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在太原(上)
兩日後,太原。
太原是一座巨大、繁華、人口眾多而且擁有漫長歷史的古老都市——當然,任何一個國家的都城都具有這四個相當典型的特徵——為了保護居住在城市裏的皇室、豪門、官吏以及平民,在李氏家族將這裏定位唐國的首都以後,就修建起了一道二十四千米長、高十五米的堅固城牆,而且還包了磚。
“很堅固的城牆,也很美觀,但與承德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張豺如此評論到。
他與陽昶正率領着騎兵向著太原的北城門前進,同時也在認真觀察着它的城牆,並與燕國首都承德進行着比較。這種比較,毫無疑問會因為個人的感情因素而變得缺乏公正性,但他的評論也並非完全毫無道理。
與太原的城牆一樣,承德的城牆也是夯土加包磚的結構,但它的城牆更高,達到了罕見的十八米——但與郭波的設計相比,這個高度依舊不值得一提——而且,正如每個人都知道的那樣,燕國人建造承德的城牆時,使用了一種極其殘忍但卻十分有效的方法:每當工匠完成一段城牆,就會有士兵用利刃檢驗它的堅固程度,如果利刃刺入的深度超過一寸,負責建築的工匠就會被立刻處決,而屍體則會被一同夯進城牆裏,成為整個城市的一部分。
所以,承德的城牆有着超乎尋常的堅固程度。很多年來,這一直都是燕國貴族們引以為自豪的輝煌成就,但同時也讓其他國家對燕國充滿了鄙夷——“蠻夷的國度”,很多人都在如此稱呼它。
並且他們也對承德的城牆充滿了反感。
“我國都城的城牆,當然不能與貴國都城的城牆相提並論——那可真是史無前例的偉大建築。”與張豺和陽昶同行的尉遲休插進來,露出一副譏諷的表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燕國現在是唐國的救命稻草,他的語氣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客氣。
但他的嘲諷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無論張豺還是陽昶,都沒有屈尊展開反擊。對於其他國家的國民對承德的態度,他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並且,在他們的感覺里,尉遲休已經是一個死人,那麼為什麼還要浪費精力與他爭論呢?
他們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太原的北城門。已經很近了,他們可以看見,那裏已經有很多唐國官員在等待他們的到來了,一副翹首以待的模樣。而且他們還看到了盛裝的皇家御林軍,隊列整齊的站在道路兩旁。
“貴國的官員還真是熱情,尉遲大人,相比之下,我們燕國的官員就差遠了。”張豺眯起了眼睛,很愉快的笑着,“不過,貴國每次都是這樣歡迎外**隊的嗎?”
“我國乃是禮儀之邦,對於友邦的軍隊,當然要以最高禮節對待,”尉遲休平靜的回答到,“但如果來到城下的是敵軍,迎接他們的就是密集的箭雨了。”
“很好,很不錯,我很喜歡。”張豺大笑起來。他正在越來越喜歡尉遲休。折磨像他這樣的人,看着他們在恐懼中慢慢走向死亡,他喜歡做這種事情,而且樂此不疲,因為這麼做總會讓他心情舒暢。
甚至,即使僅僅想到這個小遊戲,他的心情就已經變得很舒暢了。
“加速前進。”他轉頭對身後的一個軍官發出命令,又微笑着補充到:“不要讓主人們等太久。”
軍官立刻將他的命令傳達給了所有士兵。很快,燕國騎兵們同時加快了自己坐騎的奔跑速度,在如同雷鳴般的馬蹄聲伴隨下,快速奔向他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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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騎兵已經出現在兩裡外。
“諸位大人請集中精神,我們的援軍已經到了。”卧諸骰神情喜悅的向身邊的官員們提醒到。既然援軍都已經到了太原,他也就不用每天都在生活在提心弔膽中了——在他從平原逃回來以後,就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
他隨時隨地都在擔心,秦國的怪物會突然出現在太原城下。卧諸骰覺得,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幾乎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可能性。
而現在,燕國的援軍已經抵達太原,齊國的援軍也很快就會趕到,雖然他還是對秦國的怪物充滿擔憂,但至少,有這兩支援軍幫助,那些傢伙突然兵臨城下的可能性還是被大大降低了。
感謝燕國與齊國皇帝,慷慨的派來了援軍;感謝援軍的統帥,不遠千里前來協助唐**隊戰鬥;感謝……
與欣喜若狂的卧諸骰相比,長孫安定的臉色完全可以用陰沉來形容。他從一開始就態度堅決的反對高昂向齊國請求援兵的愚蠢建議,更反對李炎將求援的範圍擴大到燕國,但誰也沒有聽從他的警告。
因為長孫安隆與長孫延德遭遇的一個又一個失敗,現在他已經徹底失勢了,不再受皇帝信任,大臣們也紛紛與他拉開了距離。雖然他依舊還是地位尊崇的中書令,但他的意見在李炎和其他人的心目中已經毫無價值。
而且,幾乎每個人都已經將燕國和齊國的援軍看作唐國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們根本就不願意放棄,也沒有機會放棄。
局勢已經不允許唐國再作其他打算了。由於長孫延德遭到暗殺,與魏軍交戰的部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都處於混亂之中。軍官和士兵毫無士氣,只知道不斷向後退卻,而且還有很多人成為了逃兵——不僅僅有新兵,一些老兵和軍官也放棄了自己的職責,並且其中還包括不少御林軍的官兵。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在新的統帥接管部隊並恢復秩序以前,魏軍意外的沒有發動全面進攻,否則,在齊國和燕國的軍隊抵達太原之前,他們就已經兵臨城下了。可就算這樣,在逃亡了數萬官兵以後,士氣依舊低落的前線部隊能否防守住魏軍的攻擊,也還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
而且還有秦國人的威脅。儘管秦國似乎並沒有吞併唐國的企圖,也缺乏足夠的力量,但沒有人可以保證它的統治者不會改變主意。
畢竟,在西線戰場,雖然榆林還沒有完全被秦**隊佔領,但那也只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榆林鎮守使蕭曄指揮的三萬老兵和四萬新兵正在困守榆林城,而其他還沒有被佔領的地區則只有段志遠和費立國指揮的五萬菜鳥防守,指望他們能夠贏得勝利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妄想。
但這些都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最糟糕的是,唐國的後備力量已經消耗殆盡,沒有任何力量可以用來支援前線。雖然已經再次徵召了五十萬新兵,但與之前徵召的新兵一樣,這些士兵既缺乏訓練,也缺乏足夠的盔甲,同時更沒有合格的軍官指揮。根據從兩個戰場傳回的報告,將這樣的軍隊投入戰場,那將會導致嚴重的災難。
所以,除了正在前線戰鬥的部隊,所有由新兵組成的部隊都只能留在後方訓練。但戰爭還在繼續,唐國必須要有可以派往前線的部隊——毫無疑問,除了燕國和齊國的援軍,再沒有其他選擇。
長孫安定很清楚國家的無奈,但是,燕國和齊國,這兩個國家真的有那麼可靠嗎?
