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她是我秘書
我被推進了手術室,因為突發急性闌尾炎,所以必須切除。
做完手術大概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我的麻藥勁兒才過去,徐慧和張旻文一邊一個坐在窗邊,見我醒來,徐慧趕緊湊上來說:“你可算是醒了,再不行我都要暈過去了,你這是怎麼回事兒啊,好端端的怎麼還成了闌尾炎了呢,我可跟你說啊,這次你老老實實地躺着,再自己拔針,等我哥回來,我肯定告狀……”
她說完,朝着張旻文使眼色。
旻文一直低着頭,手指頭不斷鈕扣着,低聲說:“媽媽,對不起,我不該跑的。”
“不怪你,是媽媽不對,媽媽該早點去看你的,我應該早點跟你坦白,是媽媽不對,轉轉,不要生媽媽的氣好嗎?”我已經很久沒有叫過旻文的小名了,久得我都快要忘記了。
他畢竟是個孩子,之前說的話再重,此時也抵不住心裏的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也掉進了我的心裏。
徐慧找了理由出去了,把空間留給我們母子,等她出去以後,旻文才撲過來抱住我的胳膊哭着說:“媽媽,我太想你了……太想你了……”
我抱着他,這才發現,在他十三年的過去里,我陪伴他的日子真的是太少太少了,我曾經一再悲痛自己的人生,總覺得老天對我有諸多的不公平,但是我忘了還有一個人,比我更加不公平,就是旻文。
這個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我曾經是恨過的,在最初知道張嘉喜歡男人的時候,我是恨過的,如果不是要生孩子,是不是我就不會被張嘉選中結婚?
但也只有那麼一瞬間而已,對於旻文,我更多的是害怕,是恐懼,我害怕和他見面,我想保護他,又想他能夠獨立堅強,為此,我每天都在內心折磨自己。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我和張嘉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去介紹徐喬森,旻文有自己的想法,他比同齡人要更加成熟,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來之後的第一次見面,他讓我不知所措,我聽他冷靜地讓我去破壞婚禮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該喜該悲,喜的是旻文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該怎麼做,悲的是,這個孩子真的承受了太多不該他承受的東西,以至於他早已沒有了純真。
“轉轉。”我喊着他的小名,輕拍他的後背:“你爸爸出獄了,你知道嗎?”
“知道,徐慧阿姨從來不會瞞着我什麼事情,她說,我有權利知道跟我相關的一切事情。”
“那,你怪你爸爸嗎?怪……媽媽嗎?”
旻文握着我的手,小手指扣在我的小手指上,期待地看着我說:“媽媽,你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在丟下我了,你要是答應我,我就告訴你我的想法。”
“好,媽媽答應你。”兩手相勾,再摁上大拇指作為約定印記,這不僅僅是一個小遊戲,而是我對兒子的承諾。
旻文跟我拉了勾,才說:“媽媽,其實,我不恨爸爸,也不恨你,我覺得你們倆都好可憐,徐慧阿姨跟我說,人一輩子。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可是你跟爸爸,一直都不開心,爸爸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以前你們總是吵架,每天都吵,為什麼不早一點兒分開呢?如果你們能早一點兒分開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
“傻孩子,你還小,還不懂大人之間的感情,我和你爸爸是沒感情,但是我們組建了一個家,這個家裏還有了你,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並不是簡單的兩個人之間的事情,這關繫着……算了,你還太小,等你以後長大了就明白了。”
“我不小了,媽媽,你們大人總是喜歡拿這個理由來搪塞我們,其實我們都懂的,我們比你們大人看得更明白。我的同學也有父母離婚的,但是他們得到的關愛一樣不少,可是我呢?你跟爸爸每天只顧着忙吵架,都沒有顧慮過我……”
他說著,又繼續低頭扣自己的手指。
這是我第一次聽旻文跟我講他的看法,沒想到他竟然是支持我和張嘉離婚的,可笑的是,當初我一再堅持的理由竟然是因為孩子。
旻文說的對,如果當初我們早一些把話說開,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執着,或許這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可惜這世界上並沒有辦法讓時間倒回,而我現在,也不想讓時間倒回,因為現在,有一個男人讓我放不下。
我在醫院裏住了一周就出院了,徐喬森去香港出差一直到我出院都沒回來,只是每天晚上會跟我通電話,問我現在的情況,在我出院的前一天,乾脆連電話都沒有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狀況,問徐慧。她只說,公司最近承接了一個大的項目,在做投標。
旻文請了兩天假陪我,之後徐慧就把他送回去了,張嘉已經回來了,旻文的歸屬問題還是個需要重新商議的事情,在張嘉出事之後,他爸媽就回到了祖籍所在地,我估計,他們是不會放棄旻文的撫養權的,比起我這個再嫁的媽媽,法律應該更偏向孩子跟着爸爸生活吧,但不管結果怎麼樣,我跟旻文約定好了,經常去看他。
回到了住處,徐慧這邊看看那邊瞧瞧,最後才砸着嘴巴說:“這房子好,我哥還真來個金屋藏嬌啊。”
“把你話里的酸味收回去,你要是願意,閔旭陽立馬就能把你也藏起來。”
“我說你這人,別這麼掃興好不好,好端端的提他幹嘛?”
