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的城裏住着誰
耀眼的陽光透過羞澀的樹葉,打在蠢白色的花骨朵上,投映出碎影與草地下的雜草窸窸窣窣地交織在一起。蘇木斜靠在看起來並不是很健康的樹榦下,低頭扯着腳邊不知名的雜草。
燥悶的熱風時不時透過周圍一遭的樹橫衝直撞過來,在湖北這個地方,本就只有冬夏兩季,莫名的讓人想起初中地理老師循循複復講解的地中海氣候。
蘇木苦惱地抬起頭,眉眼舒展間,視線里突兀地闖入一個面容熟悉的少年,心頭一驚,瞳孔緊縮…
離開生活十幾年的小城鎮,來到距離千里的遠方。時隔幾個月,即使沒有那些流浪詩人的情懷,心卻早被莫名的想念懷舊的強烈感覺撞得千瘡百孔。那是一個只用兩塊錢就可以豪氣的讓出租車司機帶領你全城跑的小城鎮,從城頭到城尾,也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沒有北上廣一線城市那樣的聒噪繁華,這裏有的只是獨特的人文氣息。
三月初,杜鵑花開的火紅嬌媚,山林間一堆堆小孩扎進去打鬧嬉戲。幾個小團體的相識,經常是在這樣的特殊地兒。
蘇木和施南的緣分,大概就是在這樣的地兒,像草叢間的草紮根於這廣闊的天地間。在這樣的城鎮,童真似乎不分年齡。被小孩子玩壞了的捉迷藏,在這樣的地方更顯得大膽有趣。只是一轉個彎,蘇木就毫無預兆的撞在施南的肩上,抬頭卻只見施南隱藏眉間的嗤笑,不由來的心慌讓她落荒而逃,卻沒看見少年意猶未盡的笑容。
後來覺得這應該就是女生天生存在的羞澀或者是矜持。第一次的親密接觸,讓年僅14歲的她與16歲的施南結識,毫無預料。
從那天在開滿杜鵑花的林間的相撞,蘇木總是會在一個人時莫名的想起那次的烏龍事件,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騷動。起初,這種感覺只是偶爾竄進心田。當然,這僅僅是第一次親密接觸施南之前,而後,這種異樣的情緒愈染愈烈。
哪個少女不懷春,尤其是在這樣美好的年華里,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的蘇木,在遇見施南后,她很不要臉的否認了以前的種種觀點想法。
一生能遇見多少欣賞的人,她不知道,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一種自以為一切冥冥中註定的喜歡,可能也許,只有一次。
施南,施南啊,其實第一次遇見他,該是五年級吧,那時候的自己懂什麼男女之情呢,只是在夏日的午後時間,洗完頭后披頭散髮在院子裏,倚坐在木椅上,眯着眼享受有點不自然的日光浴,據說電視裏都是這樣演的。
小小的蘇木翹着二郎腿,突然來了唱幾句的興緻,正準備清清嗓子吼吼,突然聽見一陣嘈雜的聲音,睜開眼睛一看:
“哎,施南,快快快,那有一隻,幫我攔住,唉,你怎麼不快點呢…”這是周阿姨家的小胖子周樂的大嗓門聲音。順着這聲音的對面望去,
只見一個身穿白T恤休閑褲,身材纖細的少年立於陽光下,在金色的映襯下,少年的眼裏漾着光,有些黑魅的單眼皮很容易就吸引住人的視線,少年清秀的五官令人記憶深刻,可是渾身散發出的冷意卻拒人於千里之外。
少年周圍散發著冷意讓小小的蘇木有些費解,他只是帶着探索的目光掃向蘇木。而她此時卻沒意識到正在改變的心房,已經不安寧起來了。
原來這個目光清澈的少年叫施南,好聽的名字。這時,對面的少年收回探索的目光,轉身走向林間深處。“喂,施南,你幹嘛走掉啊,等等我。嘁,真是的…”小胖子看着發獃的蘇木,收回手中的網狀竹竿,跑向施南消失的地方。
那個時候的蘇木,在上學時,總會有意無意的從施南的班級經過,眼睛卻無法與身子同步,走到門口處,習慣性的放慢腳步,眼睛瞟向施南那個靠窗的位置,時間久了,膽子跟着大起來,會跑到施南的班級假裝和剛認識的女同學打鬧。
有時候,兩人的目光相撞,她會急忙轉過眼神,若無其事的與同學聊天。夜深寧靜的時候,藉著月光,木時常會想,過度在意某個人,這是不是有病。升旗儀式時,打掃衛生時,甚至於上廁所時都在搜尋他的背影,後來她知道這個看起來孤僻的少年有一個酗酒的父親,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跟人跑了。
蘇木無法想像施南到底是過着怎樣的一種生活。和他比起來,蘇木有着感覺話多得讓人很討厭的母親以及一個和藹的父親。
她有時候,總是有一種衝動,想在這個少年身邊,撫平他皺着的眉毛,輕輕地擁抱他,給他溫暖。這也許是她長到這麼大的唯一一次想要迫切實現的願望。
這世界,和你相識的地點,我只記得
憂鬱緊鎖着你的嘴唇,你的眼底是孤獨沉鬱的深海。那是你走後卻留在我心底的陰霾。
只是害怕,陽光依然,時光也未老,
而我已經唱完我的歌。
不驚艷的她,什麼時候,也能自然而然地,讓他注意到她。於是,總是帶着一些期待,但內心的膽怯羞澀卻讓這份喜歡深埋於心口,如果我像林微這麼開朗大膽,起碼我可以毫不退縮的走到他跟前,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施南,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我,可以替你撫平緊皺的眉頭嗎?
這樣的喜歡,就似乎只能隱藏於心底,不知道什麼時候它也會有截止日期呢。揉着頭髮,蘇木苦惱地轉着筆。對於自己來說,暗戀得越久,即使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卻從沒有過想要放棄的衝動。
“唉,蘇木,你到底要不要走啊,老娘在這等你半天了”林微看着手機,眼睛突然往蘇木一瞪,拿開手機作勢要把她硬拉走。
“我去,我說林微,稍安勿躁,走就是了。”看着佯怒的林微,蘇木笑了笑,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就跟女漢子似的,直起身往她黑色襯衣一扯,往門口走去。
兩人拉着手走出教室,這時候的校園顯得有些寂靜,由於是下午該吃晚飯的時間,操場上不見打籃球活躍的男生,將操場旁邊的草坪掃視一圈,突然,蘇木的眼神一滯,草坪的長椅上,有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