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篇一
回了房我就開始收拾包袱,東方藤蘿看着我:“你現在可知道惹上麻煩要逃了?”
“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扯了。”我硬邦邦地開口。
“醞溪。”東方藤蘿好以整暇:“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回了。這就像是……你在刻意提醒着自己,逼迫自己一樣。”
我猛地抬起頭來,她擺擺手:“別用這種眼神瞪我,我不是要逼你認清什麼。我只是覺得鳳離他也許,是真的喜歡你的也說不定。”
“你先前說不要讓我心軟,現在倒好,你自己心軟起來了。”我毫不客氣:“他是皇帝,他能得到天下,他註定就會失去身為一個普通人所擁有的權利。尤其是情愛。”我垂下眼:“冥魁走時說的很對,他是一個好皇帝,他就註定會是一個薄情的人。”
把包袱往肩上一甩:“就告訴他,我急着回去見情郎,先走了。”
她沒有攔我,只是在我走出幾步后突然叫住我:“醞溪,你掉了一樣東西。”
“恩?”我回過頭。
她將手中的玉佩遞過來:“今早,你那麼匆忙朝他那邊趕過去的時候,從你身上掉出來的。你跑得太急,所以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
是淌龍玉佩。
我猶豫地看着它,突然不確定自己應不應該接過來。
如果要和他完全斷了,這樣讓人徒增傷感的東西還是不要拿了。
誰知東方藤蘿上前兩步,將這個塞進我手裏:“快走,不然給人看見了,你就走不了了。”
我收回玉佩,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正好,我先去金陵慕容府,將東方澈要我給的那瓶巫蠱給了。你弄完了,我們再一起會和回南疆。”
東方藤蘿沒有答應,我點了腳尖往宮外而去。
白天勢必會比夜裏引人注目,尤其是在那樣的高手面前。
系狨和慕容安矣站在我面前,一前一後將我攔住:“三公主這是要去哪裏?”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後的包袱上:“三公主這是要出遠行嗎?”
“我回我南疆去,本來來朝貢的就是我姐姐,我只是隨行來玩的。族中傳書信來,姐姐暫時法回去,便交由我代為處理。”我不動聲色。
“不知皇上可否知曉,要不三公主等皇上知道了再走不遲……”
“須麻煩!”我打斷他:“姐姐自會向皇上稟報,此事事關東方族人安危,你們在此攔了我,若東方族出了變故,就憑你們而如何擔當的起!”
系狨還想說什麼,我直接越過他,將身後的兩人都遠遠拋到了身後。
開什麼玩笑,不趁此時,等東方藤蘿真的告訴鳳離,我就跑不掉了。
跑了兩步又覺得黯然神傷,為什麼我做個三公主還要淪落到逃亡的地步。
好不容易買了匹馬,我掂量着包袱里東方藤蘿給的銀兩,嘖嘖,東方族還真是富裕。
這麼一摞銀票,足夠我做十次任務掙來的錢了。
他們那又不用中原的銀票,不知她哪來的這些。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些銀票就是後來鳳離找到我的原因。
我只知道別人在收這類銀票的時候顯得尤為恭敬,連大氣都不敢隨便多出。
因為時間問題,我在長安不敢多呆,也沒有去江尚香那邊。
按着記憶里依稀的路線,直直縱馬就往金陵的方向而去。
好不容易騎了兩天兩夜,就是我有鐵打的身體都熬不住了。
更別說我這個曾死過一回的虛弱身子。
好不容易在路上看見一個柴夫打扮的人,我下了馬:“請問這是何地呀?”
“這是斷腸崖底。”那個人被我嚇一跳:“尋常人可進不來這裏,姑娘你莫不是走錯路了。”
我想了想:“我對路形不是特別熟悉,我要去金陵。”
他擺擺手:“那的確是走錯路了,不過沒岔多遠。往這邊出去,就是鳳陽城,然後往東南面再走上三天就到了。”
還要三天?
我吐出一口濁氣,看來真需要在這個鳳陽雇一匹馬車過去了。
我掂量着包袱里的玉瓶:“就是為了送這個東西,還讓我平白故走這麼多路。”
“啊!——”那個被我問路的柴夫突然驚喊一聲。
我被他一嚇,順着他驚恐的目光看去。
一個人影飛快地從懸崖上面掉落下來,出於習武之人的本能,我腳點上一邊的崖壁,迎着那人掉下來的地方,雙手施力將她牢牢接住。
只可惜我輕功不如江尚香那麼好,被她落下的衝擊一撞,連我帶她一起斜摔在地上。
“痛……”我扶着腰,下意識地去探那人的呼吸:“還活着……”
是個眉清目秀的女子,穿着一身奇怪的衣物。
“不是中原人……”我扶起她,那個柴夫在一邊已經嚇得嘴都合不攏,指着我:“女…女俠……”
這個稱呼很受用,我問他:“這附近最近的客棧在哪?”
他指了指林子一角:“從那邊下山,不過一個時辰就可以看見鳳陽城了。城門口就有一家客棧。”
嘆一口氣,好人做到底罷。
我將女子抱上馬,放在前面抱住她軟綿綿的身子,一揚馬鞭:“駕——”
果然不到一個時辰就看見鳳陽城門,我進了客棧,找店家和小二要了熱水與一些傷膏藥來。
將女子扔到床上,我上下其手,檢查了她的傷勢。
只有輕微的擦傷,沒有傷及筋骨脈絡,擦些傷膏藥應該就沒事了。我想起剛才抱她上來時店小二異樣的眼光,撇撇嘴,叫住來送熱水的小二:“再去給我買兩套女裝回來。”
我這一身南疆的打扮也要換換。
從此隱於這偌大的江湖之中,和那個人就再也沒有牽連了罷。
糾纏了這麼久,也終究還是緣得以白頭偕老。
我自嘲地一笑。
昏迷中的女子一直皺着眉,口中斷斷續續呢喃着一個名字,她帶着哭腔,我聽不出究竟,只能依稀聽見:“慕容”兩個字。
不會是慕容家的?
