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怕陸震濤起疑,求安急道:「十二爺,他是我遠房的表哥!」
陸震濤聽着,挑了挑眉,半信半疑的睇着她,「遠房表哥?」
她力持鎮定地道:「是的,他有事到臨河來,沒想到我們竟遇上了。」
「噢?」陸震濤看看她,再看看常永青。
她實在不是說謊的料,只要一開口說謊,她總是面紅耳赤,一副快不能呼吸的模樣。
但他,不想拆穿她。方才他們兩人拉拉扯扯,似有爭執,雖然他沒聽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直覺告訴他,事有蹊蹺。
他唇角一勾,笑視着常永青,「遠房表哥,高姓大名?」
「我姓常……」常永青本想謊報姓名,但一時慌了,竟老老實實的說出自己的姓氏。
「常?常什麼?」陸震濤目光如刃般的射向了他。
「常……豐。」常永青瞄見不遠處豎著一面旗幟,旗幟上有個豐字,便隨口說道。
陸震濤在知道他姓常的當下,便已知道他的身分。他年輕,絕對不是杜遠鳴的摯友常安,而是常安之子——常永青。
他來做什麼?他跟求安又是什麼樣的關係,抑或是感情?
常永青與求安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難道……突然,他想起求安未恢復女兒身之前跟他說過自己在老家有「未婚妻」,會不會其實就是「未婚夫」?
忖着,他不自覺的直視着眼前的常永青,眼底迸射出敵意。
迎上他的目光,常永青莫名感到不安及驚惶。
「打算在臨河待多久?」他笑視着常永青。
「呃,還不一定……」常永青訥訥地說。
「有落腳的地方嗎?」他又問。
「在下剛到,還沒決定落腳何處。」
「既然如此,就到我的行館住着吧。」陸震濤說著,將求安的肩膀摟得更緊。
求安感到不安又尷尬,下意識的想掙脫,卻又被他抓得死緊。而看着這一切的常永青不覺的擰起眉頭,露出了不悅及憂疑的神情。
看着他那張有怒卻不敢言的臉,陸震濤感到快意,他就是要看常永青是什麼樣的反應,再從此猜測他跟求安的關係。
「小雞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他續道:「行館就在前面不遠,走吧。」
「常某豈敢叨擾陸爺……」常永青一揖,「在下還是……」
陸震濤打斷了他,「小雞貼身伺候我好些日子了,我可是把她當自己人了,既然她是自己人,你當然也是自己人,自己人還說什麼叨擾?」
他說完,常永青完全笑不出來了。什麼貼身伺候?求安是個閨女,貼身伺候一個男人成何體統?又說什麼自己人?這話聽起來實在刺耳。
可他惱歸惱,卻是不能發作也無法發作。
「就這麼說定了,咱們走吧。」陸震濤唇角一揚,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就這樣,常永青進到放真院宿下。
這一夜,常永青徹夜難眠,他兀自猜測着求安跟陸震濤的關係。她一個黃花閨女居然貼身隨侍男主子,而且還任他摟摟抱抱,這到了哪兒都是說不過去的。
他所認識的杜求安是個潔身自愛的姑娘,鮮少接觸男子,如今卻放任陸震濤對她「毛手毛腳」,為什麼?
難道說,她為了替父親報仇、尋回初朧,不惜拿自己當籌碼?
