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我不知道啊!不過欣欣她已經有十幾天沒去上課了。我打電話過去,林阿姨說她得了病毒性感冒,還說怕傳染我不讓我去看她。恩?怎麼是你這個臭要飯的,問這些幹嗎?就憑你還想認識她們?哼!”
李德全依舊低着頭,端着碗的手半天沒有動作,過了一會,着才說道:
“我去外面幫忙吧!這會人多,他們可能忙不過來。”
說著,李德全放下尚裝着小半米飯的碗,頭也不抬的走出內廳。
“有病!”
阿花和老馬對望一眼,說出了同樣一句話。
夜幕漸漸垂下,這頓稍顯壓抑的晚飯吃完,阿花和老馬送走了陳正群,同時感到自己那片清爽的世界突然之間回來了。於是,說笑着走回內室。
下弦月。涼爽的夜風輕輕撫過,帶走些許白天殘留下的燥熱。黑夜在此刻展現着它的美,夜空讓人眩暈。
李德全抱着膝蓋,坐在房頂,心中的漣漓與夜色逐漸的融合在一起,無法分出彼此。
夜的歌曲,似有似無的響奏着,近似古老的歐洲的童謠,引發人們無盡的遐想;如童音的女聲,抑揚頓挫的吟唱着“異國”的言語。無垢聖潔的同時,又透露出惆悵的情懷——像在教堂中企求神的原諒。激情跳躍的前奏過後,心動的感覺讓人無法忘懷。也許,割捨不下那比生命更重要之情感的時候,就是這個旋律吧——纏綿卻凄厲,悠長又果斷。
幾乎死寂的心臟有開始劇烈的跳動,那些零散碎片般的往事,那柔軟動人的容顏搖搖晃晃的浮出記憶的水面,散發出難以言語的氣息。
一個與眾不同驚心動魄的故事,只因它有一個驚心動魄的緣起。
天地飄渺,黑暗夜空高懸着冰冷的寒月,屋頂的影子就在這樣繁華卻蕭條的背景中出現,沒有人會注意到,也沒有人可以注意到。只有寂寂的月光,構建出一個清明世界的幻像。而幻象,原本就容易被打破。
曾經,自己是冷淡的,黑色的衣襟在風中獵獵飛舞,彷彿旗幟。只是額頭嘴角偶爾會變的生動。
曲線玲瓏的軀體,顧盼生姿的光芒,讓自己波瀾不驚的眼角眉梢怎麼看都多了絲溫柔。接着,許多事情發生了。穿越時空,穿越灰白的水泥牆,穿越生死輪迴的界限。那不堪回首過早終結的愛戀;充斥着徘徊不肯離去的身影;手指滴落粘稠的鮮血;冷峻的眼瞳背後孤寂的目光……
每段往事都有湍急的成份,每個人都在急流中載沉載浮。然後終因一種稱作“緣”的關係走在一起。緊接着,所有的感情盛放成一朵叫作“同伴”的鮮花,芬芳甜美的汁液體溫般的流遍全身。於是,沉靜的湖水微起漣漓,雖然,照耀着了荒蕪世界的冰冷月光依舊恆古沉默。
“呵!因短暫的緣分而有了短暫的相聚。現在……”
李德全的思維逐漸從夜色中分離,笑一般的嘆了口氣。
“鶯!我錯了!也許世間並不像我們先前所想像的那樣,純凈美好,黑白分明,更多的陰暗險惡埋藏在深深的冰底下……”
李德全用手靜靜的撫摸着自己的臉,洗去長久積累的污垢,他有些不習慣。沒有隔閡的清爽再也無法帶來心中的平靜。
時間也許真會沖淡一切,但是,當出現挑動的契機,它的顏色又會清晰的浮現出來。
想着想着,李德全發現那腦海中浮現的窈窕身影,逐漸被一具有些陌生卻也異常熟悉的身軀所取代,接着,第二個軀體也漸漸從虛空中清晰起來。
“喔!啊……”
如孤夜的蒼狼,仰天高聲號叫,發泄着心中的不寧。
“鬼夜哭啊!你個臭要飯的是不是發神經了,我們這可不是善堂,決不養活殘障人氏,有病最好自覺有多遠爬多遠……”
阿花刁蠻的聲音從下面傳來,卻讓李德全感到心中微微一熱。拋開心中的煩惱,李德全又大吼了一嗓子。
“砰!”
“哎呦!”
這次迎接他的不再是聲音,而是一根乾枯的柴火棒子,劃出一個高高的拋物線,重重的砸在李德全的腦袋上,然後,一個大大的包慢慢的腫起來。
李德全感到一陣疼痛加帶着眩暈襲來,他輕輕的揉着腦袋上的大包,不敢在肆意抒發自己良多的情懷。
“呵呵!原來的生活該忘記了。”
勉強的牽動着嘴角,略微浮現出一絲生硬的笑意。李德全看了看夜空的星辰,猛然間感到自己的渺小。
“如果以前,我只關心自己身邊的事,只關心自己身邊的人,也許,鶯就不會走了吧……唉!”
李德全沉默了一會,從身上摸出一個硬幣,依舊以溫柔的聲音對着無人的夜空說道:
“鶯!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你能給我一個選擇嗎?”
說著,李德全將硬幣高高拋起,硬幣在月光下劃出一條銀亮的上升線條,然後準確的掉在李德全腦袋的大包上。
李德全苦笑了一聲,猛的跳向屋頂的邊緣,輕盈靈巧的一個筆直的空中翻身,悄無聲息的落在院子裏,然後輕輕的敲了敲老馬卧室的房門。
“誰?”
裏面傳來阿花慵懶的聲音。
李德全撓了撓腦袋,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但很快,門就開了,阿花披着一件寬大的衣服,斜靠在門邊,閃閃發亮的大眼睛注視着門口的李德全。
“臭要飯的,找我有什麼事,是不是剛才的教訓不夠,又想過來找抽了。大晚上跟狗一樣發春似的亂叫,我都替你感到丟人。恩?有事快說!”
李德全的眼睛閃了閃,鼓起勇氣正想開口,卻看見阿花露出惡狼般“兇狠”的目光,不由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想了片刻,着才摸着後腦以不比蚊子哼哼大多少的聲音說:
“沒事,我剛才手癢,拿你家門蹭蹭!”
阿花秀氣的眉毛向上挑了挑,舒展的小手逐漸的握緊。
“你打擾別人睡覺了,知道嗎?”
李德全點了點頭。
“後果很嚴重,知道嗎?”
李德全腳後跟已經開始向一側轉動,但很可惜,有人比他動作還快。
“咣!”
一根大木盆與李德全的臉零距離的親密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