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誰說皇家不彷徨
入夜三更憂入夢,泣聲如訴驚滅燈。
小樓西窗染清朦,情冢思愁繞月冷。
一處磅礴大氣且透着皇威的大殿中,四方主梁分別雕刻着四大神獸。而在大殿的最深處,一張足足可睡下十餘人的金絲楠木床上,卻只睡着一位嬌艷、高貴的美人兒。
突然,美人兒彷彿夢見了什麼傷心事,緊閉的眼角滾出了幾滴晶瑩的清淚,好不讓人憐惜!
乍眼一看,她正是許夢暖。
“不要啊……”
只見她從夢中驚醒,半夢半醒的大喊着不要,好似夢見了什麼極其不願見到的事兒。轉而,她重重的呼吸了幾口,壓下方才的驚恐,而那帶淚的美眸卻突然一冷,一股子透着皇威的殺氣渾然天成。
一聲彷彿來自地獄死神的高歌,又似人們面臨死亡的哀求在大殿上空回蕩。
“來人,傳白屠覲見。”
話音落下,大殿中所有的殺意、戾氣便瞬間憑空消失,只留下一位慈祥的母親撫摸着肚子裏還未出生的孩子,“皇兒,我們一起為你父皇報仇,好不好?”
她臉上甜蜜的笑容充滿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尋常人聽一聲就會迷失在妖媚的聲音中無法自拔,卻又讓人後背發麻。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短如剎那,又彷彿長如亘古千年,許夢暖才輕啟色艷如火的薄唇,吟唱着凄涼、悲切的調子,那聲聲冷意瀰漫大殿,染得空氣也驟然一冷,極速的落下滿殿淚花!
……
亂世金戈鐵馬
黃沙八軍待發
城外刀劍暗啞
戰馬哀嚎染紅血沙
累累白骨如畫
血花繞過金甲紅霞濺了一臉血花
劃過眉的劍也會留下后怕
黃沙鐵馬寂靜后喧嘩
累累白骨如畫
遍野哀鴻餵了昏鴉
素手紅線秀過千匝
是誰的淚花染了畫
亂世金戈鐵馬
黃沙八軍待發
又見哀嚎城牆崩塌
六月飄起雪花
多少英魂沒了家
多少美娘空餘后怕
說好一起天涯為家
是否只一句空話
留得痴情變白髮
說好一起天涯為家
是否只一句空話
留得痴情變白髮……
……
許夢暖悲痛的斜躺在床上,素手輕撫着凸起的肚子,閉着眸子卻沒能忍住眼淚,口中唱着如訴如泣的歌聲,渲染在整個皇宮之中,久久回蕩,聞者落淚。
御花園中,那臘月盛開的寒梅,好似也被歌聲所染,百花閉合,獨艷如雪。
“皇後娘娘,白屠覲見。”白屠見許夢暖停止了歌聲,強忍着心中的悲涼,單膝下跪行禮。
“白將軍來了,不知這半余載的修養白將軍傷勢恢復得如何?”許夢暖睜開剪水眸子,聲音平淡冷漠。
“已無大礙。”渾然不知帝寒下落不明的白屠,見彷彿變了性子的許夢暖,心中暗問道:皇後娘娘,這是怎麼了?區區數月不見,怎就變了個人?
“既然已無大礙,明兒便隨本宮御駕親征,下去準備吧。”許夢暖話音閉,便又一次的閉上了眸子。
“只是娘娘……”
白屠話未完,又一次被許夢暖無情的命令打斷,“下去。”
白屠見許夢暖動怒,也不敢繼續勸阻,行了一禮后便轉身出去。
看來我閉關后,發生了大事啊。
他心中一念,並未直接離開皇宮,而是轉身向著皇宮另一處大殿走去。
……
天殤國,燕京城,皇宮內。
琉璃樓宇燈挂彩,嬌笑悄然舞艷來。
冰皇醉酒笑千尊,今朝最是心開懷。
皇宮一處新建宮殿內,嬌娘成群,美艷不可方物,能得其一便是人生幸事,而在此殿內,這些美人兒卻只能是伴舞嬌娘罷了。這,正是慕容冰的寢宮,名曰:冰皇宮。
冰皇宮雄偉霸道,透着不可一世的傲然之意。
只見碧玉為瓦,赤金為牆,純手織金蟬絲幕簾輕掛四周,而中央四根擎天巨柱雕龍刻鳳……
天下間所有富貴、權利的象徵都集於此處。
慕容冰,號冰皇,這冰皇宮正因此得名。
今兒,冰皇宮好不熱鬧!
只見慕容冰坐在大殿最中央的鎏金龍椅之上,左座為首的是國公許臣天,他也是天殤國的元帥;右座便是天殤臣相;依次而下左武右文。在座每一位都是跺一跺腳,便能讓整個天殤國震三震的實權人物。
他們聚於此只為一事——梟國之主梟皇帝寒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各位愛卿想必早已得知:梟國之主生死不明之事吧,不知愛卿們有何高見?”慕容冰身着紫金龍袍,一條耀武揚威的五爪金龍像是活物一般纏繞在胸前。
他頭上的紫金冠和腰間的龍紋帶,讓他看起來頗有帝威!
