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第一天[下]
莫非離開沒多久,郭波也離開了。
他不想繼續留在大殿上面對一群哆嗦得像兔子、同時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大臣,與這些蠢貨待在一起純粹是浪費他的時間……而時間,按照一般的說法,又意味着生命。
生命很寶貴,不能被輕易浪費,因此郭波決定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他決定去探望戰俘。
接近兩萬八千名秦軍戰俘全都被關押在城防軍的軍營里——可能會有些擠,因為軍營最多只能容納一萬名士兵,剛好是城防軍的總數——當然,郭波認為他們不會在意這點小小的困難。
在目前這個時候,他們更在意的應該只有一個問題。
生,或者死。
左文豐就在為這個問題苦惱着,但也與郭波的猜測有些差異。
與他的大多數部下完全不同,他並不認為入侵都城的敵人會毫無理由的將所有俘虜殺掉——如果這些入侵者真的準備這麼做,那麼昨天他們就已經這麼做了,根本沒有必要將幾萬昏迷不醒的俘虜搬運到一起關押。
他們這麼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但什麼目的?
左文豐猜測,可能是由於本身兵力不足,或者是希望利用秦國人的力量統治秦國,又可能是出去別的什麼原因,入侵者們正在計劃收降他們這些俘虜。
而交換的條件就是俘虜們的生命,願意加入他們的人可以繼續活下去,而不願意加入的人就會立刻被處死。
這就是令他苦惱的問題。左文豐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應該向入侵者投降,還是應該繼續效忠皇帝。
理論上他應該繼續效忠皇帝,畢竟,在過去的十五年裏,他獲得的一切都是皇帝的恩賜;但是,如果因為那些恩賜他就必須為皇帝去死,左文豐又缺乏那樣做的勇氣。
而且,當初他加入羽林軍也僅僅是為了混口飯吃,而不是因為他對皇帝有多麼忠誠。
事實上,戰俘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與左文豐沒有區別。只不過,也只有高級軍官才會像他這樣感到左右為難,至於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他們根本就不會猶豫什麼——畢竟,只有越高級的軍官,才可以越深刻的感受到皇帝的“浩蕩皇恩”,而小人物們通常連一點好處都不會得到。
他們不可能對皇帝有什麼忠誠。
下級軍官和普通士兵擔心的是郭波認為他們正在擔心的那個問題:他們會被直接殺掉,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畢竟,從入侵者擁有的可怕力量看,他們根本就不需要收降一群能力低下的打手……
情況的發展似乎也印證了他們的猜測——毫無預兆的,大批克隆人士兵全副武裝衝進了軍營,並迅速控制了所有要點,然後將他們的武器對準了驚慌失措的俘虜們。不過,就在大多數人以為自己的末日已經到來時,郭波出現了。
而白斯文就跟在他身後。
羽林軍的軍官和士兵很快就認出了他們過去的同僚,一些城防軍士兵也發現了這個時常與他們打架鬥毆的羽林軍小頭目,他們立刻開始酸溜溜的想到:這個狡猾的壞傢伙竟然已經變換了陣營,簡直可恥到了極點……但他是怎麼做到的?入侵者們怎麼會接受他這麼一個廢物呢?
然而,既然入侵者們可以接受一個像白斯文那樣的廢物,那麼他們當然也會接受其他人的投誠……
這倒很值得期待。
在上萬人的期待之中,郭波不慌不忙的、慢慢的讓他的目光掃過俘虜中的大多數,帶着一點理所當然的傲慢。
眼前這些人,他們都是他的士兵——儘管還沒有正式舉行投降儀式,但郭波已經很自然的將俘虜們看成了自己的部下;他非常清楚,眼前這些人最後一定會成為他的部下,不需要強迫,他們自己就會選擇這個結果。
他喜歡這個結果,但他不想讓這些俘虜們太得意。
“諸位,我知道你們有一些問題希望得到答案。”郭波開始講話,並模仿着西斯君主的語氣,“我們是什麼人、我是誰、我們會怎麼處理你們——你們都想知道,同時我也樂意將答案告訴你們。”
他舉起右手並豎起食指。“當然,首先,‘我們是什麼人’。對於這個問題,我不想講得太詳細,因為那是一個十分漫長的故事,要全部講完至少需要一個月,但我們卻沒有這麼多時間。所以,你們只需要知道,我們來自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並且有強大的、你們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的力量,這就足夠了。”
“然後,第二個問題……”郭波豎起第二根手指,“‘我是誰’。這個問題很好解答,我是秦國的新皇帝。當然,我知道有很多人拒絕承認我是他們的新皇帝,他們會反抗,他們也許會發動一次以推翻我為目的的暴亂。但在最後,我依然是這片土地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他停了一會兒,觀察着講話在俘虜中引發的反應並為此稍微滿足了一會兒,然後接著說到:“最後,‘我們會怎樣處理你們’。事實上,我相信你們已經猜到了部分答案。的確,我需要你們中的某些人為我服務,組成我的新軍隊。但請注意,我只需要你們中的某些人——而不是全部。”
俘虜中開始出現了一些“嗡嗡”聲。不安的氣氛正在擴散。這個新皇帝需要他們,這很好,但他卻只要一部分人,那麼剩下的人會怎麼樣呢?還有,究竟那些不走運的傢伙會成為“剩下的人”呢?
