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封爵
“灣彎同意幫我們了。”晚川身材已有些走形,寬大的依沙沒有系腰帶,小腹微微將衣服撐起,像是因為吃多了飯而鼓出來。她慢慢站起身,手裏拿着灣彎寄來的信,向正在喝酒的西城走去。
西城聽了這話,忙丟了碗,迎上去,將小紙奪過默默看一遍,抬頭臉上浮出一絲暖意的微笑:“這下有點底了。”
他握緊了紙條,將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讓晚川安坐在椅子上:“真是多虧你。”
晚川只是笑着勸他酒,小心問道:“給一個平民,甚至是個中國人爵位,真不知道灣彎怎麼想的。你聽沒聽說過這個叫‘芍續’的?”
“連你都沒有聽說,我更不可能知道,這個名字還真是特別…”他飲了一口酒,含在嘴裏不往下咽,辛辣的酒麻木了舌頭上的每一個小味蕾。芍續?怎麼腦子裏一下子聯想到了珥生?大概同是中國人吧。芍續,芍續。他糾結了眉毛,心裏隱隱不安,為什麼會想起是珥生?這……沒錯!是從她嘴裏聽到過這個名字。那麼……西城“噗”地一聲將口裏的酒噴了出去,彎着腰坐着咳嗽,晚川伸出手跟他拍背,一直到臉比喝了酒還紅的時候他才停止咳嗽。他抹了抹嘴,在椅子上坐定,眼前準確地露出了芍續清瘦的臉。
他確定珥生搭救的那個年輕男子確實叫芍續,她那樣問過:“芍續在哪裏?他不會一聲不吭走掉的。”是了,就是那個有寒冷眼神的男子,即使虛弱地坐在竹床也能夠將眼睛放得精亮,那種彷彿知曉一切的樣子令他心生厭惡,他這個小毛孩子知道什麼就拿出那種表情來對我?所以一閑下來就派了人到珥生那裏將他抓來,想到他惡毒的眼神便將他所有衣物搜索一番,果然什麼都沒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他高傲地笑着,讓人將芍續帶到海上處理掉,反正珥生不是拜託他將這傢伙送回中國嗎,就讓他承那艘破爛的船回去好了,只不過是回他的“老家”。
西城想到這裏,瞳孔敏捷地微微發生改變。他早就聽說過那艘載着屍體的船在海嘯中碎成幾瓣,就連開船的兩個傢伙都沒有從海上逃出來,這個人怎麼會又出現在南格島,甚至重新要出現在他面前?真是奇了怪了。灣彎竟因為這樣一個男子而同意與我們聯手,那灣彎都知道些什麼?難道說是她救了他?
看西城臉色有些不對,晚川斷定他是知道芍續這個人的,那麼灣彎信中所提到的另一個女子珥生,估計西城也是知道的。
在遞給西城那張紙條前,晚川已經按照灣彎的意思,撕下了後半張。那半張裏面寫的是向她詢問珥生、芍續與西城之間的關係,瞧他那麼慌張的樣子這三個人肯定是有些故事的。
“既然不認識那就算了,我們且將爵位封給他,等過些時日找些借口撤回也不晚。”晚川帶着淺淺微笑,繼續為他添酒。
“如今有求於水麒麟也只能按照他們的意思辦事,這個男子還是不要見得好,以免丟了身份。”
“不見面就封爵嗎?”晚川驚訝。
反正那個人他已經見過了,並且還嘗試着殺了他,相必他對自己已經是恨之入骨,等利用完水麒麟的勢力政權安定下來,還管他什麼爵位呢,統統扣下。“那也沒有什麼不可。”西城大口喝着酒,沒有留神,竟已經喝下了半小壇。
“那倒讓我省心了。”晚川坐回位置,手掌撫摸幾下肚子,側臉在燈光下發出柔善的光,正像一個善良的母親。她解釋說:“因為你沒看見晚川說的嗎,芍續身體不適,還在養病,不能夠參加他的加爵典禮。呵呵,真是頭都要大了,即便是我們有求於她,也不能這樣耍我們吧?”她仄歪了頭,瞧他什麼反應。
喝酒很少紅臉的西城現在頭都有些搖晃了,他笑一下,下巴跟着擺動三下,迷離着眼睛說:“哪有,不用介意,我也不大樂意見到他。這樣對我們都好。”
“還是少喝一點吧,”她嘴上這樣說,手上卻又給他倒了一碗,透明的液體被燈光照射的有一圈一圈光波,澄澈到讓人看見碗底粗粗的紋絡。她說:“你都已經醉了,還說什麼‘不樂意見他,這樣對我們都好’,你管芍續是誰呢,等過了這段時間不就好了?”
