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第七章

楊帆拿着金常務批的兩千塊錢預算悶悶不樂地出了門,心想,今天沒白跑,兩千就兩千吧,有總比沒有強,兩千也能救救急。

“哎,楊局長,查你的崗可不在呀!哈哈!”楊帆剛踏上三樓的樓梯,縣婦聯的周主席從四樓下來,向楊帆打招呼,“跑到哪兒去了,上班不在辦公室?”

“小心,看蹬空,來,來,我接着,懷裏!”楊帆伸開雙手作擁抱狀,開起了玩笑。周主席仰着臉說話,穿的又是半揸高的高跟鞋,不注意腳下的階梯,就會踩空。

楊帆開罷玩笑,邊上樓邊解釋說找金常務去了。周主席站在四樓口等着。楊帆和周主席是老熟人,一同進的縣政府大院。而且,在人大時打交道頻繁。按人大常委會構成,婦聯主席是當然的人大常委。沒來統計局前,楊帆也是人大常委,而且作為人大辦主任,還有服務各常委的義務。

“楊局長,你回來了?”王牌複印店的王老闆沒有走,在楊帆門口等着。看楊帆回來了,熱情地上前搭話,邊說邊掏煙,往楊帆手裏遞。

“不會抽,謝謝。”楊帆應着,擺了擺手,“咋還在這兒等?不是讓你先走嗎!”楊帆掏鑰匙開門,望了一眼王老闆,周主席也望了一眼王老闆。門開了,周主席、王老闆一前一後進了屋。

“你看,這帳?”周主席進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王老闆沒坐。楊帆一坐下,王老闆就拉開手提小包,掏出一卷舊得發黃的紙捲兒,走到楊帆辦公桌前,展開,遞給楊帆,說,“這是原件,不多,三千多。零頭就不要了,你給三千算了。”

楊帆沒時間細看,再說,看了也不能馬上解決,只掃了一眼,抬起頭,對着王老闆,開玩笑說:“你還在乎這點小錢?都大款了。只當給統計局做了貢獻,也算幫我個忙。你沒看,為了錢弄得我焦頭爛額?”

“中咋不中,咱弟兄們還是別人?”王老闆有點底氣不足,拿着紙捲兒的手抖了一下,“不過,這可是公家的事兒。得公事公辦是啵?要是你個人的事兒,兄弟我二話不說,當著你的面兒一根火柴把它點了。”

“別害怕,開玩笑,跟你開玩笑的。不會少你分文的。不過,現在不中,真的不中。回來再說吧?周主席來了,我還向周主席彙報點工作。你看?”楊帆不想再打嘴官司,站了起來,下着逐客令。

王老闆很識趣,把紙捲兒收回,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錶,陪着笑臉說:“楊局長,中午坐坐,給老弟一個表現機會?”

“免了免了!來者都是客,我當請你的。有機會吧。”楊帆伸出手,作出握手道別的架勢。看王老闆沒走的意思,又說:“不請客也還你,該是啥是啥。我這個人你還信不過?”

“信得過。不要帳也能坐吧?”王老闆不好意思地笑笑,“改天我坐東,請你,你可不要拿架兒呀?!”

“沒問題,老規矩,一人半斤。”在人大時,王老闆為攬人大文印的活兒,請過楊帆。

王老闆點頭哈腰地笑了笑,又揚了揚手,告別,說:“你忙你忙,不打擾了。”說罷,走了出去。

“真是個大忙人呀!我看比常務縣長還忙。原來日理萬機就是這個樣子。”看王老闆走了,周主席開了腔,開罷玩笑,又關心地問:“怎麼樣?當局長的體會如何?”

“就那回事兒。真不好意思。大駕光臨,有何貴幹?”楊帆給周主席倒了一杯離子水,端過。

“給你彙報個事兒。”周主席喝了口水,書歸正轉起來。

“有啥請指示。保證洗耳恭聽!”楊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原來周主席來說婦女兒童監測的事兒。原先婦聯與統計局配合,每年搞兩次婦女兒童監測,開展問卷調查,並寫出監測評估報告。婦聯牽頭,業務上的活兒由統計局做。開展這項活動要申請一部分經費,兩家分。今年上半年的監測又該搞了。

“我們全力配合,你指哪兒我們打哪兒!不過,錢的問題你去要。”周主席細說原尾后,楊帆領命又搞價似的說。

“那行唄。我去要,要到要不到我可當不了家。到時幹了活兒沒錢兒可不怨我。”周主席也認真地說。說罷,想起身告辭。

“快十二點了,別走了。”楊帆指了指牆上的鐘錶,挽留周主席。

“瞅你那點經費吧。”周主席不以為然地說。

“公家沒錢,咱私人請。再說,你也是視察工作呀!對吧?不說工作,最起碼你是咱縣半邊天的羊頭,巴結你就是巴結我夫人。哈哈。”楊帆開着玩笑。

“去吧你!美死你!”周主席嘴一撅,“哎,楊局長,說真的,哪天邀幾個人,咱姊妹們坐坐,給你祝賀祝賀。不論長短,你這也是喬遷了嗎!”

“沒啥可喜可賀的。爛統計局,豬不吃狗不咬的。”楊帆嘆着氣,像有多大的委屈似的。

“看你,咋恁輕賤自己?!統計局雖爛,不還有二三十號人馬呀!可比我們婦聯強多了,連司機在數,才有五個人。知足吧你!”周主席說。

“知足者長樂,可我樂不起來。千孔百瘡、百廢待興呀。”楊帆感嘆着。

“慢慢來吧,看愁你愁白了中年頭。哈哈!”周主席勸着。

“沒想到一出人大反差恁大,真想再輕閑幾年。”楊帆繼續感嘆。

“統計局多輕閑,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周主席說。

“隔行如隔山呀!一家不了解一家。真的,很忙。”楊帆說。

“嫌忙,婦聯輕閑,要不咱倆換換?”周主席說。

“換換就換換,誰不願意?!可惜呀,俺本男兒身。等做罷變性手術再說吧!”楊帆邊說邊去櫃裏取碗,“走吧,政府伙上,請你?”