他不相信他們,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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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騎兵在距離城門一里的位置停止了前進,只有張豺和陽昶,他們在尉遲休和其他使團成員的陪伴下,沿着御林軍士兵組成的歡迎隊列走向城門,然後在長孫安定的面前停了下來。
他知道他面前的人是誰。儘管這是張豺第一次見到長孫安定,但他卻十分熟悉他身上的官服,並且也知道唐國還沒有更換自己的中書令——雖然已經有一些跡象,但畢竟還沒有變為現實。
當然,到了明天,唐國就再沒有必要更換自己的中書令了。
張豺暗自笑着,同時從馬背上翻身下來。“原來是中書令大人,您能在此迎接我軍,真是不勝榮幸。”他向長孫安定行了一個禮;也許是因為穿着盔甲的原因,他的動作看上去給人一種敷衍了事的感覺。
不能確定他是在譏諷還是真的客氣,長孫安定只好還了一個禮。“張將軍不遠千里率軍前來救援鄙國,我等在此迎接也是應該。”
“其實,我等原本準備在城外十里迎接貴軍,只是最近國內事務繁忙,諸位大人都不能遠離太原,就只好改為在此迎接了。還請張將軍見諒。”卧諸骰插進來,露出一副討好的表情,好像在他面前的並非一個外國的將軍,而是他的主人。
當然,他只是太高興了,高興得過了頭……
“哪裏,哪裏,貴國真是太客氣了。”張豺的態度變得越發客氣起來。他指着卧諸骰問到:“不知道這位是?”
長孫安定的雙眼中,一種厭惡的眼神一閃而過。但他還是平靜的回答到:“這位是卧諸骰公公,是陛下派來的代表。”
“陛下原本準備親自前來迎接將軍,只是突然身體不適,才讓咱家代替,請將軍不要見怪。”卧諸骰再次插進來。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張豺遺憾的想着,但隨即又釋然了。現在就開始行動不但違背了與齊國的協議,而且,即使殺死唐國皇帝,也不能抓住全部皇室成員,反而還要付出慘重的傷亡,這樣的生意他可不會去做。
還是把唐國皇帝交給齊國人處理吧……
“能得到貴國皇帝陛下如此看重,本人感激不盡。”他裝出一副逼真的表情,好像他真的感到激動一樣。
然後寒暄就結束了。雖然卧諸骰還想說些什麼,但長孫安定強行打斷了他的發言,開始向張豺逐一介紹前來迎接的諸位唐國官員——除了禮部尚書高昂,所有唐國中樞的官員都在這裏,讓人有一種將他們一網打盡的衝動。
但張豺還是忍住了。他微笑着聽完了長孫安定和相繼卧諸骰發表的、分別代表政府和皇帝的歡迎致辭,接着自己再進行了一次簡短但卻充滿激情的演說,然後整個歡迎儀式就結束了。
“鄙國已經為將軍安排了住所,”長孫安定最後說到,“但太原城內面積狹小,貴軍只能有一部分進入城內休息,其餘的就只能住在城外的軍營里。請將軍不要在意。”
這當然是有意的。大批御林軍開赴前線以後,他們原本在城內的軍營就已經全部空出來了——但為什麼要把燕軍放進城裏呢?長孫安定不相信燕國人,也不相信齊國人,雖然不能阻止他們進入唐國,但至少他要阻止他們進入太原。
唯一的問題是,如何才能說服張豺接受他的安排——但出乎意料的,幾乎是立刻,張豺接受了這個安排。
“沒有問題,中書令大人。”他平靜的說,然而內心中卻充滿了得意——按照計劃,他的軍隊負責消滅城外駐紮的唐軍,並切斷唐國皇室的退路。長孫安定的安排實在很符合他的要求。
“我和陽將軍各帶一百護衛進城,其餘將士就在城外宿營。”他點了點頭,然後向身後的軍官發出了命令。
“非常感謝。”長孫安定對他的態度感到迷惑不解,他感到一些擔憂,但又找不出具體的原因。最後他只好放棄了思考,向張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張將軍,請進城吧。”
在他的帶領下,張豺進入了太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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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八月就要到了,恍然之間,暑假已經過了一半,時間過得還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