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奇怪的任務48
一夜驟雨,第二天一早,天色放晴,陽光從大開的門扉照進來,屋內只留下一片雜亂的桌椅。這間小小的民居,早已人去樓空。
北城門口,一輛糞車緩緩出城,所過之處臭氣熏天,連守城盤查的士兵都不由的掩鼻往後退了兩步。
“幹什麼的?”一個小兵捏着鼻子,嫌惡的掃了趕糞車的老漢一眼。
只見那老漢呲着一口黃牙,籠着袖子討好的笑道:“回官爺,老漢是出城倒夜香的,這是醉香院姑娘們的夜香。”
那小兵聽了就罵罵咧咧道:“誰管你哪的夜香,我問你,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啊?”
“回官爺話,以前給醉香院倒夜香的老李頭昨晚上受涼病倒了,這才讓老漢替他一天。嘿嘿,官爺擔待,老漢這糞桶里可藏不了人,要不官爺檢查一下?”
說著,老漢擼了一把袖子,把糞車上一個糞桶的蓋子掀了起來。頓時,惡臭撲鼻,熏得那站的近的小兵眼都暈了。
小兵啐了一聲,忙叫道:“蓋上蓋上,誰讓你掀開的?趕緊滾出城去,哎喲,這味兒,真特么沖!這還姑娘們的夜香,吃了什麼玩意兒,也太臭了!”
老漢連忙應聲,眼角的褶子都皺到一起了,回身趕着糞車出城去了。
糞車出城五里之後,眼看見不到曲靖的城牆了,那老漢把車拐進了一條隱秘的小道。
又走了一陣,那老漢左右觀察了一番,這才身手利索的跳下糞車。他剛把車上其中一個木桶搬下來,裏面的人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個王八蛋,還不把老子放出去!你這什麼臭主意,快把老子熏死了!”
“護法,小生這也是為你好啊。要不是小生智計無雙,護法你能出城嗎?”明明還是老漢的面容,開口說話的聲音卻變成了書生。
吳鑫連滾帶爬的從木桶里滾出來,剛一出來就趴在地上乾嘔了起來,那叫一個凄慘。
好半晌,吳鑫白着一張臉抬起頭狠狠的瞪着書生:“你一手易容術天下無雙,難道就不能想個好點的辦法么?嘔——”
書生委屈道:“護法行動不便,兩個人目標又大,這就是最好的辦法了。再說了,小生為護法準備的可是乾淨的桶,為了不讓護法氣悶,小生還特意打了幾個通風口。”
吳鑫痛心疾首:“你還不如把老子憋死呢……”通風,通你個頭啊!那臭氣飄進來都快讓他窒息了好么?
書生拿出一個特製的竹哨,放在口中吹了起來,一陣細碎而綿長的音波隨之擴散開來。這聲音與鳥鳴類似,一般人聽來根本分辨不出不同,但在懂行的人耳中,立刻就能聽懂其中的意思。
遠處傳來一陣類似的哨聲,書生收了竹哨,知道接應的人很快就會到來。
吳鑫已經將一切都與書生說了個明白,原來表面上譚月初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卻在臨走前將一件物什落在了海棠花前的躺椅上。
這物什正是那件輕薄的金絲軟甲,摺疊起來只有一方手帕大小,毫不起眼。但吳鑫跟着他多年,自然識得這件寶物。
這樣的東西,譚月初又怎麼會隨手丟在這裏?吳鑫留了個心思,拿過來仔細一看,才發現上面不起眼處綉了幾行小字。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譚月初派了陳英來趕人,吳鑫故作的苦肉計了。但是他受的傷也是真的,只是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般重,不然怎麼能騙過現如今在千絕宗一手遮天的陳未語呢?
貿然前來求見宗主的事,是吳鑫做的莽撞了,連書生都得了他的消息,陳未語就更是不可能不知道了。這個時候,他勢單力薄,硬拼下來不會有什麼好處,不如示敵以弱。
姑且讓她以為自己佔盡上風好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到最後功虧一簣的人,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幾何。
很快,就有一隊江湖人打扮漢子從林子裏鑽出來。
這夥人有七八個,為首的是個黑瘦的青年,這些人一見吳鑫兩人,就上前拜倒,口中喊着:“參見右護法、鐵堂主!”
