣,那些鐵勒蠻子不過是天降奇兵,小弟妙手巧借罷了。”他又見王韶李徹被縛,皺眉喝道:“放了我兄弟,本殿下饒你幾人小命。”

宋智方才聽說竟還有鐵勒人在此,正自思索原由,再聽楊廣囂張放話,冷哼一聲:“好,倒看你如何饒我等小命!”手上一晃,智劍已然在握。

石之軒暗罵一聲獃子,使了這麼多眼色他楊廣全然不看,苦嘆一聲,倏爾輕身到了宋智手邊,花間拆心發即至,空空妙手,智劍借來,嘴上笑道:“宋兄勿怪,小弟手癢,待先教訓教訓這大言不慚之輩。”

宋智一呆,石之軒早已劍影飛灑,糾纏上了楊廣,只得苦笑:“石兄小心他的戰神圖錄奇功。”

石之軒差點沒一口口水噴洒出來:“啥?”

“呵呵,怕了吧!”楊廣一時得意,竟笑得有些奸詐味道。聽他放聲猛嘯,刀勢由老轉強,黃芒爆閃,整得石之軒虎口劇痛。

宋智一旁解釋道:“他楊家藏有九幅戰神圖。這是三年前我南陳犧牲數位密探方才得此消息,千真萬確,石兄不可大意。”

“你再小意也沒招!”楊廣渾身氣勁暢快流轉,正是不得不發之際,左拳一聚,便朝了此人眨個不停的煩人雙眼狠狠砸去。

“靠!”石之軒罵了聲白痴,忙不迭施展花間幻舞,堪堪避過楊廣來勢兇猛的一記,還沒歇的,那寓藏沛然神力的四尺長刀已然劈下。

“阿摩,我是阿軒!”

“什麼?你是誰?”二人上騰下躍,勢均力敵,楊廣打得更是興起,哪裏去聽他暗裏傳音。

“靠!是你逼我的。”石之軒心下一狠,全神凝聚,太極劍意招發揮灑。你楊廣戰神刀法是剛猛難抗,但一遇石之軒劍上圓勁,便會被御纏上一次又一次,具是徒勞無用。石之軒布完十道太極圓環,手腕輕揚,嘯聲一起,楊廣全力而來的十道刀罡百倍而去。

楊廣雖未見過這般神奇劍法,厲害還是省得幾分,接也不接晃了去。也是他劍下留情,否則削去左耳右耳,便要看石公子心情了。

“好劍!哎呀!”

眾人“呵”地倒吸一大口冷氣,那石之軒竟然全不顧江湖規矩,一腳毫不留情地踢了人家晉王殿下下三路要害。

“狗賊!”

石之軒話也沒有、頭也不回,這便竄入了二丈多高的茂密草叢。此等奇恥大辱,楊廣那容他輕易脫身,也不管身下劇痛,銀牙咬碎,長刀爆芒,殺將追去。

“嘿!你們也來這套。”宋智吃一塹長一智,趕忙輕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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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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