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邢厲剛走進屋子,就看到丫鬟慌張地進進出出,他臉色大變,莫非邱嫣然出事了?他快步地走了進去。
青禾看到他,忙不迭地上來說道:「少爺,少夫人不知道怎麼了,午睡之後吃了一點甜湯就吐,現在連晚膳也吐了。」
「大夫呢?」他壓低了的聲音里隱藏着濃濃的關心。
「大夫正在來的路上。」青禾解釋道。
悠悠製作「怎麼不找人告訴我!」邢厲憤怒地丟了一句話,便急急進去了,青禾站在後面直跺腳,她也想啊,可少夫人不許呢。
邢厲剛走進屋子,就聞到一股酸味,是她嘔吐之後殘留在空氣中的味道,他心慌地上前,一手掀開床幔,嬌小的人正臉色泛白地側躺在床上,聽到動靜,她抬頭看了一眼。
「你回來了。」她有氣無力地道。
他胡亂地點點頭,坐在她身邊,一手拉着她的小手,輕柔地問,「哪裏不舒服了?」她輕輕搖頭,「沒有不舒服,現在好多了。」大夫說過,一般過了前三個月,女子便不會害喜,而她已經六個月了,他蹙眉,「大夫已經在路上了,莫慌。」誰慌了呢,邱嫣然的目光垂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非常緊地拉着她的,彷彿很怕她不舒服一樣,她垂眸,輕聲地說,「孩子沒有事。」他的眉頭打結得更厲害了,他壓根忘記孩子如何了,既然她提起,他也順口地回了一個字,「哦。」邱嫣然嘆氣,午時的夢一直令她不舒服,她連吃飯的胃口也沒有,看到那些平日裏極其喜愛的吃食時完全提不起興趣,胃裏也一陣翻騰,一沒控制住就吐了出來。
她掙扎地要爬起來,結果他靠在了床頭,攏起她的頭擱在胸膛上,她有些詫異地望着他的舉動,「干什
么?」「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他問。
她的耳邊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點了點頭,「嗯。」他雙手往她腰間一放,將她全部圈在了自己的懷裏,沒一會,大夫過來了,是一直以來為邱嫣然診脈的女大夫。
那名女大夫知禮地行禮,丫鬟隨即拉開床幔,女大夫便看到了一對依偎在一塊的夫婦,她還沒見過哪一個男人會這樣嬌寵地摟着他的妻,深怕捏碎了似的。
女大夫靜了靜心,邱嫣然也早早伸出了手,她按在邱嫣然的脈搏上把了一會,便如實地說:「少夫人的身體很好,並無大礙。」「沒有大礙?」邢厲冷睨着女大夫,「若是無大礙,好端端的怎麼會吐?」還未等那女大夫說話,邱嫣然軟着嗓子說:「我現在很好,真的。」邢厲懷疑的目光看向了邱嫣然,邱嫣然笑着說:「吐了一下,我現在可餓了。」他抿了一下薄唇,讓女大夫先離開了,囑咐青禾去廚房交代一聲,做一些邱嫣然喜愛的吃食來,隨即捏着她的下顎,冷酷地說:「你說餓?等一會要是吃得比平日少,我便塞進你的肚子裏。」邱嫣然笑顏如花地說,「是。」王大娘一開始嚇極了,深怕是自己做的吃食弄得少夫人沒了胃口,少夫人因此嘔吐了,王大娘聽到了青禾的交代,更加賣力地做了好幾道吃食。
等食物端進房裏,邢厲先是看了看,四道菜有甜有咸、有葷有素,可謂是用心了。
邱嫣然早已看得肚子呱呱叫,不等邢厲說話,自己伸手抓過筷子吃了起來,邢厲怕她噎到,硬是將她手中的筷子拿了過來,「吃慢一點。」她嘟着嘴,臉色早已不蒼白了,粉粉嫩嫩,可愛極了,不滿地嚷嚷道:「你幹什麼?我快餓死了。」他冷眼斜過去,「好了就忘記傷疤疼了?剛剛吐過,吃東西要慢慢來。」她委屈地瞅着他,卻不管用,他直接拿着筷子喂她,確定她咬碎了吃完了,要她啊的一聲檢查過了才會喂她第二口,被壓制着沒辦法的邱嫣然只好隨波逐流,乖乖聽話。
