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小七,是我。
雲聞將我抱到他的懷裏,他說:“你自己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嗎?”
我垂着眼,眼神不知落向何處,他說的對,我自己心裏面是有答案的,如果真的是我阿爹,我會阻止他。
不過現在還不知道蠱人的事到底是誰做出來的,我不能妄下定論,我只能在心裏默默祈禱着。但願吧,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們在客棧留宿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清晨,我們就馬不停蹄的往南詔的方向趕去,一路上的風塵僕僕都是值得的,從邊城到南詔,足足用了我們十五天的路程。
十五天之後,我和雲聞到了河伯城。
時隔兩年,再次回到河伯城,我感觸頗多,更多的是一種無能為力的惆悵,當初我滿懷恨意的離開這裏,如今我想是個垂垂老矣的人回到這裏,我的生活沒有發生改變,我眼睛裏的渾濁卻是加深了。
那些我曾經失去的,並沒有因為我後來所做的一切,就回到我的手裏。
簡單點說,我做的好像都是徒勞功。
河伯城依舊是一片的繁華,和我當年離開的時候沒有太大的區別,我也只能說一句。物是人非。
不過,如果真的想找到這兩年歲月的痕迹,也不是無跡可尋的,河伯城首富劉家一落千丈了,劉霜死了。劉老爺當年也被雲聞殺了,劉家的萬貫家財沒有人能繼承,就全部都充公了,至於富麗堂皇的劉府經過風霜的洗禮也不復當年了。
劉府如今已經被用作衙門了,門前兩座大鼓,喊冤的人不計其數。
我站在府衙外,失神的望着上面的牌匾,雲聞見狀,問我:“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抿唇,搖頭道:“不用了,我不想進去。”
一進去我就想到劉霜,想起我當年毫不猶豫刺進她胸腔里的那一刀,想起我冷靜的將她的屍體埋在樹下,想起我之前做的孽。
可是,就算我不進去,這些事也會主動的湧入我的腦海里,並且像是個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我想起我初次租住在河伯城的院子,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我拉過雲聞的手,說:“陪我去個地方。”
雲聞也沒有問我要去哪裏。他反握住我的手,一路跟着我去了那個院子。
那個院子還在,種着的樹也沒有被砍,我先鬆開了雲聞的手,而後跑到那棵樹底下。我彎下腰,用手抓了一把土,然後又鬆開。
我自嘲一笑,“雲聞,你猜猜這棵樹底下有什麼?”
雲聞站在不遠處皺着眉望着我,“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吧。”
我抬眸,放空了目光,我喃喃道:“這底下有一條人命,她才十五歲,到她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誰殺了她,”
甚至當時劉霜被我用刀捅死的時候,我還沒有仔細看過她長成什麼樣,等她變成了屍體,我才端詳過她的面容。
那張青澀、稚嫩的臉一直都印在我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的是那種罪孽感,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事隔經年,回過頭再看當時我做過的事,我還是有一絲悔意的。
雲聞走到我身邊,也蹲了下來,他多情的眼纏繞在我身上,他說:“你不要怕,也不要後悔。”
我笑了笑,“好。今晚我們就住在這裏吧。”
兩年沒有人打理的院子很荒涼,秋風蕭瑟,寒涼乍起,日光灑下來,透過樹葉形成一道道斑駁的光影。
我和雲聞收拾了一個下午,才騰出一個相對潔凈的房間來住。
晚上,我食欲不振,早早的就想洗漱上床睡覺了。
這其實是我自己在折磨自己,我決絕的要住在這個院子,我一遍遍逼自己接受手上曾沾染的血腥。
躺在床上時。我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
我知道雲聞肯定也沒睡着,我睜着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我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着。:“雲聞,我們聊一聊吧。”
雲聞的手掌攬着我的腰,他說:“好,你想說什麼,我都聽着。”
我煩躁的揪了揪自己的頭髮,“我們是明天就進南詔嗎?”
雲聞揉揉我的頭,“你想哪天就哪天,你要是明天不想去,我也不會非拉着你去。”
我嘆氣,“我想回南詔都想瘋了。怎麼會不想回去呢?只是我擔心,看見的場景又和燕離滅國的那天一樣,是遍地的血水。”
雲聞的吻輕輕落在我的髮絲上,他聲音輕柔,他說:“都過去了,只是現在的南詔已經沒什麼人,當初燕離殺了不少,沒死的也淪為奴隸了,這兩年一直掌控着南詔的一直都瓦氏一族,不過如今瓦族已經沒了。南詔怕是空城了。”
我心裏的沉重感越來越深,我說:“你說的空城是什麼意思?南詔里沒有蠱人嗎?”
雲聞勾唇一笑,“是空城,蠱人算不得人,有蠱人,而且是遍地的蠱人。”
我動了動身子,使自己更好的窩在他的懷裏,我說:“明天,我們就能知道答案了,我現在依稀也能知道這些蠱人是用來做什麼的。不僅是殺人,還是毀人。”
雲聞“恩”了一聲,我接著說:“嘉禾被咬的時候,她跟我說過,那個蠱人身材高大,不像是會從小就培養成蠱人,而是後來被迫的,我猜,被做成蠱人的人一定和南詔有過恩怨。”
雲聞沒有否認我的話,“對。那些人都不是南詔人,都是上元國的,有些甚至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俠客。”
“事情越來越可怕了,如果任由蠱人的發展,那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呢?會和我以前想的那樣。生靈塗炭嗎?”
“會吧,畢竟那樣的怪物沒有人不怕。”
我一時好奇,“你也害怕?”
他揚起一個笑,“對,我害怕。”
“雲聞,我們算不算又回到了原點?”故事從南詔發生,也應該是在南詔結束。
雲聞深吸一口氣,眉梢處掛着一絲笑意,他說:“對,其實待在這裏也不錯。”
我剛想回答他的話,就看見他的笑容僵住了,他伸手捂着我的嘴,用眼神暗示我不要亂動,緊接着我就聽見了敲門聲。
雲聞對我比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自己就掀開被子下了床。我從床上坐起來,看着他摸黑一步步走近門邊,就在他準備打開門的一瞬間,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小七。開門。”
我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震驚的回不過神來,我大聲朝着雲聞的那個方向道:“你站住!”
雲聞不解的看着我,卻也沒有動。
我一步步走到門邊,我跟雲聞說:“你退後。”
我推門的手都在顫抖,推開門的那一刻,我甚至都不敢抬頭看,我怕失望。
“小七,我是阿爹。”
我抬眸,倉皇的眼淚如珠子一般掉落,我眼前這張飽經風霜的臉,這張滿臉皺紋的臉,這張我夢了很多次的臉,真實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我開始哭,哭聲凄厲,我彷彿是要將我這兩年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我受過的不公,我吃過的苦全都融在這一場眼淚里。
我根本說不出話來,千言萬語都憋在喉間,未語先泣。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我第一句話問我阿爹的不是,你為什麼還活着?也不是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脫口而出道:“阿爹,我二叔是不是死了?”
幻生蠱真是個好東西,姐姐的一條命換給了我,那麼二叔的命就換給了我阿爹。
可是姐姐是自願的,那麼二叔呢?
他也是自願將命換給我阿爹嗎?
真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