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股醇厚的咖啡香味讓齊潔忍不住靠近他,齊潔盯着從咖啡粉濾出的透明褐色汁液,這杯咖啡一定很好喝,她吞了吞口水,她想起她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有進食,咖啡的香味好像一瞬間喚醒她的胃。
「如果我的身體妳已經看夠了就請妳快走,妳嚴重打擾到我。」
男人低沉的嗓音很好聽,但是他說的話卻像潑她冷水,齊潔想起她是有要事來到這兒,她渴望的看着那透褐色的美味甘液,但是一壺不多的透褐色美味甘液卻讓他一把拿走。
看見易行雲往前廳走,齊潔趕緊跟上去,「這位先生是這樣子的,我是來找一位叫易行雲的建築師,因為我們飯店近期在籌備一家新飯店,所以想請易行雲大師替新飯店的建築主體作設計……」
易行雲走到這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坐下,木製的大椅雖然不似沙發柔軟,但是實際坐上去卻又無比的舒適,木製大椅的切割弧度以及邊線的磨削都是迎合人體曲線。
坐上木製大椅的男人往後靠躺在柔弧的椅背上,修長的雙腿輕鬆的交迭,蘊藏力道的手臂盤據在兩側扶手上,略仰的雙眸閉目養神,持着咖啡杯的右手輕繞圈的搖着杯中液。
齊潔遲疑的開口:「難道你就是那位建築師易行雲?」不要。
坐在大椅上的男人沒有動靜,只有他手中的杯中液在輕輕搖晃,男人將咖啡杯端到鼻間嗅嗅這令他滿意的咖啡香味,然後輕啜一口。
男人旁若無人的死樣子讓齊潔想發火,但是她愈來愈覺得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師。
「請問你是易行雲大師嗎?」齊潔輕輕的問着,好像她問的愈輕,他是易行雲的可能性就愈低。
「妳很吵。」
齊潔略鬆一口氣,但是胸口反而有一股氣升上來,既然他閉着眼睛,齊潔就肆無忌憚的瞪他!
瞧他這副鬼樣子,外頭那輛銀灰色的房車倒是很有他的味道,目中無人的死樣子跟自以為昂貴的進口車都是同一個德性。
齊潔不爽的蹙眉,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前晚對她見死不救的人。
看看他的房子,一張大椅、一個杯子,他要不是太小氣就是太自私。
過了許久,易行雲睜開眼,看見的是她一張呲嘴咧牙的變形臉蛋。
齊潔一時來不及反應的怔楞,鬼臉僵住。
蠢女人,「妳還不走。」
齊潔鎮定,一副她沒做過鬼臉的樣子,走什麼走,她在等他睡飽。「我要找易行雲大師。」
易行雲一雙沉着的眸子淡淡掃過她的小臉,「我這次回來台灣是度假。」
「你真的就是易行雲?」
即使她有預感,但是齊潔還是有種天打雷劈的打擊。
他就是易行雲,易行雲就是那天對她見死不救的人,那天對她見死不救的人給她看見會長針眼的鬼東西,給她看見會長針眼的鬼東西就是飯店一定要找來蓋新飯店的建築師,她說她一定會替飯店成功接洽易行雲建築師……齊潔有點沒力的想找椅子坐下。
易行雲輕啜一口咖啡,這個女人很奇怪,她不是終於找到要找的人嗎?
「知道我是易行雲,妳可以走了。」
齊潔緩緩將視線對上他,她的心裏忽然明白林翠穎那句話,如果她真的能為飯店接洽到易行雲建築師的話,她也算佩服她。
難怪沒有一個主管搶着爭取這個表現機會。
她以為買個雜誌來看看就是把建築師給摸清,看來她還太嫩,其它人不知道在多久之前就打聽過易行雲大師。
莫怪常常有同業要挖角日樺飯店的主管,難怪林翠穎老是會用高她一等的眼神睥睨她,看來她要跟林翠穎討教的事情還很多。
齊潔有點心在淌血的感覺,她上前一步。
「易行雲大師您好,我叫齊潔,齊家治國的齊、冰清玉潔的潔。」人家說出手不打笑臉人,齊潔綻放一抹美麗的笑容。
齊潔滿滿的笑容卻只是讓易行雲多睨了一眼,「妳說整齊清潔的齊潔不就得了?」
齊潔笑僵的嘴角有點在抽動,「當然可以。」很沒質感的說法而已!
