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私調兵馬
輕初雲從後山返回院子時莫流暄早已不在屋裏，想起昨天晚上莫流暄曾經提及今日要與當地的水利官員一同外出探查水源情況，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回來的了。
既然他沒有讓自己同去，自己正好可以出去四處看看，興許會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打定了主意，輕初雲剛轉身要走，只見鄉長徐步而來，身後的大勇肩上還挑着沉甸甸的大桶。
鄉長見了輕初雲客氣地問道：“雲公子，相爺在嗎？”
“鄉長來得不巧，相爺現在不在屋裏，如果鄉長有什麼事不妨告知在下，待相爺回來后在下定會轉告相爺。”
“哦，不用了，倒是沒什麼事，只是……”說著，鄉長轉過頭去招呼了大勇，大勇瞭然地上前了兩步。
輕初雲這才看清大勇挑的竟是滿滿兩桶清水，她不解了看向鄉長，“鄉長，您這是……”
只見鄉長面色有些尷尬，他長吁了聲：“哎，這……您也瞧見了，這山上氣候大，哪天不得出幾通臭汗啊，鄉親們都是鄉野粗人，沒水的日子早就習慣了，只是相爺身份尊貴，怕是從沒着過這份罪，所以啊我特地讓大勇挑了兩桶水來，等晚些相爺回來也好沐浴一番，洗了一身塵乏。”
輕初雲一愣，看了看地上滿滿的兩桶清水，目光終是落到兩鬢斑白，身形已經有些佝僂的鄉長和他身後憨直的大勇身上，她的心被他們真誠樸實的神情深深觸動。兩桶清水若放到平日裏是再不值得一提的東西，可今天，在這裏，它卻是比世上任何珍饈玉器更加寶貴，而這就是鄉民們回報莫流暄的方式。
她斂了斂神色，淡淡的說道：“你們的心意我會轉達給相爺的，只是這兩桶水你們還是拿回去分給鄉親們吧，相信相爺是不會收的！”
“這……”兩人愕然的相視一眼，鄉長連忙向輕初雲拱手說道：“請雲公子務必代相爺收下，相爺自打來了村裡就沒好好歇過，為鄉親們忙裏忙外鄉親們都看在眼裏，雖然只是兩桶水，但這是鄉親們的心意啊。”
“是啊，雲公子！”一旁的大勇也忍不住勸說道：“大旱以來鄉親們心裏早都已經認命了，是相爺的到來給了鄉親們希望，給咱們鄉裏帶來了活路啊！雲公子，我知道你們是體恤鄉親們，但是我們也希望能為相爺做點事啊，您就代相爺收下吧！”
輕初雲看着兩人懇切的神情竟是再也說不出話來，莫流暄似乎就是有着這般奇特的力量，不管在哪裏他總是能自成一畫，讓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不管什麼樣的環境他總能讓周圍的人不自覺的信任他依賴他，只要他在的地方眾人便能擰成一根最堅實的繩。
莫流暄到這裏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卻能讓這裏的人都敬他愛他甘願追隨於他而無關他手中的權力，或許這就是所謂真正的強者吧，難怪不管是隱哥哥還是阿爹都將他視為北辰征伐南朝最大的阻力。
“雲公子……”兩人見輕初雲沉默不語，不由得又喚了一聲。
輕初雲回過神來，無奈的看着兩人，“罷了，我代相爺留下一桶，另一桶你們拿回去，否則待相爺回來我怕是免不了一頓罵了。
“這……”兩人互看一眼，也不好再說什麼，鄉長看着輕初雲說道：“既是如此，我們也不難為公子了，就按公子說的辦吧，只是若相爺和公子有何需要也千萬不要和我們客氣才好！”
輕初雲聞言朝鄉長拱手一禮，道：“多謝鄉長，在下記住了。”
“那……那我們就不打擾公子了，告辭！”說著，鄉長和大勇便緩緩步出了院子。
“大勇兄請留步！”輕初雲似想到了什麼，追了出來。
“雲公子有什麼事嗎？”
輕初雲走到大勇跟前躬身一禮，正色說道：“在下的確有件事想請大勇兄幫忙。”
大勇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的看着輕初雲，“你有什麼事就說吧，只要我能行的一定幫你。”
“多謝大勇兄，我想請你帶我去鄉里所有的水井和山下的河床看看！”
“嗨！我還當什麼事呢，沒問題，你隨我去放了桶子就去！”大勇爽快的說道，黝黑的臉上綻放出爽朗的笑容，顯得憨厚而爽直。
輕初雲在大勇的帶領下查看了鄉里的幾口已經乾枯的水井，又順着山坡上乾涸的梯田一路下到已經龜裂的河床，聽大勇講着大旱之前鄉里的繁盛景象，回想前些年北辰也經歷過一場嚴重的乾旱。
那時候草原上的草都枯死了，莊稼也沒有收成，人們自己都養活不了，只能將牛羊馬匹殺死充饑，儘管如此仍有很多人餓死。
輕初雲只覺得心裏堵得慌，在天災面前人的力量是那樣的渺小，此刻她真希望莫流暄的方法能成功，只是……
輕初雲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卻仍不見莫流暄回來。輕初雲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她還是那夜在驛館沐浴過了，這一連幾日來她也沒能好好梳洗，剛才又出了通大汗，最裏面的素胸早已浸濕緊貼在身上，又悶又熱讓她平添了一絲煩躁。
