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結果就被罵了。
「不好吃也要吃,以後你只能吃這個!倪姨,認識你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有糖尿病,要不是今天你昏倒送你來醫院,我也不知道你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早上吃了降血糖的葯后竟沒有再進食,中午一桌好吃的東西也一口都沒吃,讓血糖低到昏倒了。
「以前你到醫院看媽媽都會給我帶吃的,那些蛋糕、小點心你也照吃,還吃那麼多!如果我早知道你有糖尿病,一定會阻止你的。」狄曉嵐口吻嚴厲到不行。「以後絕不能再這樣了。」
「可我到這年紀了,吃什麼還要小心……」林倪心虛,說話別彆扭扭的。
「又不是永遠都不能吃了,你現在人在醫院就配合一下嘛!剛才我還聽醫生說你兩年都沒有檢查,就只有拿連續處方箋,真是的,你怎麼會逃避看醫生呢?糖尿病要追蹤呀,誰知道你的血糖有沒有穩定,吃的葯要不要調整,要不要打胰島素控制……」狄曉嵐碎念着,覺得林倪真是太不愛惜自己身體了。
「我才剛失去媽媽,倪姨,我不想看你也跟着倒下,糖尿病好好控制也是可以有健康生活的,我不想以後得去洗腎中心看你。」
司空湖看着眼前身形嬌小,又因為剛睡醒而一臉迷糊的女孩,想起外表看來戰鬥力零的她當初如何把他那個兇悍的娘給馴服了,不只乖乖吃下控制血糖的餐點,就連之後也開始注意養身,不再大吃大喝讓血糖起伏不定,甚至趁那次住院聽她的話做了全身健康檢查,他不知道有多感激她!
他可是勸了很久要老媽做健檢,老媽死都不願意,說多了就要跟他吵架。
所以他就覺得把這個女孩娶回家肯定沒有婆媳問題,因為他老媽肯定會聽她的話。
「應該叫醒我的,你的行李要整理。」狄曉嵐說著就主動去拎他擺在玄關的行李箱。
他們從見面相識到結婚,不到兩周就決定了,時間非常倉促,婚後也聚少離多,但他每次回來,她都會自動幫他整理行李、清洗大量的衣服,就像一個正常妻子會做的。
「先別忙,我們要趕着出門。」司空湖阻止了她去拖行李箱。
他太清楚行李里有什麼東西了,除了他的臟衣服,還有一大堆小東西,要收拾會花上很多時間,這時候絕對不能讓她打開行李箱,否則可有得忙了。
「出門?」狄曉嵐迷迷糊糊的望着他。
「今天是你媽冥誕,你要去山上看她不是嗎?」看她迷糊不解的臉,司空湖主動說道,態度像是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你怎麼會知道?」狄曉嵐完全的清醒了,吶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為他記得母親的冥誕而感動不已。「你……就是為了我媽的冥誕回來的嗎?可是你正在拍戲……」狄曉嵐記得他拍的戲還有一個月才會殺青,正在趕拍攝的進度。
「我向劇組請了三天假,周一送你上班后我就得趕飛機回劇組。」司空湖的語調平鋪直述,沒有任何的起伏。
他是為了她的事回來,盡一個丈夫的責任—狄曉嵐想起了他們在討論結婚一事時,司空湖對她說的話—
「我不排斥跟你結婚組織家庭,第一個原因是我媽喜歡你;第二個原因是你把我媽罵得無話反駁,我差點笑出來。
「我們沒有感情基礎,我向來覺得感情不是婚姻必備的要素,我沒時間戀愛,但可以承擔一個家庭的責任,一個丈夫該做的我會做到。我的工作性質特殊,加上短時間內無法籌備婚禮,因此我們只能先登記,還有我可能一年難得回來幾趟,你嫁了我就要請你代我留在台灣照顧陪伴我媽,把我媽交給你,我很放心—這樣的婚姻你願意的話,那麼,我們就結婚吧。」
司空湖跟她討論婚事時很坦白,也讓她有心理準備,這段婚姻她寂寞的時間會很長很長,這個男人對於自己的照顧不會那麼的體貼和面面俱到。
但沒關係,她選擇了用相親的方式走入婚姻,就不會對愛情有期待,決定嫁給這個男人,那麼她就沒有怨言。
可她沒有想到他口中「一個丈夫該做的」,包含了她媽媽的冥誕他會排除萬難回來陪她一同度過這一天,讓本來對感情未有期待的她訝異不已。
心中漲滿好多情緒,狄曉嵐壓抑不了,她情不自禁撲進他懷抱里,雙手緊抱着他,為他今天出現在自己眼前感動不已。
