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買鹽、賣鹽得和鹽幫打交道,目標太明顯,眼下他們實力不足,只適合眉來眼去,不適合大手大腳、顯擺囂張。

因此鹽引雖然到自己手上,卻不能大張旗鼓地買賣,最好的方法是讓雲侯出頭,替他們賺銀子去。

當然,雲侯非要吃獨食也不是不可,那就得敲他個兩、三萬兩銀子,反正日後雲侯賺的遠遠不只這些。

「回京后,你打算待在靖國公府還是叡園?」呂襄譯問。

祖父過世后,璟叡搬出靖國公府,在平王府附近買下一處三進宅子,置辦幾個下人,由李忠、王信掌事,他們都是祖父用的老人了,能力普通,但好在對自己忠心耿耿。

「當然是叡園,不過得回靖國公府一趟,看看母親。」

母親是他唯一的牽挂,若能把娘接出來,再好不過,只是娘挂念着弟弟,不肯離開,否則何必受那些烏煙瘴氣?

呂襄譯想起什麼似的,湊過身子低問:「上次我跟你講的那件事,查得怎樣?」

「確有蹊蹺,我這次回來,會再細查清楚。」璟叡回道。

呂襄譯開始發現情勢怪異,是去年的事兒。

涼州、袞州、湘州、冀州是文王、禮王、尚王、勤王的封地,這幾位王爺與地方官員交好,聯成一股勢力,把持稅賦,貪腐傳言不斷,聽說還有人私下蓄兵。

不管他們謀不謀反,對皇帝而言都是一塊心病。

皇帝六年前親政之後,曾派不少清廉賢臣到這幾州,試着扭轉情勢,但小病已成重疾,哪能容易扭轉?

到最後,那些官員若不是與藩王虛與委蛇,就是睜一眼閉一眼,更糟的是跳下水,與當地官員同流合污。

然而在去年,那些官員一個個被調走,官降兩、三級。

這是皇帝還是吏部的意思?或是官員們私底下的運作?璟叡不敢確定,但如果是皇帝的手筆,便可以證實自己所料無錯。

那些皇帝的人被調走,當地的惡官及藩王們得意極了,認定自己佈置得早,贏了皇帝一道,往後皇帝想要再動他們,再無可能。

他們才傻透了,皇帝是什麼樣的人?豈是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藩王們離京太遠,不了解朝堂的細微動向,才會作出謬誤判斷。

這些年,閣員們對皇帝的評語是——?識人善任,胸有鯤鵬,斯文儒雅,登基六年,朝中尚無大變化,是個治世英才。

斯文儒雅,代表他善於隱忍,自控力強。

胸有鯤鵬,意謂着他胸懷天下大志,眼下的局面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更大、更強盛的大齊帝國。

登基六年,朝中尚無大變化,說明他沒有施行過雷霆手段,可……即使未施雷霆手段,當年朝廷上那些反對他的官,哪個還在?

這樣一個「識人善任」的皇帝怎會派出一堆無作為的庸官?又令他們在當地虛與委蛇數年後一個個抽身,辜負皇帝的期望,他們有什麼臉返京朝見龍顏?除非……

除非這些人已經了解當地風土民情、行政概要,除非他們已有足夠的治理能力,日後能夠順利接手涼州、袞州、湘州、冀州。

這件事傳遞出一個訊息,皇帝是下定決心撤藩,只待那些藩王犯下些許錯誤,皇上便可以找到藉口,順理成章地除去他們。

而那個藉口……

大金蠢蠢欲動,有意舉兵?這是皇帝要的藉口嗎?

呂襄譯嘆道:「皇上心機難測,要是早知道他想幹什麼,事情好辦得多。」

「等我進宮見過皇上,也許能猜……」話說一半,璟叡皺眉,臉孔板起。

他一抖韁繩,策馬退開數步,凜冽氣息傳來。

兩兄弟在一起多年,默契好到讓人難以理解,見璟叡表情丕變,呂襄譯無奈問:「不會吧,又來了?」

「也許不是他們的人。」

璟叡臉色已變,可態度行動依舊從容,令人看不出底細。

「不然呢?誰敢在韓璟叡頭上動土?常勝將軍、不敗將軍的名號不是唬來的,也只有那些用錢買動的傻子才敢拿命換銀子。」呂襄譯搖頭,苦嘆。

這種事遭遇第一次時,還覺得驚心動魄,但一年遇上個三、五回,心臟已經強大許多。

至於璟叡嘴裏的「他們」是誰,還用猜?

