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百日宴
是凌若。
剛才他做的一切凌若全看在眼裏，而且，眼神中帶着失望和痛苦。
衛央慌亂湧上心頭，急忙衝過去，欲要抱住凌若，卻被後者躲開。
凌若甩開袖子，退後兩步，用嘶啞而不甘的嗓音緩緩道：“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簡兒的消息……我怕暴露出去。”衛央實話實說。
顯然，這個答案並不讓凌若滿意。
“你就這麼嫌棄自己孩子丟人？你就這麼怕被人知道簡兒是個傻子的事實？簡兒不只是我懷胎十月生的！也是你衛央的骨肉啊！你怎麼這麼狠心！”
這些日子的惶恐積壓在一起，凌若以為自己能很好的將一切負面情緒化解掉，可此時此刻，她發現那些暗黑而壓抑的東西沒有離開，一直潛藏在她靈魂深處。
她的孩子，是個傻子。
這個事實，是一個讓人幾欲瘋狂的事實。
不，已經瘋了。
凌若拚命地捶打要過來抱着她的的衛央，眼淚模糊，絕美的五官凄慘如梨花，聲音嘶啞恍若悲鳴的大雁。
衛央定定地站着，任由凌若捶打，並且控制着每一寸肌肉放鬆下來，這樣凌若錘着手上的骨頭不會痛。
直到嗓子哭啞了，直到最後一絲力氣用盡，直到凌若盯着衛央那天神一般的容顏，一直用不變的溫煦的表情深深凝望她的時候，拳頭再也錘下不去。
“哇！”
跟個孩子一樣，大哭着衝進衛央的懷裏，抱住衛央的后腰，狠狠地，像抱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衛央任她抱着，反手也攏住凌若的肩膀，深情而酸澀的吻落在凌若的鬢邊，聲音喃喃，帶着撫慰人心的力量。
“若兒乖……會好的，簡兒會好的。等回了衛國，我傾盡大華國之力，散盡天下，也要為簡兒找出良方。”
凌若哭着點頭。
半刻鐘之後，衛央幫着凌若清洗了早就哭花的妝容，而後細心地為她描眉，牽着凌若的手，再次來到眾人面前，並且提出要離開陽城之事。
凌若也離開。
她現在的狀態，根本沒辦法掌管一個都城，而且衛國皇庫藏書百萬，古籍無數，她也想着能在裏面尋到一味良方。
紅緞一聽凌若離開，二話不說搭上來，要跟凌若一起去衛國，凌若也捨不得紅緞，因此將紅櫻留在陽城代掌城主之職。馮芫芫和顧老也有了安排，陽城之事，不用凌若再操心，她的一切心思，都落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三日之後，車馬啟程。
沒有多少人，只有三輛黑色的巨型馬車，是衛央設計的房車，凌若在中間一輛，紅緞在前，衛央在後，三人也沒帶侍衛，一路風塵，離開了陽城。
到衛國時已七月初。
天氣正熱，宮人們知道陛下和皇后要回宮，早早就備好了一應宮殿人馬，冰塊也十二個時辰不停地往鸞鳳殿和潛龍殿運送，保證帝后二人回京后，能住上最舒適宜居的住所。
三輛馬車駛入皇城，皇城內各大勢力得到消息，紛紛進宮參拜，卻被衛央一一回絕。
理由是皇后剛產下太子，身體虛弱，不宜見人。
嘩。
皇后成功產下太子，衛國有后了！消息一出，滿朝嘩然，恭賀之聲不絕於耳，衛央在人前也表現的極朝氣極欣喜，哪怕欣喜之後是無盡的落寞，他也不願因為自己一時的忍不住，而讓朝臣們懷疑自己對簡兒和若兒有所不滿。
不能進宮參拜皇后，朝臣們也不甘寂寞。這段日子，凌家的門檻快要踏破了，身為陛下和皇后共同的外祖父，凌老太爺躍居成為衛京第一長者，如今又有重外孫出生，以後的地位只低不高，而凌家，也要踩在其他三大世家頭上，成為衛國第一大家。
此時不拉好關係，還等什麼時候？
宮外風波暫且不提，就說宮內，也出了些狀況。
準備好的鸞鳳殿沒人居住，衛皇大手一揮，讓凌皇后和他同住在潛龍殿，簡皇子也在潛龍殿由凌皇后親自照看，不許其他宮人插手，甚至連乳母都沒有一個。
以往皇室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后妃住在皇帝宮中？皇子由生母親自哺乳餵養？就是一般的大戶人家都不允許這些情況發生！
這根本不合禮制！
但宮人們議論的聲音再大，也改變不了衛央的決定，一切反對和質疑聲被強制壓下，可還沒過幾天，宮人們發現另一件驚恐的事。
皇後娘娘和小皇子白天竟然不在宮中！給皇后的吃食從未減少過！而陛下每天下了早朝必然要縱馬離開，一直等到傍晚時分才會遣返回到皇宮！
帝后這是在幹什麼？
不是凌若和衛央耍神秘，而是凌若在抓緊一切時間，尋找皇庫中的葯書，一本又一本，除了餵奶和逗弄簡兒，其他時間全投進浩如煙海的書海當中，奮力地划著槳，尋找那一絲最細微的希望。
衛央下了早朝便過來陪凌若，傍晚將凌若帶回宮內，二人相擁而眠后，第二天，凌若再次去皇庫，又一番循環。
一個月過去了，簡兒的身體拔高了一大截，面容跟衛央九成九相似。只是，依舊神智不清，看着自己的骨肉痴獃發傻，是天底下任何母親都不能容忍的事！
凌若發瘋發狂地尋找葯書，突然，問起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在清理書籍的紅緞蹙眉，想了一會兒，不確定道：“咦？七月二十九？好像是……”
七月二十九。
再有三天，簡兒就要百日了。
凌若這段時間繁忙雜亂的思緒猛然一震，頓頓地抬頭，喃喃道：“百日了……得好好為簡兒慶祝一番。”
不能因為簡兒天生的問題，而讓它喪失其他孩子應有的東西。
而且，衛央這段時間的匆忙焦慮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群臣們對簡兒這個皇子好奇有之，猜忌有之，若一直藏着掖着，總有一天會被人察覺到不妥和詭異之處。
需要帶出去了。
百日宴，必須大辦。
凌若猛然起身，下定決心，吩咐紅緞道，“備馬！我們今天早點兒回宮。”
也許是因為動作起伏太大，凌若起身時，正好碰掉了架子上的一個古舊的書本。
書本砸在地上，露出發黃的內頁，還有一行黑筆小字——
論，先天不靈辯證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