右護法是吳鑫,鐵堂主自然就是書生了。
別看書生瘦弱弱的樣子,卻有一個相當硬漢的名字,名叫鐵沉。只不過知道鐵沉的人太少,知道鐵書生的人,卻是遍佈江湖。
免了幾人的禮,吳鑫抬頭看了看大雨初霽的天空,道:“走,回宗門。”
一行人在泥濘的深山老林里跋涉前行,不過這些人都是走山路的好手,對於路線又很熟悉,因此走的也不算慢。
打頭開路的是黑瘦的青年,他走到一處雜草叢生的下坡處,一下腳,踩到一處軟軟的地方。他也沒在意,只當是落葉下的濕泥,誰知一腳下去,竟響起一聲痛楚的**。
“誰?!”青年急退兩步,警惕的看着發出聲音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不見動靜,在吳鑫的示意下,幾人緩緩的靠近雜草從,用劍柄小心的撥開遮擋視線的草莖一看。只見一個黑衣男人正昏迷不醒的,躺倒在泥水之中,他身下的鮮血,將泥水染的一片殷紅。
方才的**,想必只是痛楚之下的下意識反應。
書生見了這人先是一驚,隨後皺眉道:“是他?他怎麼會在這裏?”
吳鑫也很奇怪,只是他的眼神里除了驚訝,更多是漠然和厭惡。顯然在這個時候遇見這個人,並不讓他待見。
“不管他,我們走。”吳鑫這麼說著,示意眾人繞過去繼續前行。
書生看了那人一眼,卻有些不忍:“這麼把他丟在這不管,很快就會死的。”
“怎麼,什麼時候鐵書生也有一顆慈悲的心腸了?”吳鑫一眼也不願意多看那人,冷哼道:“當初不是他,宗主又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他能活到現在,都是老天不長眼。”
吳鑫顯然對於一些陳年往事始終不能釋懷,並且對於這個躺在地上昏迷的男人怨念頗深。
“……”書生眼神閃動,站定在原地掙扎了片刻道:“這個人,我要救。”
“你!”吳鑫聞言瞪了書生一眼,氣哼哼道:“隨你!你想救就自己看着辦吧!”
書生苦笑一聲,隨後認命的背起昏迷的男人。要知道,他還有傷在身呢,這下還要背個重傷員前進,真是要了命了。
書生心裏哀嘆,樊野啊樊野,這天大地大,你死到哪裏不好,非要死在我的面前,明知道你父親曾與我有恩,我又怎麼能見死不救?
樊野伏在書生背上,混混沉沉之中不斷囈語。
書生心裏亂的很,哪有心情聽他說胡話?只是樊野不知道是恢復了丁點意識,還是在強烈的潛意識的驅使下,不斷的反覆念叨着兩個字。
“救她……”
書生終於分辨出了這兩個模糊不清的字音。
“救她?救誰?”
樊野背上中了一劍,鮮血順着浸濕的衣服往下滴落。他意識不清,聽不見書生的問話,只是不斷的重複着這兩個字。
書生本來不想理一個說胡話的人,但看他昏迷中還一臉痛苦皺眉的樣子,還是站住腳,四處張望了一番。
這一看,還真讓他發現了點什麼。
在距離發現樊野的草窩不遠處,在一團枯枝爛葉掩蓋下,有一片被污泥染髒的衣角露出來。
書生走過去,拾起一根樹枝,慢慢的挑開上面的雜物,一個纖細的身影露了出來。
書生吃了一驚,看這上面枯枝的數量,顯然是有人刻意掩蓋的。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背上的人,顯然樊野就是不二人選。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重傷之下還護着人逃跑,到了這裏從斜坡上滾下來體力不支,卻還在昏迷前給人做了掩飾。
書生又看了一眼同樣人事不省的葉瀾,他一個人帶兩個人上路,那是要了他的老命好么。於是這廝掏出竹哨吹了兩聲,不一會兒,前面先走的一行人就折了回來。
吳鑫神色凝重:“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原來那兩聲哨響是求救的意思……
書生厚着臉皮道:“沒事啦,我給你們又撿了一個人。”
吳鑫的臉都黑了……你是撿人小王子嗎?你確定知道咱們有急事要辦嗎?
……
“大人,被他們跑了!”
林忠陰着臉不說話,誰能想到,這雨來的這般迅猛。竟然在昨夜夜半時分被廖海帶人突圍了。
但這個“他們”卻並不是指的廖海,而是葉瀾二人。
葉瀾在相思子毒素的作用下,陷入了昏迷。沒有了葉瀾,在一片汪洋大雨的密林中,樊野就像是沒有了眼睛。
在雨聲的影響下,他沒能及時發現林忠等人,反而陰差陽錯的被追蹤廖海的林忠等人發現了蹤跡。
開始的時候,林忠還以為是逃跑的廖海,追了一段后,發現不對勁,但這個時候已經追丟了廖海,也追出了火氣,卻也不想輕易放過這個棘手的刺客。
本來以為這場雨會是兩人最好的掩護,卻沒想到帶來了更艱險的廝殺。
林忠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戰戰兢兢不敢多言。正在氣氛壓抑的嚇人的時候,一個打前路的探子忽然一臉驚嚇的沖了過來。
“報,有一隊人馬正向這邊包抄過來,人數在千人以上,領頭人是交州兵道司左參軍劉獻!”
林忠大驚失色:“你說誰?”
探子臉白如紙,但還是咬着牙道:“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