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痴心錯付
瀚墨軒中，莫流暄背對着輕初雲負手臨立在書案后，面色冷然看着窗外，眼中卻隱約透着一絲掙扎。
“相爺！”輕初雲已經站了不知多久，只覺腿腳微微有些發麻，見莫流暄遲遲不做吩咐，不禁出聲喚道。
莫流暄身子一震，緩緩閉上眼睛，斂去所有神色。稍時，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已經變得決然，他回過身來，凜然的看着輕初雲，“本相明日一早將會啟程前往豫州，你與本相同行，去收拾行李吧。”
“豫州？”輕初雲瞥了一眼書案上展開的豫州地勢圖，說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本相收到消息豫州大旱，今日早朝上本相已經奏請皇上，只是情是複雜，本相需得親自去一趟方才安心！”
“大旱！”輕初雲震驚的看着莫流暄，擔憂的問道：“……情況很嚴重嗎？”
莫流暄聞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並未答話，輕初雲卻已從他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想到那日莫流暄看的《農政全書》，頓時心中瞭然，看來莫流暄是早已得到消息了。
“你退下吧！”半晌，莫流暄淡淡地說道，輕初雲見莫流暄一籌莫展的樣子，心中不免跟着擔憂起來。
剛出了門，便見解無憂和蕭彧正往瀚墨軒方向走來，兩人到見輕初雲不免加快了腳步。
“雲兒，你怎麼在這裏，相爺召你來的？”解無憂向屋子的方向看了看，問道。
輕初雲朝他點點頭，目光探尋的落在了一旁的蕭彧身上，這不是燕州城外擊敗宗擇將軍的那個年輕將領嗎？沒想到竟會在這裏遇到他。
“你還不認識他吧，他叫蕭彧，成天板着個臉，你也可以叫他木頭臉！”解無憂一臉不怕死的說道，只見蕭彧狠盯了他一眼，嚇得解無憂縮了下脖子。
“我先進去了！”蕭彧冷冷說道，隨即向輕初雲點點頭，大步進了屋去。
輕初雲若有所思的看着蕭彧的背影，原來他叫蕭彧，年紀輕輕，氣勢竟如此驚人，假以時日定會成為北辰的心腹大患，不可不防啊！
“雲兒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輕初雲趕緊收回了視線，說道：“豫州的旱情已經到了很嚴峻的地步了嗎？”
“相爺讓你同去了？”解無憂吃驚的看向輕初雲，但見她輕輕點點頭，不禁長吁一聲：“據探子回報，豫州從去年春天開始便再沒下過雨了。”
“如此說來已經一年沒有下雨了，恰逢現在又正值春種的之時，若是再不播種，今年百姓又要顆粒無收了。”
“可不是嘛，相爺這兩日為了此事已經傷透了腦筋，幸得皇上已經答應開倉賑災了，可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解無憂擔心的說道，“不跟你說了，相爺還在等着呢，你趕緊去收拾行李吧！”
輕初雲朝解無憂襝衽一禮，剛要轉身離去，又被叫住，只見他一臉正色的說道：“雲兒，此行沒有婢女隨從，相爺的飲食起居就交由你照顧了，夏兒正在幫相爺打點東西，如果你有什麼不清楚的就問問夏兒吧！”
想起莫流暄一籌莫展的樣子，輕初雲默默地點點頭，轉身向莫流暄卧房方向走去。
輕初雲剛踏進墨影軒，就看見幾個丫鬟正在不停的忙進忙出，門口已經收拾了好幾個箱子，輕初雲不禁皺了皺眉頭，正見淺夏出來，手裏還拿了一摞書冊。
“淺夏姑娘！”
“雲大哥，你是來找相爺的嗎？”淺夏見輕初雲，臉上自然流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不，無憂公子說淺夏姑娘正在幫相爺收拾行李，讓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輕初雲看了看已經裝得滿滿地幾口箱子，若有所思的問道：“這些東西全都要帶去的嗎？”
“嗯！”淺夏輕輕地點點頭，擔憂地看向輕初雲，“有什麼不妥嗎？”
“倒不是有什麼不妥，只是相爺此次去的豫州適逢大旱，當地百姓生活必定十分艱苦，相爺此去是為賑災，若是太過講究只怕是會落人口實。”輕初雲緩緩說道，“況且以相爺的脾性，此番定會星夜兼程，帶的輜重過多勢必會有所不便！”
淺夏面色一驚，焦急地說道：“我只想到相爺此去時日不短，所以將相爺平日用的盡量收拾得仔細些，卻沒想到這一層，這可怎麼辦？”
輕初雲淡淡一笑，“沒關係，現在時辰還早，我和你一起收拾！”說著，輕初雲便動手和淺夏一起重新收拾起來。
不知不覺已至傍晚，兩人看了看面前的兩口箱子，“恩，都是些必要的東西，應該才不多了，是在缺的，沿途再採辦就行了。”
“謝謝你，雲大哥，你真是個好人。”淺夏感激的說道，“雲大哥，你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不待輕初雲說完，淺夏已經拿出了隨身的手絹替輕初雲輕擦起來。
