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撐個小傘下山去
天氣悶悶的,怪不得正午的時候陽光那樣異常,將人都要曬脫了皮,原來是在為雨水做鋪墊。天空醞釀著自己的情緒,灼灼甚至會以為這天是在同情自己,在這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夜山上,居然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要安慰她呢。
“喂,你這樣是幹嘛?”猛然推門而出的其華把她閃得老遠,一個踉蹌險些趴下,但是其華沒有扶她,若是平日,已經伸了雙手去接住她即將跌倒的身體。
呵呵,灼灼心裏冷笑,臉上更是一陣譏笑,原來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也不能在她跌倒的那一瞬將她扶起,也就只有自己能夠挽回這樣的殘忍的尷尬。她一轉身,使了“蜻蜓小步”一個筋斗跳到門外。門裏是你們的世界,而我踏不進去,因為沒有人願意我進去。灼灼有上帝轉身而去,若是都覺得自己多餘,那就離開吧。
“夜山女俠?不僅會偷襲還會偷聽。”其華扯了一下嘴角,就好像很疲倦還要勉強着笑起的樣子。
“是啊,我只會偷襲只會偷聽,你們不必要認識我這個夜山女俠。”灼灼停住了腳步,生氣地說道。
“居然這樣說,灼灼,你什麼時候才能夠令我們省省心?”
“對,我不能令你們省心,或許是因為我的性格跟你們不搭,讓她做你的師妹更好。”灼灼聲音提高,故意講得很大聲,咄咄逼人,她像是亮起了刺蝟身上的刺,非要將別人扎得生痛才停止。因為她不會將自己內心的柔軟給人看,哪怕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其華在原地氣得想逮住她,最好打造出一個製作精良的巨大鳥籠,將灼灼關進去省得她惹是生非。最好再來個緊箍,禁錮住她奇怪的思想,讓她看看蘇小成哪有她一半可愛。但是他沒有那樣大的鳥籠,也沒有傳說中的緊箍,只能任由灼灼以自己的方式生存着。其華撐住木門,看起來又像是在耍帥,其實這個男子不過是在思考。他叫住了灼灼:“好像一條狂犬,不......”
話還沒有說完,灼灼就惡狠狠地轉了頭,露出兩排小米牙,企圖猙獰着臉,她說:“是是是,我是惡犬,人家是女神,你趕緊跟着走吧,我受夠你了。”
其華摸着自己乾淨的下巴,好奇地問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智商不夠,顏值不達標,每天還站在樹枝上裝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恨不能是你的母親,把你一頓暴打。”
他聽了不生氣,反而繼續問道:“我不介意你說的那些,倒是回答我啊,你說這些是有自己的意思的吧?比如說,你是吃醋了。哈哈哈。”
“說什麼呢?什麼吃醋了?”蘇小成從房間裏走過來,“怎麼跟你師妹吵嘴也這麼不正經。”
看見蘇小成,灼灼翻了個白眼,希望她看了能夠自行感受自己對她的感情,真是悲傷啊。
“灼灼,警告你這事兒咱們沒完,不過,今天看在,其華,呵呵呵...”蘇小成把手指指向她,講到“其華”二字的時候忍俊不禁,好像在念着什麼有趣的故事,她含羞着看了其華一眼,然後收斂了笑容繼續道:“看在你師兄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一般計較了,如有下次,你小心我手裏的‘傾城劍’。”說著她原先本空無一物的手裏居然出現了她的“傾城劍”,微微一劃,空氣便在兵器下劃分成兩塊。
“這劍實在是沒得說的,不過那在你手裏真是可惜了,不如我將同師兄配套的‘孤影劍’跟你換換,也不影響你們二人一段俠侶情。”
“為什麼一定要惹我?”蘇小成將劍尖指向灼灼,劍尖頓時寒光一閃,殺氣成團撲面而來。“我早晚都要用‘傾城’將你殺死,至於你的‘孤影’,不復存在,世上只剩下“夕永傾城”的傳說。”
灼灼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皺着眉,不屑地看着她就好像被不解風情的陽光刺到一般懶得睜開眼睛,她淡淡道:“現在的江湖中人都是這樣愛說大話啊?姐姐恕不奉陪。”她現在才知道師父說的,劍在人在的道理了。若是現在她的“孤影”在身旁,早就跟蘇小成打起來了,何必在這裏磨上一大圈的嘴皮子。
“灼灼,”師兄在身後叫住她。