徐慧情緒變得低落,坐在沙發上隨便翻看一本雜誌,我有心想多勸兩句,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問她:“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沒說,上次跟閔旭陽聊天,他說,關於你的事情,他都知道,包括你是……所以,徐慧啊,我覺得,你其實可以不用太在意這個,你要是真的對他有意思,不妨跟他好好談談。”
“他……知道?”
“對啊。”我抬頭,見她看我的眼光有些懷疑,趕緊為自己辯解道:“你可別誤會,我一個字都沒提過,你也不想想他以前是幹什麼的,這事兒能瞞得住嗎?只要他有心,肯定能查出來。”
徐慧有些緊張,皺着眉頭問:“那他突然沒了消息,是生我的氣了還是放棄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他放棄嗎?那麼言辭義正地拒絕,還編排自己喜歡女人,要是我是閔旭陽,早就走了,可人家呢,回頭還去找你,結果你倒好,油鹽不進的,不放棄才怪呢。”
“我、我……”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明顯是心裏也喜歡的,只是礙於各種事情才抵抗,所以我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給閔旭陽發了一條信息。
這條月老線,我就只能牽到這裏了,其餘的,還是得看閔旭陽。
又跟徐慧閑聊了一會兒,她的思緒顯然不在這裏,總是不斷看着牆上的時間,我故意說:“要不你今天留下陪我吧,反正阿森也不回來,我自己怪無聊的。”
“啊?留下?”
“怎麼了,這麼魂不守舍的,家裏有事兒啊?還是說跟人約好了?”
“沒……我能有什麼事兒啊,頂多也就是公司的事情。”
“那你……”我還想說什麼,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我便讓徐慧幫忙去開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來的應該是閔旭陽,離我給他發信息的時間大概有四十分鐘,這小子一定是看到信息就立馬趕過來了。
果然,徐慧開門之後聲音都變了,有驚喜又帶着迷茫:“你、你怎麼來了?”
“我來找你!”閔旭陽躋身進來,隨手把門一關,張手就是一個大大的懷抱:“慧慧,我想你!好想!”
“閔旭陽,你、你快點兒放開我……”
“不放,再也不放了,慧慧,是我傻,是我沒猜到,我不該就那麼放棄的,我那麼愛你,就算你真的討厭我想趕我走,我也該厚着臉皮賴着你的,慧慧,我不走了,不管你說什麼,打我也好罵我也好,這次,我不走了!”