“謝謝你，淺夏姑娘！”輕初雲淡淡的說道，可聽在淺夏耳里卻是別樣的滋味，不禁羞紅了臉。
只聽一聲輕咳，淺夏趕緊收回了手，低下頭慌張的說道：“相爺……”輕初雲轉過頭去，莫流暄和解無憂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園子門口。
莫流暄意味不明的看着輕初雲，緩緩說道：“都收拾好了嗎？”
“回相爺，多虧雲大哥幫忙，已經收拾好了。”淺夏低聲答道。
“雲大哥？！”解無憂有些玩味的看向輕初雲，“夏兒何時與雲公子這般相熟了？”話語中還特意加重‘雲公子’三個字。
淺夏聞言，輕咬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一雙杏眼左右顧盼，臉頰燒得更紅了。
“退下吧！”莫流暄淡淡地說道。
“是……”淺夏向莫流暄襝衽一禮，偷偷瞥了眼輕初雲，不安地退了出去。
見淺夏離去，解無憂看向莫流暄戲虐地說道：“相爺，我看這用不了多久怕是相府里的丫鬟都要盼着被雲兒收了去了。”
“無憂公子又在胡言亂語了！”輕初雲沒好氣的說道。
“誒，我可沒胡說，見方才夏兒的樣子若不是早已對雲兒芳心暗許，又何必如此害羞？”
輕初雲心中一震，自己心裏一直把淺夏當做妹妹，對她自會多些照顧，至於淺夏對自己有時的親昵自己卻只當做是女子間的相處，從未多想。
經解無憂這麼一提醒輕初雲才恍然大悟，在淺夏眼中自己與她的親昵都成了男女間的相處，自己竟然在不經意間傷害了一個女子的感情，不禁懊惱不已。
莫流暄冷然的看向輕初雲，緩緩說道：“夏兒是個好姑娘，只可惜雲兒乃是女兒身，註定成不了她的良人，往後還是莫要與她太親近才好，畢竟對於感情，並不是每個女子都能如雲兒般洒脫！”
洒脫！對於莫流暄言語中的嘲諷，輕初雲心中憤懣不已，但自覺理虧一時不知該如何辯解，不禁咬着嘴唇，默默地點點頭。
莫流暄見輕初雲懊惱的樣子，面色緩和了不少，“雲兒的行裝收拾好了嗎？”
輕初雲默默地搖搖頭，“還沒，不過出門在外自然是一切從簡，所以除衣物雲兒也沒什麼好帶上的。”
以往跟着大軍行軍的時候，什麼惡劣的環境都遇到過，所以她早已養成了隨遇而安的個性，而她也深深明白出行在外，帶的輜重越多反而越累贅。
莫流暄一瞬不瞬的看着輕初雲，眼神中似有贊同，有疑惑，有猶豫，還有一絲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心疼，眼前的這個女子擁有世上最美好的芳華，本應和其他同齡女子般溫婉如初，可她的身上卻有着太多防備，太多的迷讓人無法看破。
良久，他緩緩開口：“明日一早啟程，今晚務必早些休息，退下吧！”
輕初雲回到紫竹苑，見淺夏正焦急的在園子裏徘徊着，她無奈的暗嘆一聲，輕喚道：“淺夏姑娘……”
“雲大哥！”淺夏欣喜的看着輕初雲，眼裏隱隱噙着淚水，“都……都是我不好，相爺沒有為難雲大哥吧？”
輕初雲看着淺夏晶瑩的眸子，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竟不知如何開口。
“難道雲大哥被相爺責罰了？”見輕初雲欲言又止的樣子，淺夏擔心不已，不由得自責起來。
輕初雲心中一軟，忙說道：“不是的，相爺沒有責罰與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只是我不值得淺夏姑娘對我這麼好！”輕初雲決絕的說道。
淺夏一愣，眼裏的晶瑩漸漸變得閃爍起來，她勉強的笑道：“雲大哥為什麼這麼說？是……是夏兒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
“不不不，你很好，是我……是我不好！”
“雲大哥這是什麼話，夏兒這麼聽得糊塗了？雲大哥不喜歡夏兒嗎？”
輕初雲長吁一聲，看着淺夏，認真的說道：“我當然喜歡淺夏兒，可是……可是我只當夏兒作妹妹，哥哥疼愛妹妹天經地義，只是這……這並非是男女之情啊！”
“不！不！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此行兇險，所以才騙我，好叫我死心的，對不對？”
看着淺夏傷心欲絕的神情，眼裏的期盼是那樣的強烈，輕初雲竟在那一刻恨透了自己，若自己能早點意識到便不至如此，她不能再錯了，即便淺夏恨會自己。
她決然的看向淺夏：“夏兒，你聽我說，其實我早已經訂親了，只待還了相爺的恩情后，我便會離開相府與她成親，所以……對不起！”
“不……不……”淺夏絕望的看着輕初雲，眼裏的光芒漸漸熄滅，她拚命的捂住耳朵跑出了園子。
看着那一抹嬌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輕初雲只覺心口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抬頭看着被雲層遮住了光輝的朧月，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