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遊俠先生的真實身份
上揚的屋檐角孤單地垂着串銅鈴,叮噹作響,清新矯健,不停地歌頌着生活的美好,重重綠色籠罩的山嵐里隱匿着各種動物、植物、甚至還有三個只求歲月靜好的隱士。雖然最小的那個徒兒並不這樣想,現在她正同師兄“決戰”,一臉正經。
風輕輕轉動,穿梭在林間,如同劍風將枝葉挑起,樹葉被風翻來覆去,正像是長了一樹河面上的波光粼粼。劍光隨着兩人內力的聚集而發出異樣,也正是二人的力量將兩把破劍激活,徒然閃耀在樹林間。桃花已謝,桃香四溢,四處翻飛的髮絲與衣飾襯托得兩個不正經的傢伙還像點樣子。
師父撫摸着自己的鬍子,安慰地點頭,但他摸鬍子並不是追求儒雅,而是擔心自己那點稀稀拉拉的鬍子會被桃汁弄濕。是的,兩個徒弟誓要決一死戰的時候,作為師父的,不慌不忙,徑直摘了枚桃子,在衣服上亂擦擦便咬了一口。至於為何欣慰地點頭,那應該是桃子味道不錯吧,這幾十棵桃樹還是自己親手栽的,一恍幾年過去了,徒弟沒有教育好,這桃樹倒長得相當良好。過陣子石心道長便會上山來摘桃子,看今年的陣勢,他又能挑下山去賣上一筆錢。
他美滋滋地吃着桃子,心不在焉地看着比武切磋的兩個人。
“師兄,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一般灼灼動手前都會說這句話,那氣勢好像她真如“夜山女俠”四個字義氣衝天,誰又能聯想到每次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師兄其華拿下,又是道歉又是求饒,狼狽不已。
“多謝你不手下留情。”其華依舊懸着雙足,長衫獵獵作響,劍眉舒展,絲毫沒有在意灼灼照例的挑釁。“請。”他終於不再盤着胳膊,伸出一隻手做出了“請”的手勢。
灼灼應聲舉起了“孤影劍”,擺了個“孤影劍法”的起式,內力又增強一分,青黛色的劍光衝破了劍身的銹跡越來越亮,與其華暗紅色的劍光遙遙呼應。
是第三式,師父繼續獨自品嘗鮮桃的美味,但心思全放在了持劍的二人身上。他看了灼灼手中的劍光,一眼便看出了灼灼要出手的招式。其華眼力也十分了得,聚起內力用“夕永劍法”第二式承接,他不能確定灼灼體力是否能跟得上,若用第三式,生怕她接不住。
不過他多慮了,灼灼在與他交手的第二招就提升了內力,一躍而起用了劍法第四式,提升的不僅是速度還有力量。一柄小劍流利地在她手間耍着,一個轉身飛起,劍隨之切割着空氣,之所以是空氣,是因為其華已經掠身跳走了。
師父慢吞吞地走着,他要到前院洗一洗手,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分不出高低了。走到前院洗手的時候,石心道長帶着他的小徒兒來了萬安閣。小徒弟穿着比他顏色淺的道袍斯斯文文地跟在後面,背後背着個竹筐,應該是來幫道長背桃子下山。
“後院怎麼了?殺氣騰騰地,你教的那兩個徒弟又打起來了?”石心道長擦擦頭上的汗,淡淡問道。
“石老弟,”師父樂呵地一笑,同他打招呼,“我哪兒管得了他們,怎麼又換了一個徒弟來?”
石心道長叫徒弟:“這是我的徒弟鏡離,快見過夜山派掌門葉大俠。”
這位弱弱的小徒弟彎腰道:“見過葉大俠。”
石心道長狡黠一笑,用手背捂住臉跟師父道:“告訴灼灼,這是我教顏值最高的一位,要她千萬別像去年那樣折磨人。”
“她現在可聽不見,來,你帶着小徒弟一起到後院看他們打架吧,這倆人沒個正常,我的桃樹估計該叫他們弄毀了。”師父在前面帶路,繞過灼灼的屋子,走着小徑引他們看:“吆,這會子快了,灼灼的耐心已經沒有了。”
石心道長抬頭見灼灼和其華都跳到了樹上,劍鋒凌冽,險些將樹上的桃子都打落下來,其華以守為主,實在被逼的沒有退路了才進行攻擊。二人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漸漸灼灼覺得體力不支,力氣到了用時方恨少,她決心一定課下多加練習。石心道長低頭又見桃子落了滿地,心痛地叫道:“桃子!小心不要踩到桃子!”
然而他們兩個人打得火熱,誰還聽得見他說的話。石心道長小心翼翼地撿着地上的桃子,又生怕被這兩個新手傷到,縮着脖子往前走,身子蹲得極低。“鏡離,你在那裏看什麼啊?趕緊過來跟我一起撿桃子,等下被這兩個祖宗踩壞還賣給誰啊?”