她坐到書案旁提筆將今日所見悉數畫到紙上，看着鄉里獨特的梯田結構漸漸失了神。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將輕初雲的心思拉了回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莫流暄和一眾官員終於回來了，江城也身在其中。
輕初雲趕緊將畫紙藏了起來正要起身恭迎，莫流暄已經大步邁了進來，身後的官員們也依次進到屋內，這些官員大都是城府深沉之人，見到輕初雲站在書案后雖覺得有些詫異，但瞥見莫流暄神色無異，詫異之色亦稍縱即逝。
輕初雲覺得有幾分尷尬，退到書案旁側身而立，莫流暄若無其事的走到書案后招呼眾人過來，他緩緩將那張帶有硃砂圈注的地勢圖展開。
輕初雲知道莫流暄是要與眾官員商議引水之事，她在這裏多有不便，正要轉身離去之時卻被莫流暄突然叫住：“雲兒，你也留下吧！”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目光不由自主的在輕初雲身上打量起來，聽聞相爺手下能人異士眾多，這位公子芝蘭玉樹氣宇不凡，雖是名不見經傳，但見相爺對他的態度當時非常器重才是，眾人看她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絲敬意。
莫流暄指着硃砂圈注的地方，說道：“諸位請看，本相的意思就是從個位置，也就是環繞在山下這條河的上游處挖掘一條岔道與這條河互通，將這條河的河水引少部分過來已以解決鄉里的旱情，不知諸位有何看法？”
“這……”眾人聞言皆是面面相覷，互相交遞着眼色，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莫流暄目光淡然地掃過眾人，落在江城身上，“江刺史，是否其中有何隱情？”
江城聞言，躬身說道：“回相爺，相爺此法甚是可行，確實可以永訣此處大旱之憂，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從相爺所指的位置挖岔道必須要經過祈蒙山，祈蒙山乃是皇家祭天的聖山，開朝之初曾有術士向先皇進言祈蒙山乃是龍氣聚集之地，若是貿然開鑿河道，下官只怕……”
江城雖未說完，莫流暄心中已經瞭然，輕初雲也是一驚，神色複雜的看向莫流暄。
只見他眉頭微蹙，凜然地說道：“這裏已經是兩條河道離得最近的地方，大業鄉旱情嚴重已容不得任何耽誤，若是日後皇上怪罪下來自有本相一力承擔！”
莫流暄的聲音不大，落在眾人心裏卻是震撼非常，心裏各自有了盤算，不過既然左相大人說了會一力承擔，眾人也沒了異議。
“既然諸位都沒有異議，那江刺史就即刻從附近招募百姓上工前去。”
“老臣遵命！”
“豫州守將可在？”
“末將在！”
“本相命你即刻回營抽調大隊兵士前去鑿河！”
“這……”守將聞言不覺露了為難之色，這私自調動兵馬若被朝廷知道可是要以謀反論處，罪責九族啊，可相爺在朝中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此次又是奉命前來賑災，若是自己不答應豈不……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江城，見江城也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得硬着頭皮說道：“啟稟相爺，調用兵馬之事非同小可，若是此事走漏了風聲，趁我軍調離之時北辰來犯……末將覺得此事茲事體大，是否先稟報了朝廷再行從長計議。”
莫流暄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不緊不慢地從廣袖中掏出一塊令牌，說道：“有皇上的令牌在此，可能調動你手中的兵馬？”
守將聽出了莫流暄話中的慍怒，猛地跪到地上，說道：“末將並非有意冒犯，還望相爺息怒，末將即刻回營調遣。”
莫流暄滿意地點點頭，收起令牌，凜然的說道：“本相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務必於兩月內將此河道疏通，如此鄉民們方可趕上晚稻，今秋即可獲得收成。你們記住，不管是挖祈蒙山還是調動兵馬都是本相一人所為，日後若是朝廷怪罪下來本相也會一力承擔，各位儘管放心！”
眾官員聞言均是震驚不已，對莫流暄更是由衷欽佩起來，不約而同地跪到地上拱手說道：“相爺大義令我等慚愧不已，他日不管如何我等願與相爺共進退！”
“既是如此，望諸位能同心同力幫助大業鄉的百姓渡過難關.”說著，莫流暄便招呼了眾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