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這樣也挺好

第九十五章 這樣也挺好

人死後會有輪迴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活着的時候還有執念,那麼死了以後,一定不會安寧,就算真的有輪迴,也會因為有所挂念而不甘吧。

不過還好,我命大,運氣也好,只是傷了一條腿,其他的都是外傷。

右腿上打着石膏,包紮着繃帶,我躺在病床上,聽醫生跟我說:“雖然已經做了手術了,但是膝蓋骨碎裂得太嚴重,沒有辦法修復,只能摘除,所以,以後你右腿可能……”

“你的意思是說,我以後……都只能坐在輪椅上了,對嗎?”我眼神落在房間角落裏的東西上,那將會是我後半生的依仗。

我的右腿,還有知覺,卻不能站立,這場事故沒有奪走我的生命,卻讓我失去了一條腿,這,還是在徐喬森極力保護下才有的結果。

“醫生,我老公怎麼樣了?就是跟我一起被送進來的那位先生。”我問。

醫生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說:“那位先生目前還在觀察中,好再沒有傷到內臟,倒是撿回來一條命,可是大腦受傷太嚴重,尤其是後腦勺那處傷口,加上流血過多……現在還在加護病房昏迷不醒……”

“也就是說,他不會死了,對吧?”

“這個……很抱歉,這個我們不能百分之百保證。”醫生說完。又記錄了一些東西,才轉身出去。

我伸手摸着自己的右腿,疼得都有些發木了,但好在已經用了止疼針,所以還能忍受,我撐着床板起身,我很慶幸左腿還能動,不至於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

就在我剛坐起來的時候,病房門就被推開了,我爸媽手裏帶着東西,一臉匆忙地趕了過來,身後竟然還跟着張嘉和張旻文。

旻文一見到我就飛撲過來,說:“媽媽!”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

“你個死丫頭,如果我們不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跟家裏說了?啊?”我媽把一個保溫壺往桌子上一放,厲聲地問我。

還能活着見到他們,就算是聽了一聲罵,我心裏也是開心的。

老爸見我眼圈紅了,趕緊安慰我說:“清丫你別吃心,你媽這人就這個樣子,她嘴上是罵你,其實那是心疼你呢。”

“我還用你給我解釋啊?你個老頭子,我自己的閨女,罵兩句怎麼了?我那就是罵她呢,心裏也罵著呢!”

“外婆……您快別說了,媽媽都掉眼淚了。”旻文拉着我的手,一邊無聲地安慰我,一邊勸着老媽。

“還是我大外孫懂事兒,你媽媽都這麼大年齡了,還不如一個小孩子知道輕重。”

“媽……”我哽咽着喊她,說:“您罵的對,我……我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阿森他……他現在還昏迷不醒,我……”

我壓抑地哭着,爸媽都陷入了沉默,顯然是已經了解了情況,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張嘉說:“陳清,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太自私,或許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了,對不起……”

“過去的我不想再提了,我們現在都有彼此愛的人,我祝福你,也很珍惜我現在,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的。”

“嗯……陳清,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我覺得你還是得知道,這次的事故,並不是個意外,警方已經調取了當時的監控,是有人故意撞你們的,我懷疑,是柳家乾的。”張嘉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才明白原來他來的目的就是要告訴我這些。

我心裏被狠撞了一下,又是柳家!

到底是有多大的恩怨,才會讓柳家這麼緊追不捨?甚至不惜要殺了徐喬森,又或者說,只是為了要除掉我,而徐喬森是被我連累的額?

我跟柳家的牽扯是因為徐喬森,開始只是假裝成柳如晴,可後來卻因為對徐喬森的感情而引發柳如晴和柳玲玲對我的反感,而現在柳玲玲已經回來了,所以她很有可能會鋌而走險除掉我。

“那,查到兇手是誰了嗎?”我問。

“還沒有,不過警方這邊希望跟你好好談談,或許能問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所以……”張嘉說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說:“李警官就在外面,如果你同意的話,不如現在就……陳清,你的想法呢?”

