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擔憂

第一百一十二章 擔憂

許蔓帶着清歌走出宜園,剛剛踏上通往蔭園的鵝卵石小徑,便見陳嬤嬤急匆匆地往這邊走來,她原本陰沉着的臉見到許蔓的那一刻頓時亮堂起來,笑盈盈地和許蔓打招呼,還說陳家七爺帶了許多外面吃小食來看大太太了,不過,大太太今早有些心口疼,中午珍娘去看過好了許多,想麻煩珍娘再去看看。

許蔓被陳嬤嬤臉上的笑容晃閃了眼,若不是中午珍娘親自去看了大太太的傷情,又親口告訴她蔭園發生的事情,她甚至要懷疑了。

陳嬤嬤卻是不知道許蔓心裏想法的,她恭敬地請了許蔓去蔭園品嘗小食,還特地告訴許蔓大老爺和徐姨娘住在了橫秋苑,才和許蔓告辭去了宜園請珍娘。

這個橫秋苑許蔓是知道的,在福壽苑的東北面,而大太太住的候府西南角,兩個院子當真一北一南。算算時間,大老爺離家已經五年有餘,甚至沒有看見椿哥出生,按理說一般分別多年的夫妻無論如何也會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不管怎麼說大太太也是孕有子嗣的當家主母,這體面大老爺也該給幾分。

清歌也和許蔓有着同樣的想法,見四下無人便將肚子裏的話問出口:“小姐,您說大太太和大老爺的關係已經惡化到如此地步了?平日裏蔭園小丫頭們私底下還暗暗羨慕大太太呢,據說當年大太太喜歡蘭花,大老爺可是親自帶着人快馬加鞭去鳳邑尋來那稀罕是三色蘭花,又說大太太有一回在街上看見一個西域商人買那亮晶晶的石頭,據說永遠不會掉色,大老爺就花了一萬兩銀子買下那石頭送給大太太,再後來……”

許蔓正聽得津津有味,見清歌突然停了下來,覺得奇怪,一回頭,見她正驚愕地盯着一旁花叢中,更加不解,回頭就要湊上去瞧個究竟,清歌卻一下子拉着她快步走出了小徑。

許蔓被清歌拉扯着往前急走,累得不行,就在她覺得氣都有些喘不過來時,清歌一下子將她放開,自己蹲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吐了起來。

許蔓不明所以,見她又十分難色的樣子,就伸手清拍着她的背,邊替她順氣邊焦急地問道:“清歌,清歌,你好點了嗎?”

清歌實際上也沒有吐出什麼東西來,只是乾嘔了幾下,不過被不經意的一眼看見的東西嚇到了。

兩人安靜下來,才發現到了半月湖邊上,往前便是九曲迴廊。

許蔓見清歌臉色恢復了許多,才問她:“你剛剛可是見到什麼了?”

清歌點了點頭,渾身顫抖了一下,才道:“那裏,那邊有個小光頭,全身是血,手裏還拿着一把會發出幾種顏色光芒的刀……媽呀,這後院怎麼了,竟然跑來了個小和尚……”

許蔓剛開始還不以為意,在她看來這候府再不濟,最多也就混進來個把小廝,後面再聽見那人手裏有一把會發出五顏六色光芒的刀,還一再提到小光頭、小和尚,她猛然想起清湖邊破廟裏睜開眼闖入眼帘的小十一,他就是一個光頭,後來小十一見她自那醉殺陣里出來,還笑嘻嘻地自詡和尚的弟弟……

許蔓突然往回跑了過去,清歌被她的舉動嚇得連呼叫都忘記了,待到她反映過來,早沒了許蔓的影子。

許蔓前世也在電視上或者網上見過那些受傷的人滿身血污的樣子,可是,當她猛然間見到撲倒在花叢中像個血人一樣的小十一,心口像被繩子緊緊勒住那般,呼吸困難起來。

此刻,在距離林府一個巷子的一間兩進小院裏,李摯斜卧在內院正房西稍間軟榻上閉目養神。雖說是軟榻,不過是一個羅漢床上鋪了兩層棉褥子,還是十分嶄新的,一看便知剛剛自成衣店裏買來的。四周的傢具也皆用布罩子掩了起來,上面佈滿了塵埃,牆角那密密麻麻地蜘蛛網在這午後的光線下顯出幾分頹敗……一切都在昭示着這是一座許久無人住過的院子。

李摯許是一個姿勢太久了,試圖輕輕動了動,拉扯着後背的傷口,疼得直冒冷汗,面上卻不顯。

隨着房門“咯吱——”一聲輕響,陳七手腳熟稔地走了進來,恭敬地回道:“少主,小十一已經送到了候府。不過,許小姐當真能保住……”

聽到“許小姐”三個字,李摯想起來兩年前也是在這個地方這個院子這間房間,他被敵人逼得甚至出不了京都,騎虎難下,那位自信地甚至自大的十一二歲小姑娘,抬頭衝著自己露出一口雪白貝牙,傲氣地道:“不必謝我!我不過不想再在京都看見你罷了。”後來,小姑娘果真依言將他送出京都,甚至將他帶到湖州。

想到這裏,他抬手打斷了陳七道:“你去召集人手,按照計劃儘快離開京都,我帶來三千人,你一定要全須全尾帶回去。”

陳七立刻跪在地上,哀求道:“少主,屬下怎能在此刻離開?”