客人來了這麼久連一杯水也沒的喝,她站了這麼久連一張椅子也沒得坐,齊潔腳酸的稍稍動一動。
「易大師,我們日樺飯店是一家風評不錯的國際型飯店,不曉得您之前有沒有聽說過?其實我們日樺飯店有不少外籍賓客……」
「妳不用廢話說一堆,我方才已經說過,我這次回來台灣是純粹度假,妳要找建築師另請高明。」
就不能讓她寒喧幾句嗎?她才一開口就打斷她。「易大師,我們飯店是真心誠意要邀請您來擔任我們新飯店的建築師。」
「妳聽不懂國語?我在度假。」
她不但聽的懂國語也聽的懂英文,「易大師這次度假預計多長的時間?我回去跟飯店主管報備一聲,等易大師的假期結束之後我再過來找您。」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我的假期多久?」易行雲一向隨心所欲慣了。
易行雲瞥來的一眼讓齊潔覺得很挑釁,她的脾氣也不是好惹,他要不是飯店要找的建築師的話,她早一腳踹過去給他死。
「易大師給自己的假期大概都有多長的時間?」
易行雲睨視着她,她明明心裏就已經氣得牙痒痒還死笑着,她不看鏡子是不會知道她自己現在笑的模樣有多難看,不知道是哪裏死了人。
易行雲本想說不告訴她,但是他突來一個惡劣的念頭,「我一個假期大概都有兩個月的時間。」
齊潔一笑,「那麼我回去跟主管說一聲,我兩個月之後過來找……」
「不過這次我想放個三年假期。」
不只嘴角,齊潔連臉頰也抽動,「三年?」
「我這一年多來陸陸續續一連三個建築案件都得獎,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覺得疲倦、疲乏,我興之所至想放個長假。」
她聽他在放屁!
這女人真不懂得掩飾,擺明一副想衝過來揍他的模樣。
「易大師,那麼我們日樺飯店先跟您預約,您長假一結束之後的開工就請優先負責我們新飯店的建築設計好嗎?」
預約?易行雲睨了一副好聲好氣的女人一眼,虧她想的到,她真正想做的是伸出手指頭指着他跳腳,「我度假的時候不喜歡談及任何工作上的事情,妳要自己走出去還是我提着妳丟出去?」
「易大師別這樣,有話好說。」她還沒跟他算見死不救的帳,他不會知道她有多想把他蓋布袋。
「我跟妳沒話好說,妳已經完全打擾到我的作息。」
「易大師,我們飯店是真的很想請您負責新飯店的建築設計。」
看來這女人選擇讓他提着她丟出去,易行雲站起來。
往她這兒靠過來的高大身軀讓齊潔慌張,「易大師您先聽我說,我知道大師您一向設計大建案,我們日樺飯店雖然只是一家飯店,不,是兩家,我們日樺在香港也有一家飯店,不過不是叫飯店,是叫日樺酒店,因為香港人習慣叫飯店為酒店。」
當易行雲來到齊潔的面前,齊潔擱在胸前揮來揮去的雙手揮的更急。
「我們位在香港的日樺酒店可以算是台灣日樺飯店的前身,但是香港的日樺酒店真的只是飯店,而不是像台灣的酒店,雖然我們日樺在台灣也有酒店,啊,不是、不是,日樺沒有酒店,那是我爸爸他們額外的投資,喔,天啊!我怎麼會跟您提這這兒來?」
齊潔一步步往後退,她退到無路可退,她的背後已經貼上木屋的牆,易行雲高大的黑影完全籠罩住她,齊潔閉上眼撇過頭,雙手往前一推。
「你不要一直靠過來!」
易行雲還真想嘆口氣,這女人有必要把自己搞得一副快被強姦的模樣,他大手一伸,提起她的衣領。
「啊、啊,你要做什麼?」
「丟垃圾、除噪音。」
「放開我、放開我。」
易行雲像拎起一隻小貓一樣的揪起齊潔,使得齊潔的雙腳無法踏實的踩在地面上,齊潔驚慌失色的胡亂拍打,兩隻腳有些懸空的踢着他,然而易行雲只是不受影響的拎着她往外頭走去。