由於孩子上中學住校,楊帆與雅芳中午都不回家。楊帆在政府食堂吃飯,雅芳有時來伙上吃頓,有時到大街買頓。

“還是不回家做飯?人少也不值顧,又得打火,又得洗涮,不省啥,還浪費時間。”周主席邊往外走,邊說。

周主席下樓就走了,楊帆拎着碗去政府食堂吃飯。政府樓在前院,伙在後院。剛走出大樓,楊帆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姑娘的電話,“你是楊局長吧?我是一網情深……”

“啥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聽,楊帆覺得莫明其妙,還以為是推銷書或郵票什麼的,就把手機掛了。剛掛上,卻又響了。楊帆看了看,沒接。半分鐘后,又響了。

“煩人!”楊帆嘟噥一句,打開手機,對着手機喊:“對不起,小姐,你打錯啦!”

“沒打錯。你別生氣,楊局長。我是你局秦勝的女朋友、網友。”電話里傳來姑娘悲傷的聲音。

想起來了,統計局是有個年輕人叫秦勝,可秦勝已結婚了呀?楊帆腦子一轉,明白了。他知道,現在網戀成風。也知道,統計局不少人上網聊天。會不會出事?他心裏沒底,試探着:“姑娘,有話慢慢說。”

“嗯,那樣吧,楊局長,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這一半天我去找你。反正秦勝不想要我了,又戀上了別人。”電話中的一網情深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好的,姑娘。沒有解不開的結,遇事要多想想,別做傻事兒。啊?”楊帆擔心着。

“我才不做傻事呢,為朝秦暮楚的人不值當。我給你說一聲是想讓你教育教育那個‘情聖’,讓他別再害別的女的了。”一網情深說。

“沒問題,我手下的人我一定去管。好,再見!”楊帆關了手機,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現在的年輕人呀!唉……”

他的氣正嘆着,統計局的“傻精”領個收破爛的從樓下辦公室里出來。收破爛的人手裏拎一蛇皮編織袋,編織袋鼓囊囊的,收破爛的人拎着顯得很吃力。看見了楊帆,“傻精”趕緊低下了頭,放慢了腳步。

“傻精”是局裏同志給錢二少起的外號,錢二少是縣委老會計的兒子,缺根弦。初中沒畢業,就來統計局上班了。他能到行政單位,當然是他老爸“活動”的結果。他工作不會幹,卻對錢很清楚,也很認真。聽局裏的人反映,“傻精”經常把單位的報紙、廢報表私自賣掉,換幾個小錢,裝進自己的腰包。有時趁人不注意,他還把局裏的稿紙、《年鑒》也賣掉。批評過他幾次,仍屢教不改、防不勝防。

一看這樣子,“傻精”准沒幹好事。楊帆警惕了起來,問:“編織袋裏裝的啥?”

“廢報紙!”“傻精”怯生生地不敢回答。

“讓我看看!”楊帆讓收破爛的把袋子打開。

收破爛的沒有拒絕,乖乖地把袋子打開。楊帆手伸進抽出一摞紙,原來是《人口普查統計底冊》檔案資料。這是最原始的資料,不能賣的。

“誰讓你賣的?!拿回去!回來再跟你說事!”楊帆把臉一放,訓道。

“我也不知道啥東西,是他叫我來的。”那收破爛的中年人有點害怕,趕緊解釋。

挨了訓,“傻精”一言不發,領着收破爛的回到辦公室,把《人口普查統計底冊》倒了出來。然後,灰溜溜地走了,像老鼠躲貓一樣。

沒規矩,真是沒規矩!楊帆嚷走了“傻精”,把辦公室的門拉上,邊往伙上走邊感嘆。他真的沒想到,統計局的攤子爛到這種程度。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觀察,在掌握情況。

“喲,當局長了,還上伙呀!”發改委一個去伙上吃飯的年輕人看見楊帆拿着碗,有點驚訝。是的,大院上伙的人,局長們基本沒有,有的只是偶爾來“憶苦思甜”一下,或下雨了不想回,湊個熱鬧,與大家“打成一片”。像楊帆這樣常年上伙,不多見。

“是呀,伙上方便。”不管別人拿啥眼光看楊帆上伙吃飯一事,楊帆很平民,很從容。

“真是個好局長呀!”那個年輕人感嘆起來,“你看其他局長的將軍肚,多有風度。你在伙上再吃三年,不會有多大變化。伙上的飯能吃?一點油水也沒有!”

楊帆摸摸快隆起的肚子,說:“胖多了。我上班時才一百零幾斤。”

吃過中午飯,楊帆本想躺在沙發上迷瞪會兒,一想局裏好些事兒,亂麻一樣,千頭萬緒,就睡不着。他打開電腦,想上會兒網。楊帆沒有單獨的寢室住房,中午休息就在沙發上將就。

楊帆不聊天,上網主要看一下統計內部信息,或看一些新聞,到百度上查一些資料。一打開統計網,就有一條關於今年夏糧有可能減產的預測分析。看着這條信息,楊帆忽然想到交待給張量的預產報表任務,想到了今年的夏糧形勢。今年小麥長勢到底如何,會不會減產?他琢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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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計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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