我坐在沙發上聽着這表白的話,覺得閔旭陽一定是愛慘了徐慧吧,平時看着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變得這麼傻楞?愛情的力量啊,果然是讓人眼盲又心盲啊。
“咳咳!”我咳嗽了兩聲,狠刷了一把存在感。
徐慧臉上升起兩團紅雲,使勁兒踩了閔旭陽一腳,趁着他抱腳喊疼的空檔,走過來拿起包不好意思地說:“那個,陳清,你好好休息吧,我那邊還有事兒,我就先走了,有事情你給我打電話啊。”
“哦,好,你走吧,快走吧。”我擺擺手說道。
徐慧挎着包低着頭就走了,閔旭陽還傻站在門口,一臉迷茫的看着我,我哀嘆一聲,說:“傻看我幹什麼,自己的老婆,當然是你自己去追了。”
“哎。”他聽完拔腿就往外走,剛走了兩步似乎又想起什麼來。又返回來跟我說:“陳清,如果我這次抱得美人歸,你的大恩大德小弟一定銘記,啊。”
“德行,趕緊去。”
門被大力關上,房間裏又剩下了我自己,安靜的四周和安靜的我,跟這靜謐的房間融為一體。
我躺在沙發上,不想動彈,徐喬森不在,我連房間都不願意回,就只想在這裏躺着,看着牆壁發獃。
突然,門鈴又響了起來,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再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開門:“是不是忘了拿什麼……”
門外站着的男人十分俊朗,旁邊一隻大的行李箱,一手扶牆,一隻手裏拿着支紅色玫瑰花,見到我之後,把玫瑰花直接別到我的耳朵上,說:“幾天不見,還是那麼美。”
“啊!!”我眨巴了眼睛大喊:“你回來了?!你怎麼不早說,我這樣子……哎呀……”
從醫院回來的我還沒來得及梳洗,有句古話叫女為悅己者容,以前我不以為意,但現在,我卻很在意,生怕在徐喬森面前露出一丁點的醜態。
“你這樣挺好的呀,我喜歡就好了。”他說著,把我打橫抱着走進來,然後才回身去拿行李,像數家珍一般把帶給我的禮物一件件拿出來。
“其實你買這些,還不如給我一張卡來的實在。”我實話實說。
“你倒是夠實際的,這些都不喜歡?沒關係。”徐喬森又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包裹,說:“這個我保證你肯定喜歡。”
“什麼東西?”
“你現在……剛做完手術應該不太方便,等你完全康復了再打開,順便穿給我看。”
要打開一件禮物還有不方便的時候?還穿給他看,莫非裏面是……我看着徐喬森那雙英眉跳來跳去的沒個正經,抬腿就輕踹了他一腳,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徐喬森大笑了幾聲,抱着我回房間,側身躺着跟我說:“抱歉,這麼晚才回來,香港投標那邊出了點兒意外,所以耽擱了。”
“沒關係。徐慧都跟我說了,你們現在是至關重要的時刻,我都明白的。”我說著,慢慢靠在他懷裏問:“阿森,我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啊?”
“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特別隆重的婚禮,然你成為最美的新娘子,穿着最美的婚紗。”
“我不要那麼隆重,只要宴請我們各自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哪怕只是一個小酒席,我也很滿足。”我說著,開始憧憬我們的未來,似乎我已經穿上了婚紗,已經跟徐喬森走着紅地毯步入了殿堂。
徐喬森沒有接我的話,只是輕吻着我的額頭,這個時候我是幸福的,就如同所有幸福的小女人一樣,相信我看到的、我聽到的,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後來的幾天,徐喬森很忙,有時候會忙到後半夜才能回來,經常性的晚上我睡著了他還沒回來,早上等我醒了,他卻已經走了。
好多次我都懷疑晚上他是否回來過,直到有次我坐在客廳里等他,等得都睡著了,第二天一早卻是在床上醒來的,我才知道他不管多忙,多累,都會回來陪我。
心裏很甜蜜,卻也心疼他,所以每天我都準備好煲湯,放在廚房保溫,第二天一早,煲湯碗肯定是在客廳的桌子上,並且已經空了,也只有這時候,我才會感受到,自己真的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這天,是我去醫院拆線的時間,我沒告訴徐喬森,心想着只是件小事兒,沒必要給他添麻煩,又恰巧閔旭陽來找我,我便讓閔旭陽陪着我一起去。
一路上,閔旭陽都沒什麼精神。我問他他也不說,我直覺感應還是跟徐慧有關,便問:“情路多磨難啊,你這是卡在哪一關了?”
“咱能別吃着糖笑話別人苦成嗎?”閔旭陽把車子在醫院門口停好,擺着一張苦瓜臉說。
“這你就不懂了,苦是清熱解毒的良藥,你現在苦了,以後才會甜。”
“好,那你說,我要苦到什麼時候才能摘下徐慧這顆紅蘋果甜甜嘴?”