“既然都來了,我還能說什麼?而且,我也想快點找到兇手。”我說著,讓旻文幫我往後背墊了個枕頭。

張嘉聞言點點頭就出去了,接着他又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穿便衣的人,就是李警官。

李警官拉了張椅子坐下,問:“陳小姐,你別緊張,我就是來簡單問一下。”

“好,你問吧,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的。”

“陳小姐之前應該是張嘉先生的太太吧?”李警官一開口竟然是問這個問題,這是我和張嘉都沒想到的。

我媽聽到這個有些不樂意了,張口就說:“警察同志,我女兒女婿出了事故住院,你不問一些跟事故有關係的,反倒問一些有的沒的,是什麼意思?”

“阿姨,這可不是什麼有的沒的,在調查案件之前,我們必須要把案件涉及人員的背景和關係都調查清楚才行。”

“那你這……”

“哎呀行了。”老媽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把打斷了,他扯了一下老媽的衣服,帶着歉意說:“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女兒出了這檔子事兒,我們這做父母的擔心,還請警察同志能體諒一下。”

說著,他又對我媽說:“清丫這邊有事兒,咱們別在這裏添亂了,先出去買點補品啥的,旻文,我跟你外婆眼神不好使,你跟着我們一起去。”

說完,也不管他們願不願意,老爸就扯着一大一小出去了,只留下了張嘉和李警官。

李警官說:“你父母對你很好。”

“天下有哪對父母對自己孩子不好的,李警官,您繼續問。”

“那陳小姐對於剛才的問題,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抬頭看了眼張嘉,見他面上有些尷尬的神色,便開口:“我想,關於我之前的事情,李警官已經都了解的很清楚了,我跟張嘉曾經確實是夫妻,不過我們已經離婚了,而且,我們都已經各自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這些跟這個案子有什麼關係嗎?”

“暫時沒有,不過我聽說,陳小姐是因為張先生有了外遇,才離得婚,對嗎?而且,還曾經‘假死’過一段時間,後來是因為徐喬森先生救了你,才僥倖活下來,但你卻是以徐太太的身份跟着徐先生回來的,也就是說,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陳小姐其實是柳如晴的身份,沒錯吧?”

他很篤定地說了這段話,我有些抓不準李警官的意思,為什麼會再說起這些呢?難道這之間會有什麼牽扯嗎?

見我一直不說話,李警官輕笑了一聲,說:“陳小姐不用緊張,只是您之前的身份,或許跟這次的案子有些關係,所以我才會跟您求證一下,您只需要回答我就好了。”

“對,你說的都沒錯。”我回答說。

李警官從隨身帶的文件夾里拿出兩張照片出來給我看,說:“我們調取了監控錄像,第一張里是錄像的截取畫面,裏面是當時開小貨車的司機,也就是撞了你們的人,第二張,則是他跟別人見面的照片,裏面的這個女人,你應該不陌生吧?”

照片里的男人我不認識,一點印象都沒有,但照片里的女人我卻是很熟悉,因為她就是柳玲玲。

這麼說,真的是柳玲玲找人要來殺我?卻導致了徐喬森至今都昏迷不醒?

我眼裏蓄滿淚水,把照片緊緊抓在手裏,問:“既然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為什麼不去抓他們?這個女人是柳玲玲,她是柳家的人,是柳如晴的親妹妹,你們去抓她吧,一定是她做的。”

“很抱歉,陳小姐,我們已經調查過了,不是柳玲玲指使的。”

“什麼?”我抬頭,很驚訝這樣的結果。

如果不是柳玲玲指使的又會是誰呢?這個男人我根本就不認識啊,他為什麼要殺我呢?難道是因為跟徐喬森之間有私人恩怨?可是,又為什麼要跟柳玲玲見面呢?

我陷入了困惑,李警官則是拿出了另外一張照片出來,這張很明顯是偷拍的。燈光有些昏暗,只能勉強看清是兩個人抱在一起,別的就看不出什麼了。

李警官說:“這張是多年前的一張照片,裏面的男人就是撞你們的司機,叫秦一鳴,跟他抱在一起的女人,你認識,就是柳如晴,但當時柳如晴已經是徐太太了,而秦一鳴也有自己的家室。”

“所以,這個男人,其實就是柳如晴以前偷情的對象?”

