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殘酷的規則

朱蔚一直沒睡。

凌晨2點多，蘇小媚像做賊一樣偷偷溜進房間，躡手躡腳地洗漱換衣，小心翼翼地鑽進被窩。

換做平時，朱蔚早就睡得跟冬眠熊一樣死。就算一群人在客廳里蹦迪K歌，都未必能將她驚醒。

但不管蘇小媚如何輕手輕腳，她開門的那一下，朱蔚就已經知道她回來了。

不過朱蔚還是裝睡，不管心裏有多少疑問，那撲鼻的酒氣已經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就算燈光昏暗，朱蔚還是透過餘光，看到蘇小媚那紅彤彤的臉龐，搖搖晃晃的身影，凌亂的頭髮。

朱蔚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當蘇小媚不由分說地抓着她逃出袁建那裏時，她其實除了抗拒和恐慌外，還有一種深深的迷茫。

她當然知道蘇小媚是對的，這麼久以來，她更是逐漸明白，當初讓她安穩甚至滿足的地方，應該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爛泥坑。

但她總是會想起那個袁建，他信誓旦旦，一呼百應，對她溫柔體貼，給她以甜言蜜語，無數次許諾着紙醉金迷的未來。

她很感激蘇小媚，在她看來，蘇小媚是何等的聰明和理智。

從小到大，在無數次嘲諷與譏笑中，她知道自己並不聰明，也不漂亮，命運並沒有給她特別的照顧與安排。

她何嘗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一個騙子，可是不是只有騙子才會對她那麼好，給她那麼好的夢想？

而蘇小媚應該不一樣，她剛剛進來時，如她一樣貌不驚人，胖乎乎的，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所以那時她對蘇小媚有一種天然的姐妹情分，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猶如春水細雨一般不着痕迹卻深懷暖意。

蘇小媚帶着她逃離，幫着她找到工作，不管是業務上還是日常生活中，朱蔚都覺得自己都離不開蘇小媚了。

有時候蘇小媚就像另一個聰明的，符合大家期望的朱蔚，讓身邊的人不自覺地去親近她，關懷她；而不是當初深陷泥坑，被人打罵呵斥，顫慄着、恐懼着。

這樣的女子，永遠不會讓人擔心；這樣的女子本來就應該福澤深厚，永遠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活下去。

但當蘇小媚第一次夜出不歸的時候，朱蔚才發現自己根本擔心到睡不着，當她終於回來的時候，看到她的醉酒樣子，她懸着的心突然感覺到了某種恐懼。

是不是這裏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幻，她們姐妹依然在那個爛泥坑裏，依然如當初一般一無所有，依然深陷在沒有明天的海市蜃樓中，現在這一切，不過是當初那虛假到令人絕望的夢想的延續？

在西明溪這麼久，如果公司排出能力最強的員工，朱蔚可能會倒數，但如果排八卦和小道消息聽得最多的員工，朱蔚絕對是前三名。

可能是大家覺得她沒什麼記性，跟誰也沒什麼矛盾，以後可能也沒什麼前途，也沒什麼朋友，不會將聽到的消息傳播給另外一群人，所以很多喜歡八卦的員工都會主動講給她聽，甚至會拉着她講。

“喂喂，朱蔚，你知不知道，前台那個妹子，換了第九個男朋友了！據說是個小開！”

“什麼叫小開？”

“這你都不知道？我告訴你，就是昨天約Fiona出去吃飯的那個人，不過那個人同時又在追郎鑫的James！這種人啊，男女通吃的。”

“通吃？怎麼可能？”

“唉，你不懂的。我跟你說，其實上次來下訂單的那個老闆！副手超帥的，不過啊，聽說兩個人關係可不是上下級那麼簡單哦。”

這些八卦很多她都聽不懂，但有很多八卦都表明，這裏並非什麼桃園聖地，而且是和很多地方一樣，一樣的貨色，不能免俗。

其中一條讓朱蔚很在意，號稱八卦彙集站的前台美女說，衛子騰看起來清心寡欲，其實以前很花的，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不過呢，也專一過，對方叫安恬，聽說後來傍上洋人出國了，就將衛總一腳踹了，那以後BOSS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不去什麼夜店瞎混了，就是你現在見到的樣子了。

對此朱蔚很是奇怪，為什麼那個叫安恬的會踹了衛總？

前台美女聳聳肩，對這種問題顯然不屑回答，拽拽的樣子讓朱蔚很是不爽。

李菲兒一度不太喜歡跟她們這些喜歡嘰嘰喳喳的女生聊天，不過有次朱蔚聽到幾個關於老總八卦實在太過驚人，她那震驚到下巴掉地上的表情引起了李菲兒的同情一般的嘲諷。

當時，她曾經說了一句讓朱蔚記憶猶新的話。

“這些流言蜚語，八卦消息，有什麼好驚訝的？”李菲兒冷笑着說。“八卦的背後，其實就是所謂的規則而已，只不過那些規則更殘酷一點就是了。”

是的，殘酷的規則！

這句話讓她不寒而慄，因為她很多時候發現這句話是對的。

“喂，小媚。”朱蔚有次悄悄對蘇小媚說。“你知道嗎？過去那些趕考的書生，他們有些會把小書僮當做伴侶的說。”

“啊？兩人結伴而行，本來就是伴侶啊。”蘇小媚有點莫名其妙地反問道。

她啞口無言，你不知道這其實是極其殘忍卻成了人們習以為常的欺凌與虐待么？

但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也許蘇小媚很聰明，陽光開朗，做什麼事很快就能上手，積極主動，能適應環境，看起來得心應手，但她又很笨，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陰暗的一面。

而有些陰暗的東西讓她在這裏第一次感覺到坐立不安。

醉酒的蘇小媚，讓她前所未有地感覺到她們兩個人在這種隱藏的規則背後，是多麼地弱小與無力。

陪酒，侍寢，工具。這些八卦中污穢的詞彙像針一樣刺痛了她原本大咧咧的神經。

“朱蔚？”鑽進被窩的蘇小媚輕聲叫她的名字，可能是確認一下有沒有吵醒她。

“你回來了？”朱蔚裝作迷迷糊糊地醒來，用手揉着眼睛，卻發現自己的淚水貼着手背流了一臉。“你沒事吧？”

“沒。”蘇小媚本就紅彤彤的臉更添了幾分血暈，嗯，沒事，差一點。

“真的？”朱蔚壓抑住哭腔，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喝酒了？”

“嗯，沒事。一點點。吵到你了，對不起啦。”

“不會啦，小媚。我聽說了一件事，一直想告訴你來着。”

“什麼事？”

“她們說，其實衛總在利用你。”

“什麼？”蘇小媚嚇了一跳，酒意一下子驚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