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血色西涼（八）
自除夕夜張氏家族的上百名族人過了一個狂歡之年後，這兩天族內的大人物都沒有合過眼，敦煌城內在這個新年發生的事情怎會讓他們安穩的睡好覺。
十來個張氏家族比較有本事的直系族人從除夕夜參加西涼王宮的新年慶典就再也沒有回來，整個敦煌城這兩天發生的事情也被族長派出去的家丁打探了個清楚。
時任張氏家族族長的張大慶是前涼最後一個主人張大豫最小的弟弟，在呂光攻打前涼時，張大豫不敵，隱姓埋名藏了起來。國一日不可無君，家一日不可無主，被呂光打的幾乎支離破碎的張家逐漸由明轉暗，開始暗中搜羅被打散沒有死去的族人，又重新躲在敦煌暗暗發展起來，他們推舉張氏直系族人張大慶為張氏家族的新一任家主。
別看剛當上家主的張大慶歲數不大，可治理家族的本事和能力卻是不低，在呂光統治涼州的這些年竟然硬生生的帶領着家族中的人，發展了起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張家被呂光消滅的只剩下了兩成族人，在張大慶的領導下，這些張氏家族的族人們奮發圖強，又在敦煌郡乃至涼州西部厚積薄發起來。
在呂光年老體衰對涼州境的影響力日漸下降的這五六年，張大慶暗中拉攏敦煌郡的幾大世家，甚至和日漸風生水起的李氏家族和親建立了非常穩固的盟友關係。如果李暠能夠在西涼多發展幾年，張氏家族會藉助李家及自身的影響力又一次成為整個西涼乃至北涼一帶第一大世家。
張大慶原本以為藉助這個新年，利用西涼王李暠的手將李譚及其羽翼這最後一股擋在自己面前的障礙除掉，原本他們張家就想在呂光死後涼州大亂的時刻重新登上涼州的權利之峰，李暠的突然死去更是給張大慶一次東山再起的機會，可沒想到竟然被酒泉的奇兵趁機攻入了敦煌。
張大慶是絕對不會將到手的果實輕易讓給李昊的，他此時正坐在家主之位上聽着下邊幾十人在那亂鬨哄，臉紅脖子粗的爭論着。張大慶越聽心裏就越沒有耐心，最後實在聽不進去了，他這才大喝一聲：“好了，都不要在那爭論了，現在大敵當前已經容不得我們再浪費時間了。剛才我從你們之中聽到兩個觀點一個是趁賊兵立足未穩之際，我們敦煌這些世家立即集結家中的護兵將城再搶回來，另一種是和李歆一樣棄城而逃。”
從下邊這些人爭論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們並不都是張氏家族的人，而是如今敦煌城大大小小十來個有實力的士族大家，他們早在幾年前就站到了張、李兩家的這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在敦煌經營了這麼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城內哪怕有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耳朵，從李譚回到敦煌到大年初一外敵入侵這幾天來發生的事情，他們都了如指掌。李昊帶兵搶佔了敦煌城，眼看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張大慶馬上暗中召集各大家族的重要人物來他家的秘密地點召開緊急會議，研究一下到底該怎麼辦。
一開始張大慶就提出剛才眾人議論的兩個處理方法來，從他們亂糟糟的爭論中，張大慶看出眾人中有三分之二的人還是支持第一個觀點的，就是趁敵兵還未站穩腳跟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敦煌城再搶過來。
“據我剛得到的情報，李歆已經棄城而逃了，敵軍大約有八千兵力，數量上比起我們家族合起來的族兵倒是不佔優勢，哼，原來李暠還沒來敦煌之前，這裏一遇到山匪劫城不都被我們的族兵打回去了嗎，我們的子弟可是有非常豐富的作戰經驗的，呵呵。”張大慶說到這裏自得的笑了起來。
張大慶說的確實很對，下邊的人聽了他的分析也都自信的笑了起來，他們根本就沒拿李昊的八千兵當回事，李昊的兵在他們眼中地位和那些山匪差不多。
那近三分之一想要棄城而逃的人士也被張大慶的話說的漸漸變了想法，對自家的子弟兵也開始自信起來，畢竟在敦煌經營了這麼多年，讓誰就這樣被外敵嚇走也不會甘心的，他們可不想將家業撇在這裏，再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發展，再說他們也早已失去了先祖時期的闖勁和韌性。
張大慶別看說出了兩個觀點，但他心底還是認可第一個觀點的，為了盡量爭取大家能夠贊同他第一個觀點，他只能儘力說服大家了。
