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謀害
張太醫幾乎是被褚非離拎着進的清荷園,他整個人都氣喘吁吁,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十七爺跟在後面,拎着好幾個大大小小的藥箱子。
瑾妍很幸運,從小到大都是如此,小時候雖然過得壓抑,可好歹是安然長大了。長大后,雖溺水,雖被逼婚,雖遭人刺殺,可次次都僥倖得了安然。
月有盈虧,花有開謝,世間事終有盡時,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償若一個人一直都是幸運傍身,時間久了,好運也就用光了,真正有了災禍時,自然就得不了庇護。
這也是褚非離明白的道理,所以他在怕,怕這次就要跟瑾妍真正的分離了。
張太醫進到室內,滿地的血棉,立即讓他明白了一切,瑾妍緊閉雙眼,慘白着臉。他不明白上午來為瑾妍把平安脈的時候,一切都還好好的,為何才過了幾個時辰,這人怎麼就生死一線間了?
顧不了許多,張太醫直接就搭上了瑾妍的脈,只一會兒,就蒼白着臉移開了手。
張太醫詢問了江大夫的處理方式和用過的葯,只覺得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便點點頭出了室內。
江大夫很早就聽說過張太醫的名號,只是苦無相見的機會,如今不僅見着了真身,自己的方案還得了認可,這讓江大夫不竟喜從心來,只是一抬頭,看到奄奄一息的瑾妍,他的整顆心又沉了下去。
張太醫出來稟報的,和江大夫說的一模一樣。
“你還我那還未出生的小外孫,還我健康安然的瑾兒。”芸娘踉蹌着步子衝到秦碧安的跟前,一把拽住秦碧安喝道。
秦碧安一開始是緊張的,她一直拽着娍妍的手,緊緊地,卻也抖個不停。她不害怕被抓起來,她本來就作好了犧牲打算,無畏被抓,無畏被指控成是害瑾妍的兇手。
只是她跟在趙宸珏身後一路小跑的時候,聽到瑾妍氣息微弱地向趙宸珏求情,說是她自個兒不小心跌倒,求他不要遷怒旁人。那時候,秦碧安的心中很明白,瑾妍是清楚誰的手推向她的,因為秦碧安看到瑾妍跌下去時迴轉身,微笑地望着自己,而自己的那一雙手還正直直地伸在前方。
雖然秦碧安的心中很明白真正害了瑾妍和那孩子的人是誰,但她為了自己的家族和報答瑾妍的維護,她都該把這事攬上身來。
“你幹什麼?”褚非離一下子衝上前,拉開了芸娘喝道。
“幹什麼?你問我幹什麼?她將瑾妍推下了那麼高的階梯,害得孩子沒了,瑾兒生死未卜,我還能幹什麼啊,這些年來,我和瑾兒處處忍讓,時時小心,我們從來不爭不奪,還有什麼讓大夫人您不滿意的,臨了還要害我的孩子和外孫?”芸娘一時對着褚非離,一時又對着秦碧安哭道。
秦碧安始終低垂着頭,任由芸娘哭訴。倒是褚非離看不下去,他擋在了秦碧安的身前喝道:“這麼多人,你憑什麼說是大夫人推了瑾妍,你到底有什麼居心企圖?”
端着一盆溫水路過的玉荷頓住了步子,她其實也看到了大夫人的雙手推在主子背上的,只是大夫人當時身子踉蹌,神色驚訝,不像是故意而為之。但是不管如何,主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如今,這些事兒都不是爭論的時候,若主子有事兒,不需爭論,在場的人一個也是跑不了的,所以玉荷沒有多言,只頓了頓,便端着盆入了室內。
芸娘見褚非離問她有何居心企圖,不禁冷笑了起來,她一步步走向褚非離,隔褚非離兩步之遙便大聲質問道:“裏面躺着的是我的女兒,剛剛離開人世的也是我的孫兒,你說我有什麼居心企圖?”
裏面躺着你的女兒?看來柳玉海那廝根本就沒說實情,看來瑾妍也沒舍下多年的撫養之情。褚非離看着芸娘一副悲悲凄凄的模樣,心中頓生惱意,他一步跨前正要質問芸娘到底誰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秦碧安卻一把拉住了褚非離輕聲道:“是我,是我推了瑾妍下去。”
褚非離聽到秦碧安的話,整個人如中雷電,不僅頓住了身子,就連已到喉邊的質問也頓住了。
同時愣住的不僅是褚非離,還有趙宸珏,因為他們兩人是知道瑾妍身世的,先不說秦碧安為何要推瑾妍那一把,她們可是親母女啊,母親如何能害自己的親女兒和外孫呢?