“喲,沒事兒吧你,這才幾天啊,你就像摘下人家了?”我白了他一眼,開門下車,說:“我告訴你啊閔旭陽,你要想追到徐慧,沒點兒耐心可不行,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確定了她對你有心思的,你可別再給弄沒嘍。”
閔旭陽小跑過來,就像小太監一樣扶着我說:“所以我才想找你幫忙的嗎,你確定了有什麼用啊,徐慧她自己不承認啊,現在雖然不說什麼趕我走的話了,可她不答應,我心裏都沒譜了。”
“有點兒耐心行不行?”我停下,看着他:“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你既然知道徐慧以前的事情,就肯定知道她吃了多少苦,那時候她才多大?又是個女孩兒,你也不想想,她難道就一點兒心理陰影都沒有?”
說完,我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前走,閔旭陽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趕緊追上來,一臉恍悟:“你的意思是說,徐慧不是不想答應我,她是在突破自己的心理障礙?”
“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對對對,你什麼都沒說,都是我猜到的,是我猜的。”閔旭陽一改方才的鬱悶,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狀態。
拆了線,醫生說傷口恢復的很好,叮囑我多注意休息,又給我開了幾幅消炎藥,就讓我回去了。
閔旭陽為了報答我給他開解,特意要請我吃飯,這樣的好事情當然不能拒絕,而且是他請客,我肯定不能挑便宜的。
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了徐喬森之前帶我去的那家火鍋店,想到那裏的美女服務員還曾嘲笑說教過我,乾脆趁着這個機會去扳回一城。
地點定了,閔旭陽一邊哀嚎自己的錢包,一邊開着車進軍火鍋店。
他先下了車,然後很紳士地過來給我開門,可門才開一半,還不等我下車,他就又給關上了,然後急匆匆地上來,打火啟動,說:“我突然不想吃這個了,咱們換一家吧,我知道有家湯品店很不錯。”
“喂,閔旭陽,你沒事兒吧,都到這裏了……”我察覺他的反應有些不對勁兒,便問他:“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沒有,我能有什麼事兒啊。”
“沒有?那你發什麼神經?你剛才下車看到什麼了?”
說著,我就扭頭往後看。閔旭陽果然很着急,伸出胳膊就要捂住我的眼睛,但我還是透過後車玻璃看到了……
我看到徐喬森在店門口站着,和一個身材苗條的美女一起,他們不知道在說著什麼,那女人臉上掛着甜蜜的笑,突然摟住徐喬森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我看不清徐喬森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並沒有拒絕。
“閔旭陽,你停車!”
“陳清,可能只是個誤會,要不咱……”
“我讓你停車,停車停車!!”
我一邊尖聲大叫,一邊胡亂地去扯方向盤,閔旭陽防備不及,車子就開始橫衝直撞起來,他趕緊踩了急剎車,車胎在路面上滑行,發出吱嘎的刺耳聲。
我推開車門就下車,紅着眼看着徐喬森,此時他也看着我們這邊,等看到閔旭陽追在我身後。似乎有些不高興。
“陳清,你冷靜一點兒!”閔旭陽扯住我的胳膊,阻止我過去。
“我不冷靜,閔旭陽,你放開我!”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這幾天他忙得昏天暗地,連陪我吃飯的餓時間都沒有,現在,卻陪着一個大美女在這邊談情說愛?之前我在他領口發現那個口紅印的時候,就覺得可疑,還有他身上的那些香味兒。
可是……我還是沒法接受這個,他怎麼可以?他不是願意跟我結婚了嗎?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跟別的女人勾搭在一起?
我要問清楚!我不想再跟上一次婚姻那樣糊塗,這次,我一定要當面問清楚!
甩開閔旭陽,我繼續往那邊走,可肚子上的傷口卻在隱隱作痛,我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那麼近,我離徐喬森那麼近,他都沒走過來,甚至連要過來的想法都沒有,就只是站在那裏看着我。
閔旭陽跑過來跟我一起蹲下,他把外套拖下來披在我身上,安慰我說:“別哭了,你這傷口還沒完全好,或許只是我們誤會了而已,或許他們只是合作夥伴呢?陳清,你別想太多。”
“想太多?”我反問他,猛地推開他,站起來指着大吼:“什麼想太多,我親眼看到的會有錯嗎?你們男人就是這樣,身邊都已經有一個了,卻還是想霸佔着別的,總覺得沒得到的才是最好的,等到被發現了,就以誤會當做借口,都是借口!”
