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化悲痛為仇恨
茫茫群山之間蜿蜒盤踞着的山路上，萬馬奔騰，一片歡聲笑語，黃巢大軍載着從官兵那裏搶來的輜重給養，騎着從官兵們手中奪來的戰馬，馳出仙霞嶺，繼續南拔，直奔福州而去。
朱溫騎在自己的白馬上沿着山路馳騁着，周圍是接連兩個月來被飢餓疲憊苦悶困擾着的萬餘士卒，而在這一刻他們的苦難完全瓦解，換來的是勝利的歡笑。
在他們的身後，是大家兩個月來歷經千辛萬苦，忍飢挨餓開伐而成的七百里蜿蜒山路。
這條用無數人的性命挖掘填補而成的逃命的山路，就是後來衢州往來建州的交通要道、商旅之途。
瑟瑟的秋風在耳邊閃過，一切景物被大家拋在了身後，朱溫心中百感交集，誰會想到這條大家用命換來的山路，在千年後成為了最著名的仙霞古道呢，朱溫回頭望去，心中錯綜交織之情莫名升起，轉頭一揚馬鞭，朝着黃巢身邊奔去。
“大哥，眼下暫時脫險，圍剿的朝廷追兵元氣大傷，恐怕要一些時日才能恢復追來，前方便是福建，我們必須一鼓作氣攻下福州，這樣南下之路是北攻浙東，還是南攻廣州就任由我們選擇了。”朱溫與黃巢並駕齊驅，商議着前方所要選擇的道路。
“好！就按照六弟所言，弟兄們，大家打起精神，咱們直搗福州！”如若說朱溫凌雲壯志盡在心底，那黃巢的勃勃雄心更加是一覽無遺，連月來被官兵的圍剿，更加增添了他的憤怒與仇恨。
如若想不受他人肘制，唯有是推倒現實、重整天下，自己極權在握，誰還敢奈何於他，此時黃巢對權利產生了強烈的渴望。
正在這時，忽有士卒慌張的馳馬來報：“稟報大將軍，二將軍……他……”
“二弟怎麼了？”黃巢皺眉問着，“他醒過來了？”
士卒磕磕巴巴的續道：“二將軍……他……他剛剛去了……！”
“什麼？……！”黃巢聞言驚詫的大吼着，他原以為孟絕海只是傷重昏迷，慢慢會轉醒過來，可是沒想到弟兄幾個裏面最勇猛的一員大將竟然先離自己而去，驚訝轉為悲傷，臉上的肌肉抽搐着，將馬一橫折身跑到大隊後方。
朱溫也是相當的驚訝，“什麼？這……”掉轉馬頭急急的尾隨黃巢跑了過去。
孟絕海在這兄弟六人之中，是最為忠心於黃巢的一個，多年來雖然同葛從周征戰在外，很少與黃巢同一戰穴，可卻從無二心，自己勇猛無敵，麾下皆是強兵能將，卻從無野心，為黃巢甘願捨命。
“二弟！你……”黃巢下馬直撲到孟絕海身邊，只見葛從周此時已是淚流滿面，嘴唇微微顫抖着，眼中儘是悲傷，抱着孟絕海不放。
他與孟絕海一同征戰多時，感情尤為深厚，倆人在戰場上如同左膀右臂，相當的默切，在剛剛結束的戰鬥中，葛從周眼見孟絕海身陷險境時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可惜，自己這方處於不是一般的弱勢，晚了一步，沒能助二哥一臂之力，他的心中甚是自責。
“那狗官刀上有毒……！”葛從周哽咽的一字一句的吐出這句話，轉臉望着仙霞古的方向凝視着，牙齒都快咬碎了！
鄧天王、趙彰、尚讓、孟楷等人也都圍攏過來，焦急的看着孟絕海，還在抱着希望二哥能夠緩過來，可是，時間飛逝，大家的心隨之跌入悲痛欲絕之中，傷心的淚掛在了幾個天不怕地不怕久經沙場的大男人的臉上。
朱溫來到這個朝代時日不少了，看的太多的悲慘事情，可面對這種手足情深的生離死別，心裏仍是頗為酸楚，生命在這個朝代是何等的脆弱！
可是，他心裏清楚，此時不是哀傷的時候，義軍大隊人馬剛剛劫後餘生，還處於疲憊不堪之時，這個時候如果不一鼓作氣到達目的地的話，恐怕停下來想再起來都難，更何況朝廷的追兵不會就此罷休的。
“唉……！”一聲哀嘆后，他拉住黃巢的手，輕輕的放在孟絕海的臉上，將孟絕海那不肯瞑目的雙眼合上，沉重的道：“大哥，以大局為重，我們葬了二哥，趕緊南下吧，今夜如果大家拿不下福州，又要寢食不定了。”
沉默，大家沉浸在無限的悲痛之中，此時除了無聲的淚水，就是全體的沉默，士卒們早已停下了前進的步伐，紛紛駐足看着這邊，孟絕海的人馬，已是跪倒在地一大片，各個哽咽着，抹着淚，雖然孟絕海生前對待大家軍紀頗狠，可遇到生活中的困難，孟絕海總是老好人的幫助弟兄們，此時自己的將領去了，大家豈能不傷心。
“奶奶的！狗賊們！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官兵！有朝一日定將他們全部斬草除根！還有那個狗皇帝！是他們害死了我的二弟！弟兄們！我們為二弟報仇！”黃巢雙眼泛紅，怒目圓睜！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為將軍報仇！為將軍報仇！……！”士卒們悲壯的聲音響徹在山路之上，連月來大家心中被官兵的圍剿壓抑的一股怨氣無處發泄，今將領又在大戰中壯烈犧牲，此仇怎能不報！
黃巢等人在山路一側，貼着山根處挖了一個墳墓，將孟絕海草草的葬了，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猛將，就這樣變作了曾經，只留下一縷遊魂，飄蕩在仙霞山上。
逝者已矣，怎麼安置已非重要之事了，眼下大家心中對官兵、對朝廷的仇恨越發的增大，蔓延在每個人的心裏。
黃巢心中埋藏的仇恨更久更深，更是無法忍受，理智在這一刻已被仇恨取代，如果說最開始時他組織這支義軍，只是為了反抗朝廷的無能、官府的欺壓，大家一起出來混口飯吃，可如今在逐漸的演變中，性質完全的變了，他再也不想被人捉襟見肘，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兄犧牲，再也不想看着手下的士卒們飢腸轆轆，他不但要保命，他還要強權！
“出發！攻取福州！殺他個片甲不留……！”黃巢憤恨的一聲令下，大隊人馬瘋了一般的直奔前方福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