“對,多年前這段醜聞被秦一鳴的妻子揭露,在商業圈裏掀起了不小的風潮,緊接着,柳如晴就被綁架了,當時柳家和徐家被勒索一個億,但後來因為沒有支付資金,柳如晴的臉被毀容,扔進了一個魚塘里,再後來,就沒有聽到過關於她的消息了,有傳言說她被送到國外治療,也有傳言說她死了。”

“可是,這個跟我有什麼關係嗎?”我不解。

“當然有,柳如晴失蹤不久,秦一鳴的產業就被查封了,之後他就變得窮困潦倒,只能靠着打零工過活,我想,他心裏對柳如晴一定是有怨恨的,而你,卻曾經以柳如晴的身份生活過,還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如果我沒記錯,當時徐先生對外宣佈的消息,應該是你失憶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沒有人懷疑你的身份,包括你曾經的丈夫,張嘉。”

我跟張嘉對視了一眼,很顯然,這個李警官是有備而來的,他一定是把我們都摸了個底兒透。

暗中呼出一口氣,我問他:“李警官,我還是不明白,您說的這些,跟這個案子到底有什麼關係,就算我之前以柳如晴的身份生活過,但這個男人我不認識,而且我很確信沒有跟他接觸過,他為什麼突然……”

“這個就是接下來我要說的,問題就出在真正的柳如晴回來了,你之前在警局有過一段被綁架的記錄,剛巧也是被人毀了容,其實當時我們已經猜測到真相了,但當時卻覺得匪夷所思,畢竟怎麼可能有人會自己綁架自己呢,而且當時你的確受傷很嚴重,不過後來柳如晴對外宣稱自己的臉被毀了,我想也就是那個時候,你已經做回自己了。”

李警官喘了口氣,接著說:“陳小姐,真正的柳如晴已經被徐先生送到精神病院做終身監禁了,而且我們也查到了當時在你房間被燒死的人,也的確是柳如晴殺的,這事情本來是跟你沒什麼關係了,可問題就出在她身上。”

他伸手指了指照片上的柳玲玲,說:“柳玲玲找到秦一鳴,並且暗示他其實柳如晴過的很好,並且已經整容了,依然很漂亮,秦一鳴心裏壓抑多年的憤恨就會被激發出來,所以,他就找到了你,並且想殺了你們。為自己多年來的痛苦報仇,並且,我們在秦一鳴的體內檢測到了甲基苯丙胺的成分,呈陽性。”

“甲基苯丙胺?那是什麼?”

“冰毒,所以秦一鳴或許是在剛吸完毒之後,出現幻覺的情況下才去撞的你們。”李警官說完,看着我。

我又看了眼照片,上面的男人有些滄桑,看不出他的陰狠,反倒是有些憨厚,這樣的人竟然會想要殺人嗎?

“李警官,你的意思是,柳玲玲只是提供了我的虛假情況,讓秦一鳴誤以為我就是柳如晴,然後引導他報復我,其他的,她什麼都沒做是嗎?”

“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李警官說:“以你對柳玲玲的了解,她平時有什麼不對勁兒……我的意思是,她有沒有過很反常的時候?”

“反常的時候……”我回想着。低聲呢喃:“好像她一直都是比較反常的,總是突然間就變了性子,之前她還砸傷我,不過後來柳家以她精神有問題為由,把她送去國外做治療了。”

“經過調查,我們發現秦一鳴之前並沒有吸毒的嗜好,而是在跟柳玲玲碰面之後才沾染的,所以我們懷疑,柳玲玲是個癮君子,只是一直都沒有找到證據,陳小姐,如果你這邊知道什麼的話,請務必跟我說。”

癮君子的意思,是指柳玲玲也吸毒嗎?

怎麼可能呢?她這樣聰明的女人,應該不會沾染毒品才對吧,而且,柳家也不會讓她沾染毒品的呀,按照柳老爺子的性格,如果知道柳玲玲染上了毒品。肯定二話不說就斷絕關係了,現在警察都懷疑了,為了柳家一點動靜都沒有?

除非……

我心裏閃出個驚人的念頭,趕緊對李警官說:“柳玲玲是不是癮君子這個我不清楚,但是柳家有個在地下開闢的會客廳,平時是不允許外人進去的,一般都是柳老爺子特別約見的人才會去,上次他們召開記者招待會,也在那裏……”

“陳小姐的意思是?”

