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你若離去,我不攔你 推薦票滿3 0 0加更
釋見法師禪房中,靳明淵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中白玉棋子,並不說話。對面的釋見法師額角浸着細汗,臉色隱隱有些灰敗。
久久之後,老和尚閉了閉眼,重重嘆了一口氣,他道:“陛下,老衲”
話未說完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重重推開,鳳至抱着孩子與神與並肩而立。神與清涼冷淡的目光望向釋見法師。接道:“老和尚,你做了錯事。”不顧釋見法師因他這直接粗暴的指責而瞬間慘白的臉,黑衣的少年繼續評判道:“你道行武功不及我父,德行也差之遠矣!是什麼讓你這個得道高僧有底氣用旁人的安危性命去還你欠盛世的人情?!”
釋見法師嘴唇顫抖,宣了一聲佛號,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一直作壁上觀的靳明淵這才不咸不淡地開口道:“神與,不得無禮。”
神與冷哼一聲,不再去看那老和尚,卻終究還是忍不住道:“這老和尚一直將姐夫你拖在這裏,若非阿姐早有安排,外面早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鳳至輕輕扯了扯神與衣裳,低聲道:“沒看見人家都快吐血了,你還說?”
神與轉眼去看,釋見法師果然是有要吐血的徵兆,也就不說了,卻並不掩藏眼中對這老和尚的厭惡不屑。
靳明淵站起身來,沖閉着眼的釋見法師揖了一禮,便走向鳳至,輕輕摸了摸她腦袋,溫聲道:“沒事就好。”
三人走出禪房。回到釋見法師讓人備好的那院子,鳳至讓人去將銀庄和花之燕帶了上來。“韓小姐可能有話要說。”她道。
花之燕和銀庄被侍衛帶上來,才取下口中布條,花之燕便露了癲狂之態,眼中凶光湛湛,惡狠狠地盯着鳳至,若非侍衛壓制,只怕已經衝到鳳至面前來了。儘管知道沒有任何用,她還是在侍衛手中不斷掙扎,聲音嘶啞地朝鳳至喊道:“那是我的兒子!承羲是我的兒子!把他還給我你這個小偷!”她又轉向靳明淵,淚流滿面,“陛下,陛下!我才是你的皇后啊!這個女人是個妖孽!她佔了我的身子,搶了我的兒子,還迷惑陛下!”
一眾侍衛目露駭然,靳明淵卻不為所動,他望了望面容平靜的鳳至,忽然伸手將她懷中承羲抱過來,遞給了一旁的神與。鳳至訝然抬眼,便見他臉上笑意淺淡卻溫和,他伸手將她手拉在手中,鳳至臉上閃過片刻的僵硬,握成拳的手被他若無其事將指頭一根一根掰開。
“沒有其他話要說?”靳明淵轉頭,淡漠目光望向花之燕。
觸及男人幽深的眼,花之燕陡然安靜下來。她呆愣愣地望着他眼睛。唇角漸漸流露苦澀,顫着雙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突然激動起來,在侍衛手中使勁掙扎,凄聲大喊道:“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
靳明淵終於皺眉,卻是吩咐侍衛道:“帶下去,以謀害皇嗣之罪,送到刑部大牢。”又看了看一旁正呆愣愣看着癲狂的花之燕淚流滿面的銀庄,“兩個一起。”
靳明淵拉着鳳至進了屋子,關上房門后。伸手捏着她下巴將她低垂的腦袋抬起,“怎麼了?”
鳳至被迫對上他眼睛,張了張唇,澀然開口:“我……”卻開了口卻又不知該怎麼說。
靳明淵卻彷彿知道她的心思,輕聲勸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確就是聞人鳳至,連老師都這樣說了,哪還需要懷疑什麼?至於那些忘掉的東西,我們回去問問老師,也許他有辦法。”
被他說中心思,鳳至吶吶無言。花之燕的話本來不會這樣輕易就動搖她心神,可是花之燕明明沒有失去記憶,卻依舊執着地說她才是真正的聞人鳳至。兼之靳明淵雖然待她親近,她卻察覺到這其中有刻意的意味,並且每次他都只抱抱她,並不做其他什麼事,讓她心底不由得生出懷疑來這樣太不對勁,即使完全可以用花之燕的厚臉皮以及靳明淵的“清心寡欲”來解釋,她卻依舊忍不住懷疑。
此時靳明淵出聲勸解。鳳至遲疑須臾,還是忍着羞赧吞吞吐吐地問他:“你從來不……我……為什麼……”終究還是沒這勇氣,含含糊糊說了幾個字,鳳至就忍不住將腦袋低了下去,恨不得埋進土裏。
奇異地是靳明淵竟然懂了她意思……掩下眼中一涌而上的訝然。靳明淵沉默須臾,方有些遲疑地張口:“我……”頓了頓,他澀聲道:“……你還小。”
鳳至僵住,這回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她還小?
