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錯位人生
從蕭宅出來,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車子往回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下了車,沿着馬路一直走。
覺得自己思緒混亂,甚至懷疑自己的人生就是上帝開出的一個玩笑。
鏡中花水中月,有什麼是真的,又有什麼是假的?
我曾經信任的徐清,一轉眼變的面目全非。
我以為自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兒子,到頭來只是一場陰謀。
不想像個無根的浮萍在這世界上遊盪,於是有了蘇母這樣細膩卻又卑微的女人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以為自己是擁有這樣一個母親,可是最後告訴我,只是用來成全我的心愿。
我站在馬路上,身邊有人來人往,內心一片茫然。
是不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會有人過來告訴我。
喂,蘇軟啊,你其實是不存在的。其實蘇櫻才是主人格,你只不過是一個衍生出來的第二人格。
我頭疼欲裂,情緒有些不受控制。
【誰是大傻蛋啊,你是大傻蛋。】
包里的手機響個不停,我捂住額頭,從包里摸出手機。
“蘇軟?”蕭清墨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帶着焦急與關切。
他喊我的名字,那樣具有穿透力,彷彿就在我身邊,下一刻就會抱住我親吻我的臉頰。
我強忍着痛疼,吸了吸氣,才慢慢說道:“到潮州了嗎?”
“離開回家,我會讓Anne回家陪着你。”蕭清墨着急的語氣,帶着強制的命令。
我抬頭瞧了一眼,司機站在不遠處,擔憂的看着我,估計是他剛剛跟蕭清墨說了些什麼。
“我沒事。”眼前的東西開始重影,這個世界在我眼前漸漸地變成了黑白。
我從包里拿出葯,生生吞了幾顆。
站在不遠處的司機立刻走過來,將我扶起來。
“蘇軟,聽話,立刻回家。”蕭清墨恨不得飛過來。
“嗯,我知道了。剛剛有點眩暈,現在好一些了。”我閉着眼睛,等那陣劇烈的頭疼緩解一下。
我聽到梁飛模糊不清的聲音,應該是跟蕭清墨講工作上的事情。
蕭清墨又說道:“我半個小時后給你打電話,必須回家。”
我敷衍的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去唐家。”我收了手機,頭疼有所緩解。
情緒壓制住了,蘇櫻也就不會出來了。早晚有一天我會徹底掌握身體的所屬權,自己去面對過去的所有黑暗,再也不必依賴蘇櫻。
“先生要我送您回家。”司機的面色有些為難。
我不想讓他難做,但是現在必須去唐家,有些事情終究需要一個真相。
“我自己打車過去,或者你送我過去。”我態度強硬,“你自己選。”
……
跟蘇軟打電話的時候,蕭清墨已經往建築工地走了。
司機給他發來消息,說蘇軟從蕭宅出來之後情緒一直不太對。而後蹲在路邊,臉色難看。
蕭清墨猜測道,肯定是母親跟她說了些什麼,她有些承受不住。所以情緒激烈,可能蘇櫻要出來了。
“工地的情況不太好。”梁飛傳達着從前方傳來的消息,“工人們集體罷工要求建築公司給個說法,建築公司那邊已經報警,雙方僵持不下。”
建築公司跟工人家屬之間賠償款談不攏,之前還拖欠着工程隊一筆工錢沒有結清,藉著這次的事情一次性爆發出來。
“改完圖就走。”蕭清墨面色冷硬,其他的事情他管不到。但是這次的事故公司需要承擔的一定的責任,等所有的圖紙完善,受到牽連的家屬得到妥善的安排之後,他就立刻會北城去。
他的手機又響了一下,是司機發來的消息。
【小姐要去唐家,我勸不住,送她往唐家走】
這個時候去唐家,蕭清墨停住腳步,半晌沒動。
梁飛不由的問,“先生?”
蕭清墨閉了閉眼,“蘇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梁飛臉色都變了一下,可見事情的嚴重性。從前先生花了多大的功夫要隱瞞此事,到頭來還是紙包不住火。小姐本身就有精神疾病,得知事情的真相要如何承擔?
“儘快解決此事。”蕭清墨加快腳步,有些後悔拋下蘇軟來潮州。名與利,旁人的生死,都比不上蘇軟來的重要。
……
到達唐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我去的時候,他們剛用完晚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在。
包括我那個多年不曾見面的父親……
我十五歲被送到榕城去,就再也沒見過他。
他坐在沙發上,略微詫異的看着我,像是沒想到我這會兒會來。
人到中年,大腹便便。唐平業容貌算不得出眾,身材略微臃腫,唯有一雙眼睛還能看得過去。
見到我進來,他站起來看了我好一會兒。
唐靜雯倒是一臉趣味的看着我,“蘇軟,你媽挪用了幾千萬的公款被送進了監獄,你現在是什麼感覺呢?”