閔旭陽被我吼地有些尷尬,過來想把我拉回車裏去,嘴裏不斷哄着:“好好,你說的對,都是借口,咱們先回去好不好,別在這裏鬧……”
“我不回去!你放開我!”
“那我就只能對不起了。”
他說著,彎腰扛起我就往車上走,我在他肩上胡亂掙扎,閔旭陽差點把我摔下來,突然徐喬森朝我們走過來。雙手插在褲兜里,一臉地冷漠,嘴裏叫着我的名字,聲音也一樣的冷漠:“陳清!”
我停止了掙扎,閔旭陽趕緊把我放下來,跟他解釋:“你可別誤會,陳清今天要拆線,剛好我又過去找她,所以就陪她過去了,然後……”
“你陪她去的醫院?”徐喬森冷聲問。
“啊?啊,只是湊巧而已。”
“是啊,真巧啊。”
我看着他,等着他解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等他解釋為什麼明明那麼忙,卻還有時間陪女人來這裏吃飯,可徐喬森沒說,他一個字都沒說。
他的解釋我沒等到,卻等到了那個女人的到來。
她步伐搖曳,一雙高跟鞋踩得嘎嘎響,走過來很自然地挎着徐喬森的胳膊,柔聲地問:“喬森,你的朋友嗎?不介紹一下嗎?”
“我是……”
“她是我秘書,陳清。”
到嘴邊的話被徐喬森搶白。他說,我是他秘書,為了這個女人,我被他扔在家裏,為了這個女人,我從他老婆變成了秘書?
那我到底算什麼!!
女人似乎也並不相信,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反問:“秘書?怎麼,從來沒見過?”
“陳清是我的私人秘書,除了協助我工作上的一些事情,還要處理我家裏的一些瑣事,你知道的,我……”
徐喬森話只說了一半,我都沒聽懂,倒是那個女人像是很明白一樣,笑着跟我打招呼:“陳小姐你好,我是蘭茗,以後還希望陳小姐能夠多多指教。”
“指教?哈,我可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指教蘭小姐的。”說完,我看着徐喬森說:“徐總,今天正好碰到你,我要辭職!”
“不準!”
“為什麼?我不是你的員工嗎?難道員工不想跟你幹了,你還要死拉硬拽不成嗎?”我逼問他。
徐喬森看着我,不帶一點兒溫度:“第一,這裏不是公司,我不能充分了解你要辭職的原因,第二,你現在應該是在處理私人事情,談工作應該不好吧,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公私分明,第三,我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在處理,現在突然要換一個人,我不習慣,也不放心,而且我想,你也不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吧,所以,於情於理,你都不能辭職!”
他一連串蹦出一堆話出來,然後看着閔旭陽說:“你不是說她剛從醫院出來嗎?既然是生病了,那就儘快回去好好休息,我可不想明天見不到我的秘書,你說對吧,陳秘書!”
“剛從醫院出來?”蘭茗一副吃驚的樣子看着我。然後走過來想拉我的手,但被我躲開了,她有些尷尬,但還是笑着問我:“陳小姐是生病了嗎?嚴重嗎?我在香港那邊認識一個很有名的中醫,如果有需要的話儘管說,不要客氣。”
“我不需要大夫,蘭小姐還是自己留着吧。”我毫不留情地回了她,也不管蘭茗是不是尷尬。
閔旭陽倒是好心為我解釋:“蘭小姐別生氣,陳清她是在跟我鬥氣呢,她之前剛做了手術,今天又……”
“啊……沒關係,我都懂,不過作為女人,我還是想說兩句,如果你們倆不打算結婚,還是要注意一下,畢竟手術是很傷身體的。”
蘭茗的話里聽着總是有些彆扭,怎麼那麼像……她不會以為我去做的是流產手術吧?