他感到憤怒,因為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能娶求安為妻,接下育馬事業,可現在……他感覺到自己的人生計劃已經徹底崩裂瓦解。
一早,求安來到他房門外。
「青哥哥。」求安敲敲門,輕聲喊着。
常永青一個翻身下床,立刻去開了門,看見求安,伸手便一把抓住她,神情凝肅而慍惱。「求安,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離開吧。」
「不。」她搖搖頭,「我昨天已經告訴你了,我一定要替爹報仇,我一定要找到初朧。」
「為了一匹馬,你甘願作踐自己?」他措辭嚴厲。
聞言,她惱怒的抽回手,「青哥哥,你當我是什麼人?」
「難道不是嗎?」常永青又急又氣地道:「你當我瞎了還是聾了?昨天我看見陸震濤對你上下其手,還聽見那些讓人想入非非的話,你敢告訴我你跟他什麼事都沒有?」
「我……」她秀眉一擰,一時不知如何辯駁。
要說她跟陸震濤什麼都沒有,她實在說不出口,但她並沒有做出常永青以為她做了的事情。
「求安,我們是鬥不過他的,趁他還沒發現,我們快離開好嗎?」
「我沒想過跟他斗,我只是想找到殺害我爹的兇手,只是想把初朧找回來。」
她意志堅定,眼底卻有一抹失望,「青哥哥,即使你們不幫我,也別一再的攔阻我,勸我跟你回去……」
「求安,我是為你好。」常永青又一次抓着她的手,一改訓斥的嚴厲口氣,轉為溫和,「你不知道陸震濤有多可怕,多殘忍,他能為了一匹馬而殺人,也能為了自保而殺你,若他知道你是為了報父仇而來,你覺得他會放過你嗎?」
可怕?殘忍?當她還不認識陸震濤時,她對常叔及青哥哥的話深信不疑,倒也不是她現在懷疑他們了,而是當她接觸過陸震濤之後,深深覺得他們對陸震濤的認知未必正確,但話說回來,陸震濤奪了初朧卻是不爭的事實。
就算殺人奪馬這事不是由他下令,而是他派去的人為討好主子而擅自做主,此事亦是因他而起。
「青哥哥,我不能在這時候放棄,我已經查獲初朧就關在騰雲山莊的西馬廄,我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初朧。」她語帶央求。
「求安,你為何這麼固執呢?初朧不過是一匹馬,值得你用命去搏嗎?」他懊惱的一嘆。
「青哥哥,為了找到初朧,我已經做了許多的努力,現在我不能讓那些努力白費……」
「相信我,要是你爹在世,絕不會答應你這麼做的。」常永青神情凝重,「任誰都看出來陸震濤對你居心叵測,他……」
「我會保護自己的。」她打斷了他。
「我倒覺得你已經被他迷惑。」他語帶怨氣地說。
她心頭一緊。她已經被陸震濤迷惑了?是的,她一點都不否認自己已深深受他吸引,對他着迷。
他對她太熱切、太積極、太好、太在意……他為了她,不惜得罪恭王父子,還斬斷了跟莫羽翠的情緣。這世上能為一個女人這麼做的或許大有人在,但她怎麼都無法想像是他。因為這一切,她內心更糾結掙扎。
也許她至今還不肯放棄的不全是為了報父仇及尋回初朧,也是因為她想找尋一絲絲「陸震濤與此事無關」的可能……
意識到自己竟期待着那樣的可能,她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勉強緩下心神才續道:「青哥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常永青用審視且懷疑的眼神看着她。「求安,你敢說你一點都沒有動搖?你對他沒有任何的想法?」
聞言,她一震,眼神竟飄移了一下。
常永青看在眼裏已多少有幾分明白,他相信求安並沒忘記父仇,但他也確定她對陸震濤已動了情,女人的戀心是藏不住的,他在她眼底早已發現了悸動。
「求安,你萬萬不能愛上他呀。」常永青神情凝肅地說。
「我……沒有。」她搖搖頭,竭力地否認。
「求安,聽我的勸,我們……」
「小雞。」突然,陸震濤的聲音傳來,教兩人都陡然一震。
陸震濤雖沒聽見他們的對話,卻從兩人不自然的表情及壓抑的眼神意會出一些事情,不為別的,只因同為男人,他看得出來常永青眼底藏着多少妒意及憤怒。
常永青究竟是不是求安的未婚夫?若是的話,他為何可以眼睜睜看着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擁抱?難道他們有着什麼共同的目標或是意圖?
常永青的出現讓他越發懷疑求安來到他身邊絕不單純,但那並不影響他對求安的感覺及渴望,他還是想得到她,但他得先知道她想要什麼,以及她最後會選擇什麼。
於是,他來到了求安的身後,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緊鎖入懷裏。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教求安驚羞不已,而常永青也臉色驟變。
「常豐,」陸震濤直視着他,笑問:「可以把她還給我嗎?」
常永青愣住,一時不知要回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