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何去何從?
“嗯,”秦尋溪埋下頭,“是,他叫莫信然。”
徐庭意搖搖頭:“我並不認識他。”
“也是,你也不經常去酒吧這種地方。”秦尋溪看了一眼庭意。
“那他知道這件事嗎?”
秦尋溪沉默了一會,許久道:“他壓根都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他。”
“他也有知情的權利啊,”徐庭意說道,“你要自己承擔這一切嗎?”
“他不會接受的,”秦尋溪苦笑,“我之前給他說了這個假想,他都嚇成那樣,更別提是事實了。”
徐庭意有些心疼面前的女子了,外表看似堅強,內心柔軟似水,不忍心讓身邊的人受一丁點委屈。
“但假設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你不試一試跟他說嗎?”庭意問道。
“哎,我也不知道,”秦尋溪甩甩頭,“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可是,庭意,你知道嗎?”秦尋溪抬起頭,眼眸望着徐庭意,清澈如一汪清水帶着一種難言的嚮往,“當醫生告訴我那個消息時,不瞞你說,真的是又震驚又害怕。”
“現在的心情真的是很難形容······”
“是什麼樣的心情?”庭意好奇問道。
“這倆天,我慢慢地接受了這個現實。”秦尋溪沒有一絲隱瞞,這些話憋了很久,也不好和哥哥秦牧城說。
“怎麼說呢?”秦尋溪撓撓頭,“就像是一個小胡桃在身體裏遊動,它還未成長。但是我知道,它會抽芽,長枝——漸漸地,會變成一個小天使,有嫩嫩的臉蛋,清亮的眼睛還有小小的嘴巴······”
秦尋溪沉浸在嚮往裏,冷清的臉上此刻顯現出溫柔的表情。
在庭意看來,這大概就是帶着淡淡的母性光芒吧。
“我可以摸摸它嗎?”庭意問,她也被秦尋溪感染上了這種喜悅。
“這才幾周啊?”秦尋溪笑道,“根本都感受不到呢。”
“我真的很想知道誒。”
話雖這麼說,秦尋溪也沒拒絕,輕輕撩起上衣下擺。
庭意小心翼翼地用手撫過。
“好癢啊,”秦尋溪笑道。
“我真的能感受到呢。”庭意叫道,她閉上眼睛,彷彿是海水穿過手心,小胡桃就輕輕掠過。
“大概是你的心理作用吧。”秦尋溪對此解釋,但是臉上卻掛着從心底湧出來的笑容。
“是真的,”庭意堅持。
“好吧,好吧,你說是就是。”
她們笑鬧着,至少在此刻是快樂的。但是,從心裏,彼此清楚,有些事情,不得不面對。
比如說徐庭意。
當秦尋溪走了出去,屋子裏只剩下她徐庭意一個人的時候,那些事情如潮水接二連三地撲來。
月光慘淡,黃色蛋殼裏透着一點點紅。
台灣的月亮和那裏是一樣的嗎?比如說T市。
那些人,他們也在看今晚的月亮嗎?
庭意突然想起了那個夜晚,自己和蔣正南在海邊的晚上。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那些詩句還在她的腦海里,因為他的緣故,她之後又反反覆復看了這首詩,愈加清晰。
每讀一次,那些情景彷彿也歷歷在目,但是現在只剩下她自己一個人了。
這幾日,他們大概也以為自己從這世界永遠地消失了。
就像是朝露,悄無聲息,沒有一絲痕迹。
是的,沒有了自己,地球還是照樣會轉,太陽還是照樣升起,這是庭意這幾日的感悟。
她怎麼會想到蔣正南呢?他不是還有喬柔熙嗎?