我聽了她的話,皺了皺眉,沒吭聲。
而唐李氏則是嘆了口氣說道:“平業,有時候不得不信業報這種東西。當年是你對不起沈碧青,有些債總得還。”
唐平業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靜,並沒有說什麼。
唐李氏面色疲憊,“你處理吧。”
她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兒。難不成唐李氏信佛了?
我搞不清這一家子的套路,只想尋求一個真相。
“坐吧。”唐平業擺了擺手。
唐靜雯一臉興緻缺缺的模樣,她要走,唐平業喊住了她,讓她也坐下。
她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坐在了我邊上,看來唐平業在這個家中還有幾分威嚴。
我說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有什麼感覺,自我記事起他就很少在家。偶爾見到他,他身上總也帶着酒氣,惹人生厭。
又不由的記起沈碧青曾經說過,唐平業寫的一手好字,是個國畫大家。
那個時候我想不出來,後來轉念一想,覺得也是。唐平業長的一般,能讓沈碧青跟徐清死心塌地的愛着他,總有幾分出彩之處。
“你知道了?”唐平業問我。
我看着他,感覺自己像是吞了一把黃連,半晌才平靜的說道:“只知道沈碧青才是我的母親。”
“你胡說八道什麼!”邊上的唐靜雯頓時就炸了,“蘇軟你是不是瘋了?一個私生女還想上天啊!”
我譏諷的看着她,“你剛剛問我親媽進了監獄是什麼感覺,這句話我反過來問問你,是什麼感覺呢?”
唐靜雯幾乎要上手打我了,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字字句句,清晰明了的說道:“徐清是你媽。”
“草!”唐靜雯罵了一句髒話,就要上手打我。
唐平業喊了一句,傭人立刻上來拉住她,她張牙舞爪的看着我,“蘇軟你這個賤人,別以為嫁給了蕭先生就能顛倒是非。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就算徐清嫁給了我爸,也永遠改變不了你的身份!”
十五歲之前,我跟唐靜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她總是罵我私生女,作弄我取樂。
“蘇軟,一個小三生的女兒,我唐家給你一個棲身之地就算不錯了,別指望對你好!”
唐靜雯看不起我是小三生的孩子,更憎惡徐清介入唐平業跟沈碧青的家庭。
她恨了我這麼多年,到頭來自己才是個私生女,呵,真像個天大的笑話。
“靜雯,蘇軟說的是真的。”唐平業十分平靜的說道:“你的確是徐清的女兒,而蘇軟是沈碧青生的。”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徐清會對唐靜雯那麼好,也終於明白她為什麼那樣恨我。
從十九歲到二十三歲這四年中,我在北城生活,徐清偶爾會給我電話關心我。我在想,她是不是施捨我一點溫暖,好讓我從不懷疑自己的身世。
我想到這裏,自嘲的一笑。可能真的是太缺愛,以至於從前徐清對我寥寥無幾的關懷,我都覺得彌足珍貴。
唐靜雯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掙扎着說道:“不可能!我不相信!”
“沈碧青死的那年,我才知道這件事情。”唐平業並不理會她,看着我說道。
所以當年將我送到榕城寄養,是內心愧疚,還是不想看我礙眼?
我從小就被自己的親生母親虐待,這是一件聽起來多麼奇幻的事情。
“您當時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憐的?”我看着唐平業,發覺此刻自己出乎意料的平靜,“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唐平業看起來有些痛苦,彷彿蒼老了許多,“蘇軟,就算我對你沒什麼關懷,可我還是你的父親。那種心情要怎麼跟你講,我出軌徐清,徐清將你跟靜雯調換。這所有事情的源頭都在我。沈碧青死後所有的事情歸於平靜,將你送走隱瞞真相,我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人知道。”
我看着眼前這個是我父親的男人,聽着他說的這番話,覺得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沈碧青因為他出軌而瘋,他自責愧疚每天逃避自己的責任。就連徐清他也保護不好,讓徐清背負罵名。他一生中兩個女人,每一個有好下場。
而我跟唐靜雯做為他的女兒,要承受身世錯亂的代價。
唐平業這樣的男人,怎麼配為人夫,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