「我會走、我自己會走啦,你快一點放開我!」
易行云為了得到真正的寧靜,他難得不嫌麻煩的拎着小貓走到那輛不屬於他的車子前,他甚至紆尊降貴的替人打開車門。
「易行雲你放開我,我好歹也是一個客人,還有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千里迢迢來到這兒,我……」
易行雲不但稱不上溫柔也別說憐香惜玉,他是粗魯萬分的把小貓推進車子,然後再舉手之勞的替她甩上門。
車門砰的一聲闔上,齊潔幾乎有點暈眩,她甩甩頭,兩隻手拉着門把猛往外推,她抬頭才知道他的大掌從外壓着車門。
「易行雲我還沒有跟你說完啊!」
車窗里的一張小臉氣呼呼,而他竟然會難得的感到想笑,不過易行雲沒有笑出來,他反而扳起臉。
「我度假的時候不談論工作,不思考工作,妳最好不要把我給惹毛。」
齊潔結舌,這男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脾氣來的跟風一樣。
「發動引擎。」
「噫?」
突然,易行雲腦海里閃過一個慈悲的念頭,他彎下身,伸手向車內,只見齊潔下意識迅速的往後貼緊在車椅上。
易行雲睨她一眼,這女人反應在誇張什麼?他伸到方向盤右下方的手已經握住車鑰匙,轉動一下。
待易行雲的胳臂從車窗退出后,齊潔呼出一口氣,她一雙瞠大的眸子這才放輕鬆。
易行雲挑眉,這女人的腦子裏是不是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調頭。」易行雲乾脆一次說個清楚,「我要看見妳消失在我的眼前。」
她才不要,不過看着易行雲的齊潔突然露出微笑,「好,易大師,我這就先離開不打擾您,不過過幾天我會再過來拜訪您,請您好好的休息。」
「不用。」
死、男、人,就以為她真想來嗎?他以為這鬼地方是十分鐘車程就可以抵達的嗎?
齊潔盡量露出真心的笑容,但是她的嘴角都要勉強的發起抖,「呵呵,易大師真是愛說笑,我知道我今天很唐突,下次我會注意一點,那麼我先走了。」
蠢女人,笑的跟揮紅帕的媒婆沒兩樣,易行雲擺着一張酷臉冷冷的看她。
「易大師,您先進去不用送我,我這就掉頭離開。」
「送妳?」易行雲冷笑,「我說我要看見妳消失在我的眼前。」
這個該被蓋雙層布袋的死男人,「呵呵,好,我馬上調頭。」
齊潔轉動方向盤,寬敞的平地讓她很順利的將車頭調個方向,她一邊踩油門前進,一邊看後照鏡,那個死男人還真的是要看見她消失在眼前為止。
當那輛紅色轎車從他的視線消失,易行雲轉身,他考慮是不是要在門口養一隻嚇這蠢女人的大型犬。
易行雲一邊往屋子走,一邊摸着下巴,西藏獒犬不錯,形大如獅的大型戰鬥狗,外型剽悍、生性兇猛,古時候還是送給亞歷山大帝用以攻擊抵抗大象跟獅子。
西藏獒犬算是穩定性很不錯的犬種,不但聰明,護衛性也強,再說他這寬廣的地方也很適合活動量大的西藏獒犬。
剛下車的齊潔看着前方那一大棟木屋,坪數廣大的木屋稱不上雕樑畫棟還是精雕細鏤的富麗堂皇,跟易行雲設計的其它建築物比起來,眼前這一棟木屋的設計很簡單,運用原始的上等木材構成主體,質樸的深色木材不需要再多餘的裝飾,因為那隻會蹧蹋珍貴的木材。
「呼……」齊潔用力的深呼吸一口大氣,把車門給闔上,她又來到這個深山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