這個小漁村消息閉塞,甚至沒有電視。
庭意從電視看不到相關報道,她也不想知道。他沒有一絲損失,自己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人生的小插曲而已。
那麼莫小滿呢,該是怎樣的心情,愧疚還是莫不關心?庭意不願再想,畢竟自己傷透了心。
馮奶奶還會再做銀耳蓮子粥嗎?老人家能接受這個假象嗎?馮奶奶還有許悔之,那個大男孩會照顧老人家的。
而秦尋溪還像是有了默契,也不願提及在T市的事,刻意繞過。
但越是這樣,就像是魚刺在喉頭,她咽不下去,又得強忍着。
秦尋溪說自己手機在那日壞掉了,所以現在沒有朋友可以聯繫到自己。後來,秦尋溪又到鎮上打電話給學校那裏請了假。
秦尋溪問過自己,用不用跟那邊的人聯繫。
徐庭意搖搖頭,她說自己需要冷靜一段時間。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一套說辭,她只不過是逃避。
在這個偏僻的小漁村裡,沒有人認識自己,彷彿之前那場鬧劇沒有發生過一樣。
推開窗子就可以隱隱看見遠處的大海,這裏風景雖很好,但未經旅遊開發。所以民風依然淳樸,村民大多是靠捕魚為生,自然沒有所謂勾心鬥角。
小漁村是什麼都沒有,像是未雕琢的璞玉,流淌着古樸自然,讓人身心很舒服那種。
那次,她是和秦尋溪走到了算是小漁村裡很熱鬧的地方。早晨空氣清新,集市場裏都是打上來的海鮮,魚,海膽······
總之,徐庭意並不排斥這裏,她的身體恢復也很好,可以下來走路。但是身子骨仍然很虛。
她要一直呆在這裏嗎?的確是世外桃源,這裏的人待她也很好。
對於她的身份,秦牧城也只說是自己的一個從台灣市過來的遠方親戚,而漁民們隨便問過幾句,也都是秦牧城幫自己答的,也沒有再過問了。
這裏的確是世外桃源,也許沒有最美的景色,甚至於看多了,也只是前篇一律的碼頭和海岸線,但是那種身心的釋然卻是從來未有過的。
她要永遠呆在這裏嗎?直到今日想來,不得不承認,她似乎有些猶豫,甚至有些小小的期盼。
但是,那種埋在心底的那種仇恨,時不時狠狠蜇她一下,是誰讓她流落在此地,是誰害得她孤身一人?
而許峰儀在內地高枕無憂,過着歌舞昇平的日子。
可是,她還要回去嗎?
學校的那些人還怎樣看自己?她受不了那樣的誤解和眼光。
庭意躺在床上,徹夜難眠。
在這樣的晚上,同樣苦惱的還有一人。
“還是沒有消息?”
男人依欄而立,他的眉頭緊皺着,像是有愁雲籠罩在眉間,揮之不去。
“派出所那邊也還是沒有消息。”來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過,托裏邊的熟人打聽,說是像這樣的失蹤案件,按照以往說······”來人停住了。
“按照以往說什麼?”男人有些不耐煩。
“大概已經死了。”那個人趕緊補道。
“大概?”男人冷笑道,“我要的不是大概!”
不威自怒的聲音把那個人嚇了一跳。
“還不滾出去?”旁邊的人見蔣正南似要發怒,便訓斥那個人。
“還有,還有,”眼前前功盡棄,為了彌補之前錯誤,那人急切道,“我還有一個發現。”
“快滾出去!”眼見蔣正南臉色一寸寸暗下來,旁邊的人直接要趕走那人。
“讓他說!”蔣正南轉過頭來,緊緊盯着那人。
那人被盯的毛骨悚然,彷彿稍有差錯,別提報酬這件事,就連自己能不能好好走出來都很難說。
“我在她們學校里打聽到,還有一個女孩子也在當天失蹤,不過後來才給校方打電話,說是請假了。但還不確定,人是不是在家······”
見蔣先生沒有反應,那人算是心灰意冷了。
“那個女孩家住在哪兒?”
聽到這個聲音,那人趕緊報道,“說是台灣人。”
“台灣?”蔣正南重複道。
“嗯,對。”
“確定也是當天消失的?”
“沒錯,再肯定不過了!”那人語氣無比堅定,心裏暗中竊喜。
“台灣的哪兒?”
“一個閉塞的小漁村,”那人說,“條件很差。”
“那你去查查那女孩家裏具體情況?”
“嗯嗯,一定,不放過每一處有價值的線索!“那人保證道。
“你先去調查那裏醫院還有診所。”蔣正南想了一會說道。
那人忙不迭答應,待退出求,這才明白是什麼意思。
“先生,你還相信徐小姐還活着嗎?”旁邊的人輕輕問道。
“她不會那麼死的,”蔣正南說,“我相信,她還活着,只要沒有找到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