「謝謝你、謝謝你回來……謝謝你。」這麼重視我的媽媽。
司空湖像是早就準備好等她投入懷抱,不因為她突然的舉動而意外,他雙手回抱住懷中的女孩,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傻瓜,這有什麼好感動的?」他笑着摸摸她的頭,他展笑時軟化了剛毅的臉部線條,大掌撫着她柔細的發,她的好發質令他愛不釋手。「我們是夫妻,這是我應該做的—時間不早了,我媽要打電話來催了,我去換個衣服你也準備一下就出門了,先去接媽吃早餐,然後一同去祭拜你母親。」司空湖將她推出自己懷抱,催促她快快準備出門。
被推開了,狄曉嵐有一點點失落,更有因自己方才太過熱情的害羞,她朝司空湖羞澀一笑后跑回房間去了。
今天是媽媽生日,她有好多好多話要跟媽媽說。狄曉嵐想着,還沒跟媽媽說她結婚了,而且她嫁的男人是她的初戀對象……
【第二章】
狄曉嵐的母親火化后,安置在一個可以看見海的私立墓園,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就在淡水。
狄曉嵐看着母親的照片,是媽媽生病前美麗的模樣,不是那個被化療摧殘得瘦弱不成人形的樣子,她內心複雜,為媽媽不再為病痛所苦而欣慰,又為媽媽不在身邊而難過着……
「碧落,我來看你啦!還帶我兒子來,給你看看女婿,都說了我兒子是帥哥沒騙你吧,我也保證他絕對不會對曉嵐不好,瞧,為了你生日,他可是特地回來的!他片場可遠了,這一路很辛苦的,怎麼樣?對這個女婿滿意吧?如果你滿意,就給我一個聖筊。」
噹噹—兩個十圓硬幣落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讓有些感傷的狄曉嵐眨了眨眼,順着聲音望去就看見林倪早就將香拿到大殿插好,回來跟媽媽聊天了。
「哈,聖筊,算你有眼光!」林倪哈哈大笑,撿起地上的十元硬幣,笑笑抬手碰了碰好友的遺照,眼中有着壓抑的淚光。「安啦,我這麼喜歡曉嵐,早打她主意給我當媳婦,我絕對不會欺負她,不會有婆媳問題,當然也不許我兒子欺負她,如果他欺負她,我就把他折了!」
林倪眼中的淚光讓狄曉嵐清醒過來,難過的永遠都是被留下的人。媽媽如果還在的話,也不希望她一直難過消沉。
所以她也用着輕快的語調對着母親的塔位訴說,「媽媽,生日快樂,我來看你了,我很好,你在天上不用擔心我。還有我結婚了,嫁給倪姨的兒子,他們都對我很好……」
提到了結婚一事,狄曉嵐下意識地抬頭看站在身邊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遮陽的墨鏡掛在胸前,就算是輕便的T恤、牛仔褲也掩不了他的明星氣息。
這麼個大明星特地從片場飛回台灣,舟車勞頓的就為了給她媽媽上炷香,媽媽若知道她嫁了個這樣的男人,也會為她開心吧。
許是察覺到她的注視,司空湖回頭與她四目相交。
她像是被抓到的松鼠,快速的轉過頭繼續念念有詞。
司空湖眼神閃了閃,他並未錯過狄曉嵐方才的表情以及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是老媽的聲音讓她改變了臉部表情,她故作輕快是不想讓他媽難過吧?
他常常聽老媽提起余碧落這個好朋友,他了解自己的母親,能讓她認定為朋友的人不多,前陣子媽媽在電話中總提起余碧落生病她有多麼的擔心和心疼—可惜,媽媽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最後仍不敵病魔的摧殘。
執香拜了再拜,司空湖對着眼前余碧落的照片,他未曾一見的碧落姨,他的岳母,默默地說著自己想對這位長輩說的話—
我是司空湖,我跟曉嵐結婚了,我會對她好,盡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媽媽,這是我對您的承諾……
祭拜完后,他執着香要去大殿將香插上,看見狄曉嵐還拿着香,對着母親細語,心想她應該有很多話要跟自己的媽媽說,也就不打擾她,給她獨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