小徒弟鏡離獃獃地看着劍光如風一般溢滿周圍空氣,簡直太帥了。門外漢看外表,他只顧着看灼灼華麗的招式,以為時不時才動一次手的其華功力不如她。如果自己也能自在躥上躥下,能夠將手裏的劍使得發出光亮那實在是太帥!可是他又一想,問題的關鍵不應該是出在師父的身上嗎?於是把視線投向石心道長,看着他蜷着身子小心撿着地上的桃子的樣子,真是叫人嫌棄。
“想什麼呢?趕緊過來。”石心道長又叫了一句,他揚了揚手,似乎正拍在他的脖子上,鏡離縮了一下脖子,隨即也蹲在地上撿桃。他想同樣是徒弟差別怎麼這麼大呢?人家學的都是真本事,自己只能天天跟着這個老頭賣賣農作物,或者跟着他一頁一頁地制書。作為一個道士,他甚至連法術都沒有學過,只怪自己命苦啊,碰見了這個只會搞經濟的師父。
“吆!小道士!”灼灼從樹上下來正好看見了蹲在地上的鏡離,她激動地叫了一句,另一邊又如同早已得知其華要出的招式,她打着招呼還能準確踢了其華的手。
“好厲害!”鏡離忍不住叫了一句,手裏拿着的兩三個桃子都逃出了他的手掌心。今日灼灼也算是出盡了風頭,她的心思已經不在打鬥上,只想調戲一下剛上山來的面生的小道士,以她的體力撐到現在已經了不起,況且這丫頭向來不知“持之以恆”是何物,同一件事做不了多長時間就再也不幹。
其華順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小道士,果然是她喜歡的類型,其華額角直冒汗:“又要花痴了,我說你灼灼,能不能正常一點,萬一要殺你的人顏值很高,那你不必死無疑了?”他逮着灼灼走神的時機,迅速將“夕永劍”放到了灼灼的脖子上,叫鏡離看得受了驚嚇,呀地怪叫,被石心道長一巴掌拍在了後腦勺:“看什麼看,好好撿你的桃子。”
“那可未必,我覺得我肯定死不了,如果殺手顏值很高,我就直接逼婚了,他哪有拒絕‘夜山女俠’的道理?”灼灼用手背輕輕拍走了其華的劍,順手將自己的劍也一併交給了其華,她整理一下袖口,露出纖細的手腕,走到鏡離旁邊,痞聲痞氣地道:“小道士,你叫什麼名字?”
“灼灼,你最無恥。”小道士沒有回答,其華倒先接了一句。
灼灼相當溫柔地說:“不要理他,他是瘋子,你叫什麼名字?”
“喂,灼灼,我說,他好歹是未成年啊,你這樣不分年齡地撩是不是太不道德?”石心道長不愧是文化人,說起話來竟叫她聽不懂,撩?撩什麼?什麼撩?她不以為意道:“我沒怎麼地他呀,簡單問個姓名。”
“我叫鏡離。”他把手裏的桃子連忙放進竹簍,站起身回答灼灼。
“這老頭給你起的,哎么,還怪玄乎。知道去年你師兄是為什麼受傷回去了嗎?”她說話的樣子太像地頭蛇老大,嚇得未經世面的小徒弟一驚一乍,結結巴巴說道:“因為···他···沒有好好聽話?”
灼灼一隻腳踩在他的竹簍上,輕蔑地伸出食指指着他,微微一笑:“不不不,他只有一條令我不滿意那就是顏值·哈哈哈······”這個瘋女子自顧自地笑着,被石心道長一把推開,他道:“你要是把竹樓踩壞了,我下次一定不會帶《遊俠月傳》給你。”
這點不用說,自然是灼灼的心頭愛,立刻收了腳。其華在一旁似笑非笑,道:“石心道長,這本書可千萬別再送了,上次這丫頭看了個封面就流了鼻血,叫‘師父,我走火入魔’的時候,你不是還正在跟師父下棋嗎?”
石心道長專心致志地撿着完整的桃子,地上的這些大部分都已經被剛才比武的人糟蹋爛了。想了想上次來萬安閣的情景說了句:“似乎有印象,不過,上一期的《遊俠月傳》可是大賣。”
“《遊俠月傳》?”小徒弟鏡離驚訝道:“怎麼,前輩,您也喜愛讀這本書?”與其說他是驚訝,倒不如說是正在內心壓抑着興奮的衝動。
灼灼好奇地看着他,一本正經道:“難道,你也看這種雜誌?”
“對呀,其實不看也得看,這雜誌都是我們做的。”鏡離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什麼?!”灼灼倒是吃了一驚,每月石心道長都會用些酒換一本《遊俠月傳》,但他從來沒有說過這雜誌是自己製作的,有書可看她還管那個作甚?忽然她抓住鏡離的肩膀,仔仔細細問道:“那你同我講一下《遊俠月傳》裏遊俠先生是哪個?聽說山下有‘花美男榜’,難道是榜上的人?”
石心道長想要阻止他繼續彙報,這孩子的嘴夠利索:“遊俠先生不就是其華前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