呂襄譯沒有朝堂上的朋友,只有喝酒作樂、掩人耳目的紈褲酒肉兄弟,他從不礙着任何人的利益,誰會花銀子剷除他?除了家裏那兩位對世子之位有着志在必得的「庶哥哥」之外。

他悉心儘力為平王府賺錢,可不是用來讓人買兇追殺自己的。

「不能想個法子讓他們消停些嗎?」璟叡不耐煩。

「行,我回去后立馬裝病,把府里的庶務交出來,想買刺客?銀子自己賺。」

「說到做到,別老留着那幾根雞肋,味道不好又佔位兒,鬧心!」

「是,回去立刻辦。先說說,這次有幾個?」呂襄譯的武功不如璟叡,聽音辨位的能力更是遠遠不及。

璟叡眼珠子轉過一圈后,說:「八個,武功平平,我五、你三,十招內結束。」

「不,你六、我二,我懷裏還兜着鹽引呢,行動不便。」

「呿!這也能當藉口?」

璟叡覷他一眼,但話出口同時,馬背上一輕,他后往一竄,刀子抽出,直接衝殺過去。

呂襄譯翻白眼,嘟囔一聲,「還真是性急。」

他抓起鞭子,「行動不便」的往空中一抽。

「啪」地一聲,飛身搶身過來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臉上被打個正着,摔落馬前三、五步處,眼看馬腳就要踩到自己了,黑衣人心頭一緊——

呂襄譯拉緊韁繩,逼得白馬前腳高高昂起。

黑衣人鬆口氣,本以為呂襄譯要停下馬,一個鷂子翻身,高舉大刀,沒想到人還沒站穩,下一瞬間呂襄譯的馬鞭甩來,扣住他的腰,將他往前一拉,拉到……馬蹄下?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聲揚起,他的肋骨全斷。

「兩招。」襄譯對着在遠方打鬥的璟叡說。

璟叡一劍劃過,又一個刺客倒地不起,大概是他太硬、難啃,其中一個圍攻他的刺客聰明轉身,尋找「軟目標」。

眼看一前一後,兩人迫得呂襄譯前進不得,後退不行,這時,璟叡劍氣劃過,往身前的敵人出招,下一瞬,那黑衣人胸前激噴出血,傷不算重,但場面很驚悚。

璟叡抓起對方,使出神力,往呂襄譯身後的刺客丟過去,人丟出的同時,他飛身向前,把呂襄譯面前那個用劍挑開。

同時間,呂襄譯身後那位被同伴撞得七葷八素,沒站穩腳,摔在地上,璟叡把手中長劍擲去,把兩人像烤串燒似的被釘在地上。

回過頭,璟叡濃濃的眉毛一彎,驕傲地對好友說:「八招,七個。」

「驕傲啥,你是不敗將軍,我是紈褲子弟,又不是在同一線上的。」呂襄譯撇撇嘴。

璟叡挑挑眉,說:「鹽引賺的,五五分。」

「嘿嘿,早說好的六四分,怎麼能改?」

「救命之恩。」

他丟下一句話,走到被釘在地上的刺客面前,一舉手把劍抽回來,拭凈,收入劍鞘里。

呂襄譯瞪他一眼,「強盜,一成至少有兩、三千兩。」

「捨不得?那就想法子整整你家裏那幾個瘋子,別讓他們老玩這些爛招,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朝廷命官都很閑。」

呂襄譯嘆道:可不是嗎?

以前看在老頭的分上不屑和他們斗,可這些人手段一次比一次陰險狠毒,還真的不能放任不管了。

「你沒發現,這一撥撥來的素質越來越差?」呂襄譯得意問。

「怎麼,你給的銀子不夠使?」

「可不是,誰教平王府的鋪子田莊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呢。」

他嘆口氣,眉眼卻勾得很妖嬈,這廝不當小倌還真是埋沒。

「想使什麼詐,儘快,這次打完,說不準皇上還要讓我到東邊去打海寇,你不是想把生意做到東邊去嗎?」

「你要帶我去?」呂襄譯眼睛一亮。

「想跟的話,京城裏的事儘快搞定。」

「沒問題。」

一個說儘快搞定、一個說沒問題,其實當中問題大得很,堂堂的平王世子出京,得報備皇上、皇太后,可皇太后這麼喜歡他,讓她點頭的機會不大,更何況要挪窩……那些秘密產業得安排妥當,想起來事情還真多。

不過,兩個男人什麼風浪沒見過,怕啥?

「我先隨你去一趟平王府,給王妃請安。」璟叡說道,這話圓融,他分明是擔心呂家庶子還留有後手。

呂襄譯接下他的好意,「行,我娘老叨念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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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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