想了想承羲,又想了想自己快要十九的“高齡”,鳳至沉默了。
這個所謂理由她完全不能接受!可是靳明淵怎麼會這麼隨意地糊弄她?
見鳳至似乎要開始胡思亂想,靳明淵終究還是十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她腦袋抬起來,道:“我現在每每面對你,想到的都是你小時候的樣子。”頓了頓。他補充道:“最多的是你五歲時候的樣子。”
鳳至五歲時靳明淵已經是十八九歲的高大少年,他至今還清晰地記得就是那一年,老師將五歲的小豆丁塞到他懷裏,淡然告知那就是他將來的妻子這一段往事多年來每每想起皆恍如噩夢。是以即便現在當年那個小小的孩童已經長大成人,亭亭玉立地站在他面前。他也從來沒有勇氣多做些什麼,雖然心裏一直在克服,但在擁抱時也多是將她當作當年那個孩子來哄。
自小受到的端正教育讓他沒辦法對着一個“五歲”的孩子動情。
鳳至聽完他的解釋,瞬間呆立當場,“所以你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
儘管很不願意承認。靳明淵還是不得不老實點頭。
鳳至低頭望了望自己如今的身材,哪裏像個孩子?又想起這段時間來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各種情態原來都是自作多情!瞬間惱羞成怒,鳳至甩開他手,轉身就要走。
“至兒!”靳明淵早有防備,一把將她拽回來。輕聲哄勸道:“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是”
“陛下,您要一輩子將我當成小孩子嗎?”鳳至睜大眼睛,抬頭問他。
靳明淵溫聲道:“不會是一輩子,我這陣子已經在努力適應了。”
鳳至固執追問:“若是一直適應不了呢?您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再等十年還是二十年?”
靳明淵沉默。良久之後,他道:“至兒,雖然老師很希望我娶你,但是我並不願意耽誤你,他日你若得遇良人。自可離去,我不攔你。”
鳳至呆住,雙眸漸漸朦朧,她眨了眨眼睛,淚水立即滾滾而下,揮開靳明淵舉起欲為她擦拭的手,鳳至咬着唇忍住將要溢出口的哽咽,轉身離開。
因為她和靳明淵本來便是一個房間,離開這裏她自然無處可去,只能轉到特意給承羲準備的屋子。銀庄被侍衛關了,她方才被靳明淵帶走,承羲自然只能由神與來照顧。十六七歲的少年平日裏面色沉凝,將眉宇間那最後一分稚嫩掩藏得極好,此時逗弄着羸弱可愛的嬰孩,動作輕柔下來。眼裏盛着溫柔與狡黠,模樣與平日大相庭徑。鳳至卻是無暇欣賞,她將神與趕出屋子,趴到了床上,像剛才那個少年一樣伸出手指逗弄襁褓中的承羲。
“阿姐!”神與輕易地將她關好的房門打開,皺着眉頭問她,“你怎麼了?”
鳳至知道泛紅的眼眶瞞不了他,聲音悶悶的,“不想和你說。”
神與逕自猜測:“是和姐夫鬧矛盾了么?還是他和你說了什麼?”
鳳至沉默了許久,方開口問他:“我什麼都不記得。真的是你姐姐嗎?”
神與聞言輕輕鬆了一口氣,以為這便是導致鳳至異樣的原由,便道:“當然是,你以為爹這一年閉關是在做些什麼?你也莫要亂想了,當初你不在了的時候我和姐夫以及爹,還有……盛世,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一直在等你回來。那個和你一點也不像的丫頭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們?就連什麼都不知道的揚靈都不願意親近她。這些年厚待她,還讓姐夫如約娶她,不過是為了避免旁人胡亂猜測罷了。”
鳳至悶悶地點頭。
神與覺得也開解得差不多了。便拉上房門又出去了。
第二日回去的時候,鳳至沒有表現出一點異常,依舊跟在靳明淵身邊。只有靳明淵知道,他幾度想去牽她手,都被她不動聲色地躲開。
回城之後自然是先去聞人府。靳明淵趁鳳至向承羲的奶娘交代的時候,去找聞人九圳。他知道那段記憶的缺失鳳至雖然表現得不在乎,但終究還是有些在意。跟聞人九圳提起,聞人九圳卻顯得有些意外,他自然不是沒有辦法,但先前他以為如今這個模樣對鳳至會好一些。
“過幾日我會進宮給她看看,你先帶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