“陛下,慕良人確是民婦所害,民婦一人做事一人當,害人償命便是。”秦碧安直直跪在了地上,淡淡地說道。
“不可能的,娘,你怎麼可能害瑾姐姐呢,姐姐回府的這些日子,您日日探望,招呼這,照料那的,比起我這個親女兒來,您一點兒沒少操心,你如何會害瑾姐姐和她的孩子呢?”一直沉默的娍妍見秦碧安鄭重地跪在了趙宸珏身前,心中終於恐慌了起來,她跪在了秦碧安的身旁,哭着說道。
“出去,聖上跟前,還不容你來回話。”秦碧安淡淡地看着娍妍喝道。
如果只是秦碧安跟前,娍妍還敢頂嘴不出去的,但是趙宸珏在這兒,娍妍還真的害怕,不僅因為趙宸珏是至高無上的聖上,更重要的是她怕自己不小心失言,更給娘惹了麻煩,所以娍妍還是乖乖退出了室內。
“陛下,人偶,巫蠱都是民婦做的,與皇後娘娘毫無關係。”秦碧安鎮靜地說道。
“姨母,您別亂說,現在不是您攬下事就可以的。”褚非離着急,也跪在了地上。
秦碧安轉頭望着褚非離,她的臉上淡淡溢出一絲笑意,一瞬后她又轉頭對趙宸珏道:“慕良人盛寵,威脅的不止是皇后,還有罪婦,她的母親隨時都有可能取代罪婦大夫人的位置。若不動手,來日她若誕下皇子依聖上對慕良人的盛寵,只怕連太子也是保不住的。碧湘自幼純善,這次的事情我都是瞞着她的。”
“朕倒是很好奇,整個椒房殿那麼多的宮人,夫人是如何放入木偶,又不被皇后和皇後身邊的宮女發現呢?”趙宸珏望着秦碧安淡淡地問道。
其實,趙宸珏這話,明顯地就是不相信此事與秦碧湘無關。
“皇後身邊的大宮女,深得皇后器重,她對皇后也忠心無二,為了皇后,就算要她性命,她也不會眨眼的。”秦碧安坦然地說道,頓了頓,她又說道:“幽蘭園大廳的菊花茶里有藏紅花,那是為慕良人準備的,她一直未喝,所以我只能採用這樣的法子,如果她的孩子沒,太子的位置也就無人可撼動了。罪婦和皇后也都可得安然。這事兒,陛下只需要派個識些醫藥的人查一查就可得真相。”
該說的,要說的,也都說清楚了,剩下的事情都拽在趙宸珏的手上,秦碧安安安靜靜地在地上叩了一個頭,然筆直地默然跪在地上。
“曹平安、”許久后,趙宸珏朝外面大喝了一聲。
“將慕夫人押回宮中,另外、”趙宸珏頓了一瞬又道:“幽蘭園大廳里的菊花茶驗驗。”
曹平安上前,秦碧安站起身朝趙宸珏福了下身子,然後安靜淡然地往外面行去。
且不說那人偶是否是秦碧安做的,但茶里的確有藏紅花,秦碧安又親口承認了是她推的瑾妍,謀害良人以及皇子這樣的罪名,任中一條也足以要了秦碧安的命。
秦碧安出去后,自然有人接手曹平安押送秦碧安進宮,當然,這次進宮可不是去那華麗麗的後宮之中,而是進那暗無天日的牢獄裏。
娍妍雖在外間,但她都聽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好好的一家人,為何就成了這樣子,姐姐命懸一線,母親卻成了謀害姐姐的罪人。雖然她嫉妒姐姐,嫉妒她有聖上呵護着,卻還霸着離哥哥的一顆真心,但她從來沒想過要姐姐的命。
娍妍還未來得及向趙宸珏求情,已經有機靈的下人拉着娍妍回幽蘭園了,娍妍自然是不肯走的,她一邊掙脫下人們的束縛,一邊一聲聲大喊着:“陛下,冤枉啊。”
“小姐,您回去吧,這樣不僅救不了夫人,還會害夫人受苦。”玉蘭自一個丫頭手中扶過娍妍道。
玉蘭望着衣衫零亂,滿面的淚痕的娍妍,眼中一酸,她知道一旦夫人出了事,很快也就是她玉蘭的死期了,她伸出手替娍妍理了理衫裙,又順了順娍妍額前的亂髮,輕輕開口道:“小姐,您回去吧,為了夫人,為了少爺,如今老爺不在家,您便要擔上重擔。”
娍妍一直被呵護在掌中,從沒想過有什麼事是需要她來負擔的,但是,她聽到了連皇后姨母都被關押禁足在椒房殿裏,就連太子表弟也是危機重重,那麼她的娘親被抓進宮中,也不會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兒了。安兒雖小,卻極為重情,絕不能讓他知道母親出事了。
就這一點,娍妍覺得自己也是該冷靜下來,堅強面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