說起來,我倒覺得她跟誰長的有點像。
給她換好了衣服,我拍着她的臉:“姑娘——”
“姑娘,你沒事——”
“姑娘——”
拍了許久,終於見她眼睫一跳,眼睛開始吃力地往上睜。
我趕緊問:“姑娘,姑娘你沒事?”
她皺着眉頭,眼底幾分迷濛和失神,望着我:“這是…哪裏……”
我呼出老大一口氣,笑了笑:“你沒事就好,你掉在了前面的山下,我把你撿了回來。這是我住的客棧。”
她的模樣看起來有一絲着急:“那,現在是什麼年月?”
“現在是暮歷四十八年啊,你不知道么。”我凝起眉:“你不會是失憶了?”
她不知是聽到了什麼,眼裏瞬間迸發出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希望,猛地坐起身來。
我剛想攔住她,就聽見她牽動傷口的輕哼。
叫你不要亂動,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要不是我,你的小命早就嗚呼了。
我想起她剛才奇怪的衣着打扮:“姑娘不是本地人罷。”
她搖搖頭,突然問:“金陵怎麼走?”
我眉頭一跳,怎麼這麼巧,我剛剛才將路問清楚了。
這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做到底了,我露出一個笑容:“這還真是巧,姑娘要去金陵么?”
“恩。”
“我正巧也要去金陵,若是姑娘不嫌棄,跟我一起罷。省得一路周折還不識路,這樣相逢一場也算是緣分。我叫沈醞溪。”其實我倒覺得她挺有眼緣的,一看她那雙透着堅定和希望的眼就知道,她是要去尋自己所愛的人。
我想起過去的自己,就忍不住想幫她。
沒想到她卻有些怯怯的:“我沒錢。吃飯、住客棧的錢,我都沒有。”
我想起東方藤蘿那一疊銀票,撲哧笑了:“這個不怕,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顯得讓人憐愛不已:“我可以幫你拉馬車,或者洗衣服來抵。”
我站起身,所謂地聳聳肩膀:“不需要啦,正好我一個人上路太孤單,找個人作陪也是好的。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她道:“霍小筏。”
“那我叫你小筏好了。”我後退一步,說真的,我真的覺得她長得好像一個人。
記憶里依稀有過照面,大概是兩年前去慕容府的時候……
可是像誰,我就是想不起。
不由問她:“我總覺得你有幾分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到過啊。”
她渾身一震,反應比預料中要大,急忙解釋:“我有十年都未踏出府半步,應該是沒有。”
一看就知道有鬼。
不過我的確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算了,不過在路上偶然搭救一個人而已。我奈地看着她:“想不起來。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再要一間房,明兒早上出發,如何?”
她溫順地點點頭:“醞溪姑娘早些休息。”
我隨手替她點了燈,出門時又讓小二去買了幾套女裝回來。想了想,又道:“再給我找一輛好的馬車,還有雇一個馬夫。去金陵的。”
“好咧!”店小二將布巾甩上肩頭:“那價錢客官要多少的?”
“要最好的。”我挑眉,想着房內還有一個傷員。
他高興應了,興沖沖跑出去。
這個夜裏睡得很不安穩。
斷斷續續開始做着當年我們一起去江南的夢。
那個恨我入骨的煙如意,冰冷如霜的慕容胤陽,還有鳳離的妹妹——蘇皇貴妃和江南所生之女。
蘇紅翎。
夢境很快跳到我們從江南回長安,他站在高高的忘情懸崖邊,風都幾乎把他的長發吹散——
“六爺——”我坐起身,摸着自己汗濕的後背,低低地喘息着。
清醒之後才募然發覺。
鳳離。
他真的早已經不是我的六爺了。
平復了呼吸,我看見外面已經接近破曉天亮,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我起身穿好衣物,坐在邊靜靜看着日出。
門外突然響起不尋常的動靜。
我警覺地靠過去,感到那個人蟄伏着打算離去時,猛然伸手勒住他。
是之前那個店小二。
我眼一冷:“誰派你來的!”
他渾身抖得厲害:“女俠…女俠饒命啊……只是皇城裏放了榜,凡是用皇家銀票的人,行蹤一律上報。”
皇家銀票。
我隨手掏出袖子裏的銀票,在反面果然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官字。
因為是東方藤蘿給我的,所以我也沒有多注意。
她居然跟鳳離合夥起來坑我!
我用手刀劈昏了這個店小二,將他扔在地上。走進隔壁的房裏叫醒還在熟睡的霍小筏:“小筏,小筏——”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看了眼天色:“怎麼這麼早?”
我扯出一個笑容:“是這樣的,辰時過後外頭就有一大批出城的人馬,種種恐怕多有不便。”
她體貼地點頭,起來穿好衣物,我將開始店小二準備好的衣物拿給她:“我已經雇了馬夫在下面,走。”
作者有話要說:spn
…
啊,霍小筏來客串了--還有,下一篇差不多就快到結局了--會有一個急速大反轉的……悲劇還是喜劇我就暫時不透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