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曲驚人
封雪看着被眾人目光環繞的紀瑾瑜,不覺粉拳緊握,眸子裏的嫉妒火焰直達眼底。
她驟然起身,端着酒杯向著坐在主座上的紀夫人道:“姨母今日壽誕,雪兒在這裏祝姨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著她喚了身邊的丫頭,低聲吩咐了些什麼。
不消半刻,那侍女便在眾賓安靜的等待中捧了一座翠綠色的玉觀音來。
看那玉觀音座質地堅實而溫潤,細膩而圓融,呈湖水綠,似是用岫岩碧玉所造,鑄功精美,一看便知並非凡品。
眾賓的目光中都透露着驚艷之色。嘴裏也連連稱好。要知道,普通的金銀財寶雖然易得,但像這等含有靈氣的寶貝,可不光是花錢就隨便能夠買得到的,那得花費好一番功夫和時間才能尋的到。
特別是,在坐的所有人都是達官顯貴,非富即貴,能得到他們的讚賞,可見這岫岩觀音座的卻非同尋常。
封雪將所有人眼中的贊慕收入眼底,得意的甜笑着道:“這是雪兒送與姨母的壽禮,希望姨母喜歡。”
紀夫人微微一笑,滿臉慈祥,封夫人雖然已經年近知命,卻因保養得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至少要小上十歲,她身着一件錦繡雙雲雁錦衣,妝容素淡,很符合她這個年紀,從始自終皆是滿面和藹,平易近人。
紀夫人溫柔的看着封雪道:“雪兒有心了!”
封雪微微一笑道:“姨母客氣了,雪兒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紀夫人看着乖巧的封雪,笑着道:“雪兒說這話可就見外了,都是自家人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你且說無妨!”
封雪在心底冷冷一笑,瞥了一眼正在喝茶的紀瑾瑜,面上卻笑的十分乖巧嬌俏:“聽聞瑾瑜表姐琴技過人,今日即是姨母壽誕,不知雪兒可有這個福氣,聽表姐彈奏一曲!”
正在喝茶的紀瑾瑜聞言,心裏突突的咯噔了一下,她淡淡的看了看封雪,見她面上笑的十分善良,好像真像她說的那樣,只是傾慕她的琴技。可那眼底毫不掩飾的恨意卻已經暴露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臨州城內,誰不知道她幼年有疾,曾在山上靜養過六七年,一直到十歲那年才下山回家。她的起點本來就比別人低了很大一截,況且她也不是天賦異稟的人,這幾年雖然都在勤學苦練,但琴技過人一說,實在是無稽之談。
而封雪的這個請求,無非就是想要坐實外人所說的“紀家六小姐空有美貌,卻琴棋書畫樣樣不通”的說法,好讓她當眾出醜。
紀瑾瑜眉頭輕蹙,“在坐的所有賓客都是達官顯貴,什麼樣的妙曲靈音沒有聽過,耳朵早已被渲染的十分刁鑽。況且“琴棋書畫”中她最不擅長的就是撫琴,可是眼前這番情景,如果她不彈,那就是當眾駁了母親和封雪的面子,會被人說成她高傲不孝。
但是如果她彈,以她這平淡的琴技,恐怕要為眾賓恥笑,她倒是不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可是她的一舉一動並不僅僅代表她自己,她是紀家的嫡女,自然也代表了紀府……
要是平常的場合也就罷了,畢竟她是紀府的千金小姐,輕易不會拋頭露面的當眾撫琴,那樣會壓低了她的身份。
可偏偏是在母親的壽宴上,紀瑾瑜冷冷一笑,看來這次她是非彈不可了。
在眾位賓客一片期待的目光中,紀夫人有些為難的看了看低頭不語的紀瑾瑜,一時也不該如何是好。
紀夫人一向十分疼愛紀瑾瑜,自己生了兩個兒子才得了這一個閨女,可不是寶貝么!雖然並非自己親生……但這麼多年,她看着紀瑾瑜乖巧伶俐惹人愛,對自己也十分孝順,如今又出落的越發可人,心裏更是喜歡的緊。她是知道瑾瑜的琴技的,所以才會十分為難。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坐在紀夫人旁邊的紀晟也看到了紀瑾瑜的神情似乎有些為難,便想着要為她開脫……
“挽煙,去房中取我的琴來。”就在所有人以為紀瑾瑜會借故推脫的時候,紀瑾瑜卻突然出聲吩咐道。
看來封雪是一定要看自己出醜了!她偏不要她如願以償。
封夫人微微嘆了口氣,眾人的目光此時全都釘在了紀瑾瑜身上,一副期待期許的樣子。
美人撫琴,那必是一場如畫美景,視聽盛宴。
紀明小聲的對着紀傾嘀咕道:“雪兒太咄咄逼人了!”
紀傾聞言微微一笑,端起琉璃酒杯輕飲了一口酒,眸色溫柔似水的盯着紀瑾瑜。
不消半刻,初宜就帶着那把“焦尾”回到了大廳之中。封雪看到那把琴的時候,果不其然的咬牙切齒,眼底竄出的火焰也更旺盛。
紀瑾瑜命人擺好了桌案,傾身而坐,一雙玉手輕輕的撫上了那琴弦,指尖微動,輕盈的撥彈起來。
一瞬間,琴聲傾瀉而出,碧澗泠泠、枕流漱石,似有高山流水,恍若懸崖寒溜,跳珠瀑布,奪人心目。詳玩曲意,真乃天地同流之妙。
紀瑾瑜神情貫注,心無旁騖,卻又隱隱透露着些許慵懶隨意。掩映生姿,柔情綽態,整個人像是渡了一層柔光,不動聲色間便艷冠群芳。
佳人妙曲又伴着滿庭幽香,讓人感覺像是置身仙境,十分愜意陶醉。
一曲終了,眾賓客都還是一副沉醉其中的樣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所有人的眼中皆是驚嘆和讚佩之色,口中讚歎之聲不絕於耳:“六小姐果然琴技過人,非同凡響。”
“是啊!六小姐果真才貌雙全……”
紀瑾瑜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雕蟲小技,在諸位面前獻醜了。”
她早年在山上靜養的時候,一位師父曾教過她這曲山間名調,她雖然記不起來是哪位師父教她,但章奏卻一直爛熟於心,信手拈來。
這首曲子雖不似城中千金小姐們彈奏的詠雪花月那般別緻動聽,但也十分空靈清雅。對於從未聽過的人來說,也是別有一番意味的。雖然不至於一曲驚人,但也絕對不會當眾出醜。”
“如果本王沒猜錯的話,瑾瑜表妹彈的這首曲子,乃是山間名曲《流泉》吧?”
眾賓聞聲一怔,隨即一齊朝着門口望去,只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門口,正緩步走來。
那男子面容堅毅,鑲珠寶冠束髮齊整,腰間別著一枚翡翠色的虎佩,手裏正搖着一把水墨紙扇,面上帶着儒雅澄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