李摯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們能順利搬救兵,我怎麼可能有事?”一如既往地自信囂張。

陳七愣了愣,只好無奈地起身,走到門口,又折轉回來,將一個巴掌大地楠木盒子遞到榻旁,沉聲道:“這是少主寄托在棲霞寺里的,屬下將它取了來。”

說完,陳七重重地跪下,沉悶的磕頭聲響起:“少主務必等屬下回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院子,直奔太平門外。

屋內,李摯打開那小巧精緻楠木盒子,裏面雪白的真絲手絹上放着一顆戒指,戒托上絲絲縷縷的銀絲包裹着裏面那顆非玉非石非金的圓潤珠子。

他伸手摩挲着楠木盒子,想起了那天受傷后躲在黃先生找的馬車地座椅下時的感受。

馬廂里黑漆漆的,頭頂轟鳴着車輪的咕咕聲和馬蹄的得得聲,鮮血不停地從他的腹部流出來,小小的空間裏是縈繞的是越來越濃的血腥味,身體裏水份隨着氣溫的升高漸漸流失,頭暉目炫的無法感知外面的世界。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感到了無助。

自己會不會就這樣靜悄悄的、孤單的死在這車廂里呢?

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沒有人去追查自己的來歷?沒有人去關心自己的生平?

如那些死去的流民一樣,被丟在不知名的山崗,被野狗吐噬完身體……

這麼多年的雄心壯志,這麼多年的運籌帷幄,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難道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可這一切都不能阻止肉體漸漸變得虛弱。

朦朦朧朧中,軟糯如醴的聲音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如想像中母親的喃呢,如想像中春天的微風,他強打起精神來側耳聆聽,想尋找母親的身影,想沐浴春風的溫暖,流入耳中的,卻是歡快的言語聲:“……誰知那黃蓉竟然是一個俏丫頭,居然扮成了乞丐,又去調戲那郭靖,不過,若是郭靖不給黃蓉機會,又怎麼會……”聲音甜蜜如糯,緩地流進他快要乾枯的身體裏……他想看一看,看一看當初的那強裝大人的小姑娘如何眉飛色舞地講故事。

心底渴望叫囂着支撐他,從白天到夜晚……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白凈如蓮花面容對着自己張牙舞爪時的悸動,甚至有些慶幸當初說那故事的小姑娘沒有變……現在想來,那是不是自己今天不合時宜地跑到這裏把自己陷入危險境地地動機呢?李摯背脊發冷。

溫柔鄉是英雄塚!

在這瞬間,他做了一個決定。喃喃自語道:“你不是覺得嫁了人想和離就成了嗎?那樣也好,只要你高興,雖勢不可違,我定會想辦法的,會讓你嫁到白家去再如願擺脫這些,想怎樣的便能怎樣……”

第二日,大太太心口疼的毛病突然加重,珍娘不得不在一旁幫忙照顧,不巧的是許蔓也在那日犯了舊疾,也正是心疾。珍娘兩頭顧不過來,最後還是太夫人看不下去,索性讓許蔓住到了蔭園的東廂房,珍娘兩邊照顧。這樣,許蔓便帶着清歌住到了蔭園,映紅留下照顧兩位宮裏的嬤嬤。

第三日,許蔓病重。因查出蔭園有小丫頭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蔭園兩位主子,大太太將蔭園正房隔絕了起來,甚至除了珍娘和清歌之外,再無人能踏進東廂房。

李摯藉著去看小十一,夜半時分在蔭園都東廂房見了許蔓。許蔓嘰嘰咕咕抱怨不想嫁人云雲,甚至也不像上次他偷聽到她和丫頭們說的和離打算了,直接威脅他,救小十一的銀子就不提了,以後去了燕地罩着點好了。

**裸的挾恩以報!

他還沒開口說話。

突然,有人三長一短有規律地在窗外敲打着窗欞。

這是催行的暗號!

李摯悚然。

自己好象每次見到許蔓都能東扯西拉的完全偏離自己的方向……拿玉簡的事全忘了。

李摯一雙苦苦練就地夜眼看得分明,許蔓一提到要嫁人便淚盈於睫,晶瑩圓潤的淚珠兒折射出水晶般剔透的光澤來,顫顫巍巍地懸挂在如蝶翅般的睫毛上。

那個只要看見自己就會瞬間綻放如煙火般絢麗笑容的女孩子……

他心中一急。真怕那長長的睫毛不堪珍珠般淚珠的重負掉了下來!

李摯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把那滴眼淚掬在手心裏!

外面一道閃電,劃開黑鴉鴉的黑雲。

修長地手臂在半空中顯得那麼的兀突。

李摯無力地苦笑。

現在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這樣的心情……明天宮裏的瞬息萬變,出城的安排,還有,八千里晉地的兇險……

李摯心中有一塊地方隱隱作痛。

他緩緩地收回了手臂,好象縮回來一點,就會離那個甜美地夢境遠一些的讓人留戀。

心裏,卻隱隱有點喜悅。

小姑娘,還是會對他張牙舞爪呢,一點沒變的。

窗欞上再次傳來三長一短有規律地敲窗聲。

真地不是時候!

有值得自己信賴的人看着她,應該會沒事地。

外面的人已等不耐厭,沉聲喊了一聲“少主”。

李摯最後望了許蔓一眼,推開了窗欞,又不放心,怕她做出什麼事,不由回頭嚇唬道:“安安心心地待嫁,那邊已經安排好了。若是像上次那樣逃到外面,又被什麼人惦記上,我又不在京都,誰還會給你掩護?”

許蔓愕然,正待反駁,窗外早沒了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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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命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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