“想讓我原諒你就跪下吧。”灼灼氣呼呼地說了一句便往自己房間走去。
好像一條惡犬,不過,我挺喜歡。
其華咽下了沒有說完就被她打斷的話。既然她還沒有長大,又何必說那些令她費腦筋的話。所有的煎熬自己承擔,這樣剛剛好,她能心安理得地自由飛來飛去,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在她那個安靜的生活圈以外的東西,他全部包攬,只要她能夠繼續用這樣乾淨的雙眸看這個世界就夠了。不必要求細節,他的教條很簡單。不過,還真是想聽到她的回答啊,“你這麼浮躁的樣子是什麼意思啊,是吃醋吧?一眼就可以看出啦。”
她會怎樣回答?臉上浮起一小塊粉紅色便是所有的解答了。
可惜,這只是他的想法。
隱約間已經聽到了陣陣雷聲從厚厚的鉛雲中傳來,說變天就變天了,悶熱中一陣陣狂風席捲而來。雨來的有些意外,就像還沒有說開來的某些感情的存在。
灼灼將思想停止在了其華痞痞笑着,說“你是吃醋了”的時候,她用無休止的翻白眼逞強,說什麼呢,我可是夜山女俠灼灼。應該懷恨的是其華跟蘇小成站在同一個門框內吧?他們才是一個戰線的戰士,甚至,灼灼心裏很忐忑,如果剛才兩個人動了手,她並不能確定其華能否動手幫她。
居然用相識一天衝擊到了二十年的感情,人性還真是淡薄。
那麼自己存在這座山裡還有什麼意義呢?灼灼咬着手指甲,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突然靈機一動,她從床上滾下來,像小偷一樣將自己喜歡的東西放進了一隻綉了向日葵布袋裏,兩隻手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腰間也別了她的“孤影劍”。這樣的姿態十分好笑:雙手像小偷一樣熟練地裝着東西,背如龍蝦弓着,但是她的雙眼卻東看看西看看,壓根沒有配合自己的手。
看這樣子,灼灼決定下山了。有這樣個念頭,她都感到不可思議,腿是長在自己身上的,怎麼十九年來沒有想過偷偷下山呢?想想都覺得自己太過聽話,簡直愧對自己“夜山女俠”的稱號。既然那兩個人如此冷漠地把自己冷落在一邊,那她就要來個徹底消失。
想想其華嫌棄的樣子吧,想想只會說教的師父吧,在他們面前只有吃罪的份兒,自己離開了他們必定會後悔的。
“哎么,灼灼啊,師兄給你跪下了,我已經把蘇小成趕下了山,你快回來吧!”
“灼灼,為師再也不在你耳邊嘮叨了,你快發揮你的創意,給我們做一餐美食吧。”
那時灼灼上手環胸,裝作思考很久,下決心很難的樣子,一陣齜牙的吱吱聲,然後才開口:“那好吧,看在你們知錯就改以後只寵我的份上,原諒你們。”
“嘿嘿嘿......”灼灼背好了行囊,笑出了聲兒,拉開窗框一條小縫,這雨,居然下得如此及時,能夠給她當掩護,太棒了。灼灼嘴角上揚,之前亂七八糟的心情全被拋在了腦後,歡天喜地地撐開傘,當然還是上次下山備的那一把,已經被石心道長心靈手巧的小徒弟修好了,現在出去溜達正是好時候。
那三個還在屋裏說說笑笑吧,哼,夜山女俠即將離家出走,再見了您。
幾個驚雷悶悶地響在頭頂,她望着刺眼的閃電心裏一點膽怯都沒有。把窗子小心打開,熟門熟路地爬了出去,頓時雨水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傘上,嘩嘩作響,她警惕地避開另外兩個房子,才走幾步,又折回來,把窗子關上,能拖延一天是一天吧。她簡直可以想像其華推門而入,發現屋子裏只有潮濕的氣息而不見她的蹤影的樣子。是懊悔,是自責,是所有灼灼想見到的樣子。
雨一直下,地上的水花很快便打濕了她的鞋子,就連“緋煙紗”也濕了裙邊。但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只記得迅速往山下走,才不管這些小事。雨落枝頭,打得樹葉啪啪作響。她開心得像孩子,在雨里撐着一把小傘,不能遮住全身,“緋煙紗”層層如煙的紗衣見了水都貼在一起,又厚又重,灼灼索性提起裙角,高舉着傘快活地朝前走着,似乎她整個人是被紙傘牽着走的。
已經翻過了圍牆,她慶幸石心道長還沒有帶着仙人掌來,以她的小功夫翻牆這種事情還是很容易辦到。挑了僻靜的一處圍牆縱身一跳跳到牆上,再在空中一個翻身,穩穩落地,整個人得意的不行。她將傘柄靠在肩頭,回身看去,從這處僻靜圍牆正好能夠看到“萬安閣”的閣頂。
再見啦,這個從來沒有進過的“萬安閣”,等我再次回來,一定背着師父進閣里看看。
畢竟山都敢偷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