“這只是我的懷疑而已,柳氏企業之前被我先生收購了很大一部分,我想李警官應該是知道這個消息的,這之後,柳玲玲又因為精神有問題被送出國治療,但是柳家並沒有因此而一蹶不振,反而引進了一大筆神秘資金,大家都不知道這個神秘的投資人到底是誰,剛才李警官說找不到柳玲玲吸毒的證據,我想,那是因為柳玲玲壓根就不是吸毒,而是販毒。”

如果真的是我猜測的這樣,那也就很好的解釋了之前柳家資金的來源,那些所謂的企業股份,其實都只是一個幌子而已,柳家真正在做的生意,其實是毒品,所以只要不動搖這個根本,不管柳氏企業被收購多少,柳家的根基都無法動搖。

聽了我的話,李警官突然起身,只跟我簡單打了個招呼,然後又回頭跟張嘉說了幾句話,就趕緊走了。

接着房間裏就只剩下了我和張嘉兩個人,氣氛一下就尷尬起來。

還是張嘉先開的口,他說:“陳清,我沒想到你受了那麼多苦,我……真的對不起。”

“想要得到,總是要先付出一些,所以我現在有了徐喬森。而你,雖然和艾琳修成正果,可你們也付出了應有的代價,不是嗎?老天爺是很公平的,沒有誰對不起誰。”

我說完,猶豫了片刻,問他:“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情嗎?”

“你說,我能辦到的,一定辦到。”

“你能帶我去看看徐喬森嗎?我現在……不太方便一個人動……”

張嘉的視線落到我滿是繃帶的右腿上,眼裏閃過一抹愧疚愛,接着把牆邊上的輪椅推了過來,又小心地把我挪到輪椅上,這才推着我出去。

徐喬森在加護病房,一般都是重症患者才會住在加護病房,所以還算好找。

路上,張嘉問我:“我問了醫生,你的腿以後恐怕都……醫生說是硬生生把骨頭壓碎的,我記得你生旻文的時候,才剛開始陣痛,你就已經忍不住了,像你這麼怕疼的人,當時,你怎麼受得了……”

“人都是會變的,徐喬森為了我能連命都不要,我只是毀了一條腿,又能算什麼?”

說話的功夫,我們已經到了。

徐慧坐在門外的長椅上,閔旭陽在一旁陪着她。

見了我過來,徐慧紅着眼起身,走過來二話不說,先打了我一巴掌,閔旭陽趕緊攔住她,張嘉也同時把我往後拉。

徐慧一把甩開閔旭陽的手,然後憤恨地罵我:“你還來做什麼?看笑話嗎?你現在一定是很得意很滿意吧?我哥哥成了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吧!”

“對不起……”

“對不起?哈,陳清,收起你那副可憐的樣子,你就總覺得自己有多可憐,總覺得我們都欠你的,你心裏腦子裏就想着我哥騙你的那些事情,可你怎麼不想想,他為什麼騙你?還不是為了你好?我勸過你,閔旭陽也勸你,我們大家都勸你,可是你呢?你誰也不顧,你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不顧,一定要離開!現在好了,我哥哥就只能在裏面躺着了,再也攔不住了,你想去哪就能去哪了!”

我低着頭,任由徐慧罵我,但張嘉有些看不過去,便開口說:“徐慧,其實陳清她……”

“你閉嘴!這裏最沒有資格說話的就是你!張嘉,如果不是你,陳清怎麼可能會遇到我哥哥,如果她沒有遇到我哥哥,現在我哥就不會昏迷不醒!”她怒聲打斷張嘉的話,然後看着我說:“陳清你知不知道,為了留住你,我哥哥每天都給自己安排大批量的工作,就是因為他想留住你!可是你呢,你就不能體諒一下他嗎?你知不知道,原本這個簽約不需要他去的,可是當天他非要去,就是因為你跟着!結果……”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其實都只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你就是想證明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你就是想讓我哥哥給你服軟,陳清,你就是太自私了,是你把我哥害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他真的醒不過來了,那你就是兇手!”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我想離開……只是因為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每次都讓他擔憂着安全,我不想這樣……徐慧你說的對,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我想讓他對我坦誠,我想跟他一起面對,可是……我、我可以進去看他嗎?”