張大慶見底下眾人又有議論的苗頭，趕緊朝着眾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住口，他繼續笑着說道：“諸位，我們原本家族中集合起來就有私兵五萬，前兩年被李暠選出兩萬去成了官兵，現在我們三萬兵光在數量上就比那些外賊要多近四倍，就這樣棄城而逃，將自己老祖宗積攢的家業拱手讓人，你們甘心嗎？哪天到了那邊，我們也沒法和他們交代啊！”
.聽到張大慶這話，眾人的情緒頓時高漲，一個個摩拳擦掌的大聲附和起來，“對，張族長說的不錯，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成了不孝子孫了嗎。”，“是啊，是啊，咱們有這麼多兵力難不成還被那些外賊嚇跑了不成？”，“哼，我是不會把家業輕易拱手讓人的！”
張大慶聽到眾人義憤填膺的大喝聲，又看了看原本就有些動搖的那不到三分之一的世家族人，看他們被剛才自己的一番話終於說的改變了主意，他決定趁熱打鐵，眼露不屑之色，“諸位，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還算不上強龍，只能算是稍大點的長蟲。”
眾人聽了張大慶此言都大笑出聲，張大慶繼續道：“我們是這裏的地頭蛇，對這裏的環境異常熟悉，我們就藉助這個優勢和他們打一番，哼，我就不信了，他們能比那些山賊強到哪裏去。”
“對，張族長說的太對了。”，“是啊，他們比不了山匪。”，“憑我們的私兵勢力，他們頂多和我們持平。”
見眾人又是一副熱情高漲的模樣，張大慶笑道：“好，既然這樣，我們就抓緊給各自家中的私兵傳令吧，都讓他們趁着天色還未亮，外賊無暇顧及我們之時，趕緊集結到我家來。呵呵，大家放心好了，即使我們輸了，我們再投降就是了，難道外賊還會拒絕我們這些在當地有影響又有勢力的士族大家？”
眾人聽了張大慶最後這句話，徹底放下心來，都哈哈大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正在眾人準備按照張大慶的意思回家做準備要走之際，從外面走進一人來，“報族長，李讓那小子真是個軟蛋，竟然拒絕了來這裏開會。”
張大慶聽了眉頭一皺，底下眾人中站出一人不屑道：“張族長，不用理他，哼，李家的事情他還做不了主。”
張大慶一看是宋繇的堂弟宋剛，宋繇和李暠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別看宋繇沒有按照父姓，可他卻是李氏家族的直系族人，他剛出生時之所以沒有隨父姓而是隨了母姓，是因為宋繇母親所在的家族，宋家是涼州張掖一帶出了名的士族大家，勢力與現在的張家不相上下，那時李家並沒有宋家那樣勢力強大，李暠的父親之所以讓宋繇隨了母性也是為了以後李氏家族的發展。
宋剛這時看着張大慶自豪道：“哼，就讓李讓這小子悶在李府和那些家丁丫環等下人處理李暠的後事吧，李家如今的私兵勢力全在我的掌控之下。”
聽了宋剛的話，張大慶笑道：“哈哈，好，你們宋氏兄弟果然厲害，既然李讓如此不堪，我們也沒必要為了一個軟蛋費心思。嗯，諸位，我看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回去準備去吧，兵貴神速，等他們站穩了腳跟我們再攆他們可就費不少力氣了。”
聽了張大慶的話，眾人如夢方醒，為了家族的以後，一個個趕緊急匆匆往自家趕，別看這些士族大家的私兵不是正規兵，但他們集結的速度卻是不慢，從張大慶讓這些家族的族長回去準備到這些家族的私兵集結到一起竟然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可見敦煌各大家族也不是省油的燈。
由於涼州常年戰亂，從普通百姓到士族大家，所有男子中幾乎大半都會點淺顯的武功，在敦煌的幾大士族張、李、索、尹等的家族子弟多多少少都會點武功，即使像張勁佐那樣從文的文官也會一點。這次為了自己家族能夠在敦煌有足夠的權利，這些士族大家也拼了，在他們剛聚在一起開會時，張大慶就明確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這次將外賊趕跑消滅，所有參與這件事情的家族無論是利益還是勢力範圍都按照這次貢獻的大小重新分配。
即使那些勢力弱小的小家族也能從中分一杯羹，張大慶還告訴大家不止是利益和地盤，如果消滅了外敵以後他們會沿用西涼的國號，到時無論是小家族還是大家族，都可以從自己家族的子弟中挑選出願做官的人，在西涼國任職。
一時間在張氏家族的一處秘密莊園集結到一起的三萬士族私兵氣勢高漲，一個個都摩拳擦掌，準備像對付原來入侵敦煌的山匪那樣，將外賊趕跑消滅。
李暠統治敦煌期間，什麼事情都是李暠的官軍去做，他們這些私家兵不像李暠來敦煌前那樣有同外敵作戰的機會了，幾年中一個個衣食無憂，被養的白白胖胖的，自信驕傲之色更是溢於言表，從那表情中完全是一副常勝部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