“呵呵,你不知道,這個芍續···”西城笑嘻嘻地看着她,想要說什麼又生生吞回肚子裏,打了個響嗝道:“他本來已經死掉了,沒想到···船···船···船,哎呀,他逃跑了。還活着,竟然還在活着,遠離他,遠離他聽見沒?”
西城雖說的斷續,但也能讓晚川估計個大概,她笑道:“說這些幹什麼,你已經醉了,不然怎麼會說已經死了的人還活着?你快休息去吧,要不我再喚侍女給你打水洗把臉?”她站起身,身體前傾,幾欲邁步卻始終不動。
“噯!你別走啊,怎麼,你聽不懂?當初芍續被拖到一艘破船上,本來按計劃他是必死無疑的,甚至甚至那兩個開船的人都死了,他居然還沒死,他是烏龜變成的吧?不說這個,真不知道灣彎什麼意思,而她出於什麼目的,竟然要我···要我···加爵給他,哈哈,真是好笑。”他一隻手撐在桌子上,笑得仰了脖子怎麼都停不下來。
“你醉了,別再說了,來,我扶你去床上。”此刻萬分清醒的晚川抬起手要將他扶起來,眼睛轉了轉,想着怎麼再問一些東西。
“去!”西城酒醉后脾氣變得暴躁,跟平常差別很大。他不忿:“睡個覺,還要你扶,我自己可以走。”他想像平時一樣邁步,結果腳下像是懸空的,沒有跨出兩步就歪倒在地上。
晚川蹲身不方便,用腳踢踢他,問道:“喂喂?”西城扁扁嘴后一動不動,幸福地扯着鼾。
看起來真的是醉了,她慢慢低下身子,靠近他的耳朵:“芍續被殺是你下的令?”她晃動了兩下他的胳膊,又重複着問了一遍。
“哎呀好煩,不是我還有誰?誰有這麼大的權力?哈哈哈···”西城用胳膊罩着腦袋,蒙住自己的臉,嗡里嗡氣地說道。
“你為什麼殺他?”
西城沒有反應,又被她搗了搗胳膊,鬧的心煩,態度十分惡劣:“他媽的該死,他憑什麼裝的一副通曉一切的樣子?該死的都要死。”
“那麼”她遲疑了一會兒,抿抿嘴唇道:“殺他是因為珥生吧?”
西城再沒有動靜,晚川有些着急以為他是真的睡著了:“珥生是誰,你們三個到底什麼關係?你也殺過她嗎?”
夜晚的一股濃郁的熱風從門縫裏鑽進來,吹在人的臉上,把燭火弄得搖曳。窗子外面草叢地里響着蚱蜢飛過發出的“扎扎”的聲音,月光被隔到門外,似乎一切都很平靜。
但是,下一秒,晚川就不平靜了,因為西城正緩慢地從地上站起身來,眼睛一絲都不肯放過她,死死地盯着她看。他的表情是那樣嚴厲,嘴角冷峻地微微縮着,鼻樑被光打下來的陰影投在臉上,黑了一小塊。
他像是從時光另一端穿過來的,與剛才那個發著酒瘋的醉酒男子又不一樣。他道:“你怎麼知道珥生?”
晚川習慣性地將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動了動嘴,心裏想道,還是沒有他聰明。想着,便走過去,從書桌的硯台下拿出另一截信遞給他看。或許他從拿到那半張紙開始就已經猜到還有另外半張吧。
信上說拜託晚川從側面打聽一下芍續跟珥生這兩個人與至上之間的關係,估計有着很深的怨仇,還是不要令他察覺,因為這種事他是不會老實說的。
手上還夾着灣彎的信,西城這下眉頭皺的更嚴重。珥生,珥生也還活着?她不是被河水沖走了嗎?是那些至上母的爪牙稟報來的,不然至上母怎麼會放棄尋找她的念頭?天哪,這都是些什麼事兒?身上的包袱怎麼會越來越重?
“我們三個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過了很大一陣子,西城如此解釋道,“最大的壞事也不過是當初派人將芍續殺掉而已,他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那條小命他記下了,早晚都不會放過,他最討厭那種重複做的事情,。
“珥生是誰?”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問到:“你一直沒有提過這樣的女子。”
“一個曾經的朋友,她本該是在至上母下令追殺的時候去世,但偏偏也活到了現在。你說灣彎究竟想做什麼?別人不提,非得將這兩個人拉到身邊,灣彎的要求是在令我捉摸不透。”
還好跟西城沒有關係,晚川出了一口長氣站起身來。
“那珥生他們是和灣彎同住在一艘船里嗎?”這回倒輪到西城小心謹慎地發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他着實想念她的果酒了。
“再過些日子就一定到南格,你有什麼吩咐嗎?”晚川頷首,仔細聆聽着西城的話。
“讓灣彎帶着她進府里來吧,”他目光痴獃,“算是幫芍續領了至高無上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