“我不會讓你進去的,我不會……”

徐慧還想說什麼,閔旭陽一把拽住她,然後對她說:“慧慧你冷靜點兒,你忘了醫生說的話了?讓陳清進去,對你哥或許有幫助。”

“閔旭陽,你到底向著誰啊?”徐慧猛推了閔旭陽一把。

閔旭陽說:“這不是向著誰的問題,你也不想你哥以後真的變成植物人吧?他平時對陳清那麼放不下,現在陳清是最後的希望。”

他說完,徐慧便不再阻攔我。

我拒絕了張嘉的幫助,自己用手推着輪椅的滾輪慢慢進了房間。

徐喬森臉色青白地躺在病床上,還帶着呼吸機,頭上包着繃帶,如果不是一側的儀器還顯示着心跳脈搏,我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我過去,輕輕拉住他的手,不再是溫熱的觸感,反而有了些涼。

我說:“我做了個手術,所以耽誤了幾天,現在才來看你,是不是不開心了?如果在以前,你一定會把我撲倒,狠狠地教訓我,可是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怕你,不僅不怕,我還很期待你起來教訓我呢。”

我說:“這幾天一直躺着,腰都疼了,外面下了兩場雨,有的花瓣都開始落了,阿森,你說,等秋天的時候,我們去旅遊怎麼樣?帶着亞亞,帶着旻文。我們一起去外面轉轉,好像我還從來都沒跟你出去過呢。”

我說:“醫生說我的膝蓋沒有辦法修復,所以只能做手術摘除了,徐喬森,我現在只剩下一條腿了,我不能再跟你又跑又跳了,你還會不會喜歡我?”

我說:“當時撬開車蓋的時候,我……我真的太疼太疼了,差點就要昏過去了,當時我就想,這麼疼,你護着我的時候,都是怎麼忍過來的呢?那麼多玻璃扎在你身上,你怎麼還只是護着我呢?徐喬森,你是不是想故意讓我內疚啊?我內疚了,就不會再吵着跟你離婚了,你的目的就達到了,是不是?”

我說:“其實我根本不想跟你離婚,但我似乎總在製造麻煩,有多少次,你都在為我屏蔽危險,我不想這樣了,但是我又不想承認,所以我就把這過錯都扔到你身上去了,徐喬森,我總在怪你對我不夠坦誠,其實,我也一樣……”

我說:“徐喬森,你要是睡夠了就快點起來吧,我們還有那麼多紅綠燈沒走呢,你要是睡得太久了,以後我們走不動了怎麼辦?我的腿是廢了,所以你得背着我去,徐喬森你快起來吧,你還欠我一個婚禮呢……”

我說……

眼淚滴在病床上,浸濕了一片,我說了那麼多,徐喬森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依舊是青白着臉躺在那裏,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沒反應。

我痛哭出聲,握着他的手捂住臉,讓眼淚從他的指縫間流過。

徐喬森,你曾經不是說過嗎,只要我叫你,你隨時都會出現,可是我現在叫你,為什麼你沒反應?是不是最近我太任性,讓你生氣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心思都留在了徐喬森的身上。

每天,我都會去看他,然後陪着他說話,從我們第一次遇見開始說,一直說到後來,每天說一遍,不厭其煩,有時候說得我嗓子都啞了。但徐喬森依舊是在那裏躺着,沒有什麼反應。

醫生說,他能不能醒過來,全看自己的意志力,我好想問他,為什麼不願意醒呢?我在外面呼喚你,為什麼還不願意醒過來呢?

兩個月後,我可以出院了,徐喬森還在那裏躺着。

我回到了我們的家,劉嬸抱着亞亞迎接我,幾個月沒見,小傢伙都有些不認識了,我陪她玩了好久她才認出我來。

坐在輪椅上,我去了徐喬森的書房,想了解一些平時他在書房做的事情,我希望從別的方面找到突破,或許在書房裏可以找到他感興趣的東西。

但找了一圈也沒有特別的發現,只是在他書桌的抽屜里看到了一個帶着密碼鎖的小冊子。

密碼很簡單,我只試了一下就打開了,因為密碼就是我的生日,裏面的東西讓我很震驚,竟然是我的照片,全部都是我在馬尼亞的照片,看拍攝的角度,應該是找人偷拍的。

我捂着嘴巴,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來不及多想,我把這冊子拿上,轉身就出去了,跟劉嬸說:“劉嬸,我要去趟醫院。”

“現在?”