他話語一落,纖長的手指捻起龍案上的夜光琉璃杯,輕輕的搖晃杯中的紅色液體。瞬即,杯中散發出一縷縷淡淡的白色寒意。他透過裊裊白煙,專註的盯着如夢如幻的紅色漣漪,眼底深處卻透着寒意。
“回稟陛下,微臣認為此時正是梟國混亂之時,應當聯合夜神國乘勝追擊,一舉拿下梟國。”左側第二座一名身穿金色皮甲的將領起身抱拳,行了軍禮后鄭重其事的向慕容冰稟奏。
“稟陛下,微臣覺得此事不可。先不言夜神國的狼子野心,單此時的梟國,雖表面混亂,但世人皆知帝寒為人雖喜好殺戮,卻愛民如子,若貿然進攻,只怕適得其反啊。”先前那位大將話音剛落,右側一位大臣立馬提出相反意見。
“哼,書生之見。”那位武將見一位文臣竟然反對自己,拂袖起身手指着他橫眉豎眼大怒,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
如此一來二往,文武大臣各自有各自的理兒,雙方爭執不休,原本歌舞昇平的大殿變得如街市一般,唇爭沫舞,要不是慕容冰、許臣天和丞相三人若無其事的埋頭喝酒,只怕他們早已打起來。
“好了,各位愛卿皆言之有理。今兒一是共商對策;二是孤登基以來,一直忙於國事,未能設宴與各位大臣好好長進感情。今兒邀大家前來品酒,你我君臣不醉不歸。來,孤先干為敬,願天殤平定天下亂世。”慕容冰放下的夜光杯,嘴角微笑,抬起雙手安撫眾臣。雖聲音不大,可大殿中卻立馬安靜下來。
他傲慢的巡視一周,收手撣了撣龍袍上的微塵,單手持杯起身一干而盡。
大臣們見慕容冰舉杯飲盡也不敢多做怠慢,紛紛起身舉起酒杯,仰頭而飲。
許臣天放下酒杯后微微欠身,雙目愧疚的望着慕容冰那冰冷的眸子,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只怕不能與陛下暢飲而醉,便先行告退了。”
“既然國公累了,便先回府上多休息,您可是我天殤國的頂樑柱啊,切要注意身子。”慕容冰淡然點頭,對着許臣天方向踏出一步,突覺有失身份,於是停了下來。
“多謝陛下關心,老臣告退。”許臣天行了君臣禮,直接轉身離去,絲毫沒察覺到慕容冰看向他的那一抹眼神中藏着的陰霾。
隨着許臣天的突然離席,宴會反而更加熱鬧起來——平日裏許臣天在此,無論武將文臣都得給幾分薄面,畢竟他手握許家軍,又是皇妃的爹。此時他不在,文武大臣之間的矛盾便正式開爐了——丞相的勢力又怎能壓住眾大臣的怒火?
只見雙方怒目相視,誰也不讓着誰,卻又不敢太過放肆,一場商討宴會便在這種熱鬧而詭異的氣氛中緩緩進行,不過在皇宮外,一場驚天陰謀也漸漸醞釀著。
……
北雪皚皚夜神來,萬里無疆寒梅開。
幾多苦愁擾春夢,天下亂世顯英才。
夜神國皇都,一處偏僻的別院之中,兩名身着黑袍,且都帶着面具的披風男子,隱藏在黑暗之中,小聲的討論着什麼事兒。
光這身形和嗓音,讓人難以猜測他們究竟是誰。
其中一人聲音威嚴、冰冷,可又夾雜着一絲絲疼愛;其中一人聲音溫和,在這寒風呼嘯的深夜,讓人沐浴春風般心中溫暖,可是,卻又讓人感到一絲彆扭的淡漠。
“皇兒,梟國之事你看應當如何應對?”
“改攻為防,主東副南,求和天殤聯盟,共同討伐梟國。”
……
過了一刻鐘后,兩人走到一盞宮燈下,才知,原來是夜神國主與那位神秘的金色面具公子。
只是沒想到,這位神秘公子,竟是夜神皇室之人——看似他的地位並不低啊。
夜神國主繼續開口,臉上的面具在燭火映照下,格外猙獰,“同孤的想法不謀而合,只是不知派哪位將領前去為好?”
”我。“金色面具公子,淡漠回道。
”皇兒,父皇身子漸漸年邁,你那幾位弟弟也各自有了領地,少有回都城來。你也該回來掌管大局了。“夜神國主嘆了口氣,那雙眸子透過面具上的孔洞,看向夜空中飄落的鵝毛大雪。
他充滿無奈和寂寥的話語,瞬即被風雪吞噬。
“時機未到。”金色面具公子說完,轉身跳出別院的圍牆,消失在茫茫雪野……
哎,誰說帝王不悲涼,誰說皇家不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