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一刻他不再遙不可及
裙子穿上很合身,胸前卻不知為何破了好幾道口子,像是用剪刀絞過,精緻的刺繡被毀得慘不忍睹。
見狀,幾個住手紛紛傻了眼,驚慌失措地站在原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裙子是從紐約送來的,由華裔設計師DavidLee親手縫製,價格就是減去一個零,也比這裏所有人的工資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高級定製的服裝屬於奢侈品,Muses自然不可能花血本去買,只能借或租,不管這服裝是借來的,還是租來的,拍攝完都必須還回去,如果設計師看到自己的作品被毀壞成這種模樣,後果可想而知……
“剛剛還好好的,怎……怎麼會這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化妝師也忍不住慌了神,急忙吩咐身邊的人,“快去叫李姐!”
李姐很快就到了,看了一眼裏頭的情形,目光徑直落在我胸口那團絞得被慘不忍睹的刺繡上,眉毛皺得比往常更深:“這是怎麼回事?”
化妝師訕訕地開了口:“一穿上就已經這樣了,我們也……”
“許安安拍照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李姐冷聲打斷她的話。
原本手足無措的化妝師一聽這話不由恍然大悟:“一定是許安安搗的鬼,她居然敢……”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這裏沒有監控,你們也沒親眼看見她毀了裙子,沒有證據就是污衊,一旦鬧大,所有髒水都會往Muses潑。從這一秒開始,我不管這件事是不是許安安所為,你們這些人都給我管住自己的嘴,誰敢以Muses員工的身份把服裝被毀的事傳出去,誰就等着捲鋪蓋走人。”
她說著,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小顧,你先和我出去見秦先生和總編,看還有沒有補救的辦法。”
走出化妝間的那一刻,四周的空氣陡然凝固,無數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好一會兒才有人驚叫出聲:“天吶,這裙子……”
我不敢抬頭看秦以諾,只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總編,不出所料,他的臉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這是怎麼回事?”秦以諾的聲音帶着難以言說的鎮定,剛一響起,就令我心底的慌亂少了幾分。
“服裝被毀了,十有八九是許安安乾的,但我們沒有證據。”李姐道。
“其實……也許可以把破了的這一塊遮起來……”我絞盡腦汁地想着辦法。
“不行,”總編搖頭否決,“連我這個老古董都能看出刺繡是這條裙子最大的亮點,服裝失去特色,拍出來的效果就會普通,讀者不會買賬。”
“那如果,這次的亮點不是服裝呢?”李姐說得有點意味深長。
“不是服裝,難道是人物,或者……輿論的噱頭?”我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快得幾乎抓不住。
“沒錯,人物和輿論是比服裝更大的賣點,只不過……”總編撫了撫金絲邊眼鏡,好似有些為難,眸中卻分明有精光一閃而過,狡猾如狐狸。
電光石火間,我陡然想到了什麼,一時又不敢確定。
輿論,賣點……這裏有誰比秦以諾這個叱吒風雲的人物,更能引發輿論和製造賣點?
總編的意思……是要讓秦以諾上封面!
不過看他和李姐欲言欲止的模樣,這件事十有八九先前就已和秦以諾提過,而且遭到了後者的拒絕……
“秦先生……我能不能先把這條裙子換掉?”我咬唇問道。
幾十萬一件的高級定製禮服,穿在身上着實有些不適應……
一陣難捱的沉默過後,那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帶着幾分漠然:“不用脫了,衣服的破損,由我來擋住。”
什麼?
我不由一陣結舌,身體一時間僵成了木頭。
秦以諾他居然改變主意了?這是我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這次拍攝的主體居然會是我和秦以諾兩個人?這是我腦海中冒出的第二個念頭……
可裙子分明已經被毀了,他為什麼還要讓我也參與進來,單獨拍封面不是應該更好嗎?
“還愣着幹什麼,造型師呢!”總編第一個開了口,我還從沒見過他這麼迫不及待的模樣,彷彿再拖延一秒,秦以諾就會突然變卦似的。
“我不需要造型師。”秦以諾淡淡拒絕。
的確是不需要造型師……他身上的西裝如此得體,面部的輪廓更是無須修飾,身上散發著渾然天成的氣場,即便就這麼出現在百花電影節或康城紅毯上,也不會有任何的突兀。
剛準備上前的造型師,聞言訕訕地退了回去。
牧嶼打開鏡頭蓋,做起倒數的手勢,緊接着,兩側的打光燈一齊亮起,秦以諾站在燈光中央,看着愣在遠處的我,英挺的眉毛皺了皺:“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說著,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聽見身邊傳來不少吸氣的聲音,無數目光投了過來,帶着羨慕,更多的是嫉妒,這一瞬,我似乎成了眾矢之的。
不過這又如何,哪怕明天又要重新跌進谷底,變回那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助理,至少這一刻,我能和秦以諾並肩站在一起,至少這一刻,他不再遙不可及……
一股突如其來的勇氣支持着我走了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很暖,並不像想像中一樣涼薄,修長的十指帶着一股輕微的力道,好似在叫我不必惶恐和擔心。
咬了咬舌尖,是疼的,不是在做夢。
我轉目看向漆黑的鏡頭,心底帶着一絲茫然的期許--如果人生中有一個瞬間可以永久地停留,那一定要是這一刻……
這幼稚的想法在心中劃過,我不免訕笑起了自己,也許這就是李姐所說的那些俗和蠢,它們不能給我帶來什麼,卻依舊固執地存在於腦海,遲遲不肯消失。
而此刻,我卻快要消失在秦以諾深邃的眸光里……
他的眼睛像深不見底的湖泊,湖水如夜色般漆黑,分明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危險,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湊得更近些,將他看得更清晰。
這距離如此曖昧,他的呼吸輕掃過我耳畔,似要將周遭的空氣盡數燃起。
“看這裏。”牧嶼在相機後頭招了招手。
我茫然地望了過去,這才發覺臉頰略微的發燙。
“很好!”牧嶼朝我燦爛一笑,露出兩行潔白的牙齒。
快門按下,時間彷彿被定格了一瞬,這一瞬美好如夢境,但隨後,秦以諾略帶冷漠的聲音就將我拉回了現實:“好了嗎?”
他問的是牧嶼。
牧嶼比了個“OK”的手勢:“雖然一張就過,但我這上午的工資還是要照付,你就不想再多拍幾張?”
他看向秦以諾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拘謹,語氣不經意透露出一分隨意,彷彿彼此是老熟人。
“不必了。”秦以諾不假思索地拒絕,鬆開了牽住我的手。
那手心的餘溫依舊殘留在我指間,我握了握拳頭,勉強揚起嘴角,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太失落。
這時候,眾人都圍在一起看剛剛的照片,人群中卻有一雙毒蛇般的眼睛正冷冷盯着我,似乎早已盯了許久。
那是……前幾天上班時遇到的那個丁雯?
“你是我拍攝的第一個非專業模特,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牧嶼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笑容如暖陽,有一種說不出的和煦。
“我叫顧雲歆,三顧茅廬的顧,雲朵的雲,音欠歆。”我也微微一笑。
“我的中文不是太好,不如你在我手機上把這三個字打一遍,這樣比較容易記住。”他拿出手機。
這要求並不過分,我接過手機輸入了自己的名字。
“不如把電話號碼也一起留下?”他撓了撓頭,頭髮被撓得凌亂了一分,卻依舊無比帥氣,那模樣人畜無害,頗令人不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