我抬眼看着她,有看了看徐喬森,這個女人,她憑什麼那麼篤定?徐喬森,你這個王八蛋,這個時候還在這裏干杵着。就不知道開口說句話嗎?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的,你想要的,老天偏偏不給你,你不想要的,卻一個勁兒的往你懷裏塞。
我想讓徐喬森開口解釋,可他卻怎麼也不開口,反倒是閔旭陽,一直在解釋,卻越解釋越亂。
於是,我想也沒想,轉身就是一記嘴巴子扇了過去。
閔旭陽被我打得直接懵了,蘭茗也被我嚇得不敢說話,連着後退好幾步。
我哽咽着說:“閔旭陽,你以為你是誰啊?在這裏充當什麼好男人?啊?你以前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保證以後不會再讓我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你說你以後會跟我坦誠,你說你會讓我當最幸福的新娘子,可現在呢?全特么是放屁,都特么是放屁!什麼狗屁保證,什麼狗屁坦誠?傷害我最多的人,就是你,是你!”
我顫抖着手扒下手上的戒指,捏在手裏給他看,我說:“這個,是你跟我求婚的時候給我戴上的,那天,你告訴我,以後,你要坦誠面對自己的內心,你說你愛我,想跟我在一起,不管我是誰,只要是我,你都要,你說讓我也坦誠面對自己的內心,你……現在,我的內心,就是把這個還給你!”
說著,我把戒指直接扔了出去,然後不管閔旭陽一臉無辜的樣子,轉身就跑。
這個地方我待不下去,那樣虛偽的人我面對不了。
閔旭陽,對不起,我只能這樣,只有通過你,我才能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對不起……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我跌坐在地上痛哭,沒喘息一下,傷口就痛一下,心裏也跟着痛一下。
身後傳來喇叭的聲響,然後閔旭陽走過來把我拉起來,說:“別哭了,我被你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都沒哭,你哭什麼呀。”
“苦……”我抽噎着小聲說。
“你說什麼?”
“苦!我……這裏,苦……”捶打着自己的心口,我哭得更厲害了。
閔旭陽樂了起來,笑着說:“你不是說,苦是消火解毒的良藥嗎,先苦才能后甜。”
“不是不是,不是良藥,我難受……我心裏難受……”
“行行行,先上車好不好,車上有空調有紙巾還有水,上了車你隨便哭。”
我被他拉着坐到車上,第一件事兒就是抽了紙巾擤鼻涕,然後大口灌了半瓶礦泉水,這才好受一點兒,閔旭陽正照着鏡子揉自己的臉,我看他被我打的那半張臉都已經有些腫了。
他說:“你說你怎麼這麼大的勁兒啊,這一巴掌下去,都快毀容了。”
“嗯,用儘力氣打的,打完手都麻了。”
“嘿,你還委屈了唄?要是徐喬森,你打就打了,那小子也該打,可你打我用那麼大勁兒幹嘛?裝裝樣子就得了。”
聽他提起徐喬森,我的眼淚又要掉下來,趕緊拿紙巾擦掉,我說:“對不起啊,剛才,我不是有意的。”
“別解釋了。”閔旭陽把鏡子放回去,看着我:“你說你看我跟徐慧的事情看的那麼清楚,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就遲鈍了呢?你沒看出來你家男人是在吃醋啊?”
“吃醋?哼,他會吃醋?他現在美人在懷,早就不記得我是誰了,還會吃醋?”
“哎呦喂,你這醋味也不小,男人嘛,這麼矯情的事情當然不能說出來了,換做是我,我也得死扛着呀,偏偏你還說一堆有的沒的,還把戒指扔了,我說大姐,咱以後能不能想清楚再做?你不心疼錢好歹心疼心疼我呀,我追的可是人家妹妹,萬一……到時候我找誰哭去我?”
閔旭陽對着我一頓發牢騷,我再細回想徐喬森的表現,好像也卻是沒對蘭茗做什麼出格的事情,蘭茗挎他的胳膊,他好像也及時抽開了,就算一開始我看到的親吻,也只是蘭茗主動,徐喬森好像一直都沒什麼反應。
而且,他似乎一直冷冰冰的盯着我,這樣子,確實像閔旭陽說的。
但關鍵是,他有什麼可吃醋的嗎?就因為我讓閔旭陽陪我去醫院?我倒是想讓他陪我,可也得找的到人吧。
而且,就算是吃醋,也不至於說我是秘書吧,誰家的秘書負責吃負責喝還負責給他滾床單的?