沒有人知道答案。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誰也不願意成為“剩下的人”。
而郭波的講話還在繼續。“……其實這些問題也困擾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我是一個仁慈的皇帝,不喜歡製造太多殺戮。但是,對於你們中那些不能被我選中的人,我既不能將他們釋放,也沒有足夠的監獄將他們關押起來,所以……”
他搖了搖頭,但沒有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而是宣佈到:“現在我想知道,你們中有誰願意為我服務、成為我的士兵。”
雖然他並沒有直接解釋答案,但他的暗示卻讓俘虜們相信,不能成為他的士兵的人最後一定會被處決,因此氣氛突然變得熱烈起來。每個人都爭先恐後的開始向郭波表達自己願意為他效力的願望。
他們的反應讓郭波感到非常滿意。
而在他身後,白斯文正低聲問葉蓓蓓。“陛下真的會把沒有被選中的人殺掉么?”
“不。”死神刺客面無表情的說,“他只是喜歡嚇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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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
儘管郭波已經離開了,但朝會還在繼續。
達綺芬妮正代替他主持朝會。
當然,這種活動其實十分無聊,只有在胡幽藍宣讀明輝的退位詔書時稍微引起了一點波瀾,但也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至於其他大部分時間,大殿上的情形都是同樣的,西斯學徒提問,然後負責相關事務的大臣回答。
不過達綺芬妮對此沒有什麼不滿。她更願意將現在的活動看成一次審問,而目的則是獲得秦國的各種情報。
有些事是她十分感興趣的,比如秦國奇怪的中央官僚機構:從二品以上官員居然全部空缺,而且,即使在從二品官員中,也沒有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這樣的官僚體系實在古怪得要命。
只是這個問題誰也沒辦法解釋清楚。唯一可以得到證實的就是諸如太子太師之類的高層官員確實存在過,只是在他們身亡或者辭官之後,明輝從來沒有找人填補他們的空缺——前任皇帝陛下似乎對這種情況毫不在意。
在這個問題上最有發言權的當然是許岳。他和楊柳為尚書令一職爭奪了差不多六年,然而始終都沒有任何結果。明輝從不表示支持誰,也沒有把誰提升為尚書令的意思。以前許岳認為是他難以在兩位國戚中進行取捨,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他根本就沒有那個想法。
前任皇帝的這種態度實在令人費解。
但無論怎麼想不通,總之,秦國現在官銜最大的文官就是尚書左僕射楊柳。至於武官,達綺芬妮僅僅記住了兩位遠在邊郡的大將軍的名字:費立國和班綬。至於他們的全部頭銜……她不得不承認,她根本記不下來——因為實在太長了。
確實相當長,兩人的頭銜是:都督XX諸軍事、柱國大將軍、左(右)光祿大夫、車騎(冠軍)將軍……
達綺芬妮只能記住他們的名字。
費立國,班綬,皇帝今後要消滅的兩個弱小的敵人。
不過那是以後的問題,現在需要注意的還是都城內的事情。
一個相當迫切的問題是,她必須要為郭波找一個人出來擔任未來的帝國首相——秦國現有的官僚體系將會進行徹底改革,而首相,將是所有官員的總領袖。
所以這個職務不能讓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大臣中的任何一個擔任。
忠誠不是問題,只是,無論是許岳還是楊柳,他們的聲望實在太低,也缺乏一個帝國首相應該具有的氣度。
達綺芬妮要找其他人擔任首相,因此才會對秦國奇怪的官員結構感到有趣;她曾經希望在前三品級的官員中找到一個可以擔任首相的合適人選,只是秦國的現狀讓她感到鬱悶。
“難道在這個城市裏,就沒有一個擔任過正二品官員的人嗎?”西斯學徒不甘心的問到。
“也不是沒有……”許岳已經意識到一些問題,所以話有些吞吞吐吐。不過在達綺芬妮的注視下,他還是說出了答案。“有一個人,雲子騰,以前做過尚書令和太子太傅……”
“以前?”
“這老頭脾氣太壞,做事又太死板,所以得罪了很多人,結果被皇太后陛下革除了一切職務,後來就一直賦閑在家。”許岳突然發現自己失言了——“皇太后陛下”五個字居然脫口而出……
不過達綺芬妮並沒有在意。“許岳左僕射,你認為他有才能嗎?”
“這個……”許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並不想讓新皇帝招募雲子騰,而且他跟這老頭也不熟。“楊大人應該比臣更有發言權。”他把皮球踢給了楊柳。
而接受了“血之祝祭”洗禮的楊柳現在已經被送回了家裏,沒有一個月的修養不要想下床走路,所以他還有時間進行一些安排——至少在這個問題上,楊柳應該可以和他結成統一戰線。
然而他並沒有時間去安排了。
一個克隆人士兵走進大殿,報告到:“達綺芬妮指揮官,有一個自稱為‘雲子騰’的老頭正在皇宮外面,他希望皇帝陛下立刻接見他。”
這個老頭,他竟然自己找到皇宮來了?
這真是非常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