劉嬸幫我安排了車,又找人把我送到加護病房那裏,我推着輪椅進去,徐慧不在,應該是回公司處理事情了,就只有閔旭陽陪着他。

見我來了之後,閔旭陽就很識趣地出去了。

我過去,打開那本冊子。從第一張照片開始說,我說我到馬尼亞之後的擔憂,我說我對他的思念,我說起對閔旭陽的懷疑,也說起得知懷孕時候的期待。

我把每一張照片都講得很詳細,尤其是在我懷孕期間,說完之後,我把冊子留下,便自己回去了。

我不知道我說的話他能聽進去多少,但我想,總有一天,徐喬森會突然在我說話的時候醒過來跟我說:“寶貝,你什麼時候變成話嘮了?”

我幻想着這一天的到來,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突然。

很突然的,徐慧給我打來電話,說:“陳清你快過來,我哥要見你!”

我不知道她說了什麼,腦子裏只留下了那句“我哥要見你”的話,呆愣過後,我便匆忙趕到了醫院。

徐慧和閔旭陽在外面等着,徐喬森則是在做詳密的檢查。

沒多久,醫生出來了,說:“病人已經清醒了,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恢復,所以,你們不需要太着急。”

醫生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我開始沒理解,但是當我走進去之後,我才知道那話是什麼意思。

我進去,徐喬森直愣愣地看着我,突然裂開嘴笑了,眼神里儘是天真:“這個姐姐,你好漂亮啊!”

他,叫我姐姐?

徐慧跑過去抱住他哭着說:“哥,你怎麼了,你還認識我嗎?我是慧慧啊,哥。你到底怎麼了……”

“啊……你、你別抱我……別抱……”徐喬森很彆扭的掙脫徐慧,然後掀開被子跑到我後面,先是一愣,隨後他蹲下來仰頭看着我,笑着說:“姐姐,原來我比你還要高啊。”

“徐喬森,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姐姐啊。”

“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是……”徐喬森突然面露難色,撓着頭有些困擾:“我是誰呢?啊,我是木木。”

然後,他拍着手為自己鼓掌:“對,我是木木,哈哈,我是木木!”

“木木?”我正納悶,徐慧卻壓抑着哭腔跟我說:“我哥的小名叫木木,自從媽媽去世之後,他就再也沒用過。”

心裏一痛,難道徐喬森真的……只停留在小時候嗎?

徐喬森醒來之後很快就出院了,醫生對他的大腦做了檢查,得出的結果是,因為之前受到重創,所以才導致他智力停留在幼年時期。

這個只能通過他自己恢復,所以,我們就接他出院了。

然後,我們家就又多了一個孩子,亞亞除了有個爸爸,也多了個好夥伴。

有時候,我看着他們父女倆玩的開心,想想,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沒有紛擾,就這樣平平淡淡的。

徐喬森還是喜歡叫我姐姐,但是他會人溫柔很呵護地給我揉腿,然後給我呼呼,說:“姐姐,木木有神力的,給你呼呼,你就不疼了……”

有時候他會說:“姐姐,你放心,以後木木長大了,會保護你,媽媽說女孩子以後都要家人的,那你以後就嫁給木木好了!”

也只有這時候,我才能深刻體會到徐喬森有多愛我,愛到即便記憶力沒有我,也依舊會給我承諾。

這天,我和劉嬸帶着徐喬森和亞亞來公園,這個時刻我已經準備有一段時間了,不管這個男人變成什麼樣子,我想,我都願意陪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我穿着婚紗,駕着雙拐一步一步地朝前面走去,徐喬森正陪着亞亞在玩土,把那身西裝弄得髒兮兮的,臉上也全是土,但依舊擋不住他的帥氣,我一點點挪過去,不想坐在輪椅上,也不想讓別人幫忙,我只想自己,走向他……

我說:“阿森,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你願意娶我嗎?”

徐喬森說:“那我是不是可以永遠跟姐姐在一起了?”

我說:“如果你願意娶我,那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我們一家人……”

“我願意!”

他笑了,裂開的嘴角上揚,髮絲里還有亞亞撒進去的土壤,卻依舊掩蓋不了他眼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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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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