我心裏有些動搖,閔旭陽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開了車把我送回家。
還沒下車,就看見徐慧從樓道里出來,閔旭陽火燒屁股一樣,趕緊熄了火下車跑過去:“慧慧,你怎麼在這裏呀。”
“你起開!”徐慧繃著臉推開他,走到我面前,問:“你今天做什麼了?”
“什麼做什麼?”
“少跟我裝,你要是沒做什麼,我哥會給我打電話?”徐慧十分氣憤地說。
“他……打電話都跟你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說讓我今天停下手裏所有的工作,寸步不離地看着你,然後走的時候,順便……”徐慧扭頭瞪了閔旭陽一眼,說:“順便把你身邊的野男人給清理走!你們倆,今天到底幹什麼了?!”
“哎哎,慧慧,你可別多想啊,我可不是什麼野男人,是你哥,是他跟別的野女人在一起,被陳清看到了,然後,陳清就發飆了,然後就……就那樣了唄,”
閔旭陽越說越小聲,徐慧聽完倒是一臉詫異:“我哥和野女人?不可能啊,他最近忙着投標的事情,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了,哪有時間陪野女人啊,再說,就算有時間,也被陳清榨乾了吧。”
我有些尷尬,從包里拿出鑰匙,一邊走一邊說:“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你們倆要來就來,要走請便。”
“我當然不能走啊,我現在得看着你,寸步不離!”
“慧慧不走,我也不走!”
回了家,我趕緊倒水吃藥,感覺傷口要裂開似得,不過還好,沒有。
徐慧跟着我進了房間,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真的看到我哥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嗯,叫什麼,哦,叫蘭茗,長得很漂亮,身材也好……”
我剛說完,徐慧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很無奈地看着我:“你就為這個?拜託,蘭茗就是這次招標的負責人啊,我哥為了投標能成功,每天都在公司忙到後半夜的,他就算陪蘭茗出去,也是為了工作啊,你有什麼好吃醋的?”
“要是只有工作,那蘭茗為什麼還親他?還……親他。”
“親他?我說怎麼那麼奇怪呢,以前投標的時候,也沒見招標的人跟着來實地考察呀,原來是這樣啊。”徐慧捏着下巴思索,然後問我:“那我哥有沒有說什麼?跟你是怎麼解釋的?”
“別提了,一說這個我就生氣,他跟我沒有解釋,倒是跟那個女人解釋了,說我只是他秘書,我哪裏像秘書了?”
“嗯,是不像,秘書可比你有頭腦多了,你現在就純屬沒腦子!”徐慧照舊是對着我一陣嘲諷,然後就出去喝茶了。
我躺在床上,用杯子矇著頭,誰也不想見,什麼也不想聽,就想自己待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有了一些動靜,然後門被關上,之後家裏就安靜了。
接着,屋裏的房門被打開,徐喬森有些疲憊地走進來,摘下領帶后就趴在了床上,悶聲說道:“今天的事情,你不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嗎?”
我一聽這話就急了,明明是他做錯事情,為什麼要我解釋?
於是,我坐起來,拿着枕頭就砸在他身上,說:“我解釋什麼?你想看到的想聽到的,我不都已經說了嗎?你還要我解釋什麼?”
“你要去醫院拆線,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問。
“那你要去陪美女吃飯,不也沒告訴我嗎?”我說。
“我那是為了工作,只是為了工作,才不得不去的。”
“閔旭陽還是我朋友呢,只是朋友,而且,他喜歡的人是你妹妹,不是我!”
“他喜歡慧慧?”徐喬森突然轉變了話題,似乎是還不知道民需要正在追徐慧的事情。
“你竟然不知道?你公司上下那麼多人,估計只有不知道了,徐慧到底是不是你親妹妹啊,工作工作,你心裏腦子裏就只有工作!”
“誰說的,還有你!”
說著,徐喬森撲上來就親了我一口,然後把我抱在懷裏,手指繞着我的頭髮,下巴抵住我的頭頂,悶聲悶氣地開口:“就算他喜歡慧慧,也不能保證他就不會喜歡你,陳清,你竟然敢當著我面跟別的男人摟摟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