本來一炷香吃好的晚膳應是用了半個時辰,吃得邱嫣然停嘴了,他才放下手,她滿足地眯着眼,忽然想到:
「你吃了沒?」他的心口流過溫暖的泉水,四肢百骸忽然就有了力量,「我遲一些無礙。」邱嫣然看着彷彿被秋風卷過的殘羹冷炙,不好意思地喊青禾進來,「讓王大娘做一些熱食過來,少爺還沒吃呢。」青禾屈膝領命而去,邢厲扶着她站起來,「先走一走,回來再吃。」邱嫣然點點頭,不過沒走出院子,「就在院子裏走走,要是熱食做好了,你就趕緊吃。」邢厲好心情地彎起了薄唇,「嗯。」寧靜的夜晚,一男一女相攜地在院子裏慢悠悠地走着,不大不小的一個院子宛若走不完的天涯海角,他們不厭倦地走着走着。
邢厲大怒,雙眼如牛眼般瞪着青禾,「你們怎麼伺候少夫人的?」青禾嚇得渾身顫抖,「少、少爺,奴婢也不知道,少夫人最近用膳會吐實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大夫也說無事的,可少夫人轉眼就吐了。」邢厲冰冷的眸子凍着青禾,「真的如此?」「當真。」青禾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但少爺在的話,少夫人就不會吐……」她越說越輕,深怕少爺誤會她挑撥離間。
邢厲聽了挑高了眉,他倒是沒想歪,只是匪夷所思,按道理說,她最不愛看到他了,她剛懷上的時候,巴不得他有多遠滾多遠,甚至還同意娘給他找通房丫鬟,怎麼這會青禾的話聽着倒成了沒有他,邱嫣然便吃不下飯了,但聽着,他心裏就很舒服。他對着青禾揮揮手,「晚膳時分我會過去。」「是。」青禾鬆了一口氣,少爺交代她只要少夫人吐了就要過來稟告,可過來稟告的時候她嚇得渾身哆嗦,現在邢厲讓她走,她連忙行禮,快速地退出了書房。
邢厲的手輕敲着桌子好一會,若有所思地放下狼毫筆,站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等着的福德躬身道:「少爺去哪?」他看了一眼福德,「去一趟寧府。」邢厲坐在寧府的花廳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面那一對秀恩愛的夫妻。
「相公,這是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寧夫人賢惠地挾了塊糖醋排骨到寧啟生的碗裏。
寧啟生安靜地吃掉,旁邊的寧夫人馬上就又挾一塊給他,旁若無人的模樣好像前面沒有坐着一個叫邢厲的人一樣。
倒是寧啟生沒有忘記好友,「人在這裏,心思不知道跑哪去了。」邢厲笑了笑,「你一向足智多謀,有一事我沒有想通,便來問問你。」「什麼事情?」寧啟生平着嗓音問。
「哦,內子身體近來不適,到了用膳時候便會嘔吐,但奇怪的是,有我陪着,她便無礙,胃□極好,你說奇怪不奇怪?」寧啟生想了一下,「邢少夫人的娘親是否有這樣的癥狀?」邢厲揚眉,順着寧啟生的話想了一下,「是嗎?」「東邊巷子裏的錢寡婦,還記得嗎?」寧啟生問道。
邢厲默默地看了一眼寧夫人,寧夫人的臉色不是非常好,寧啟生又說:「也許你忘記了,我當初要娶妻的時候也曾考慮過錢寡婦。」糟糕,寧夫人的臉色非常的慘烈,邢厲想阻止寧啟生不要說下去,但他又很想知道寧啟生要說什麼。
「因為錢寡婦的生母便是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很能生。」寧啟生讚賞地點點頭,「我便是想要生一個兒子,錢寡婦也很可能如她娘一樣會生兒子,事實上,錢寡婦再嫁之後的確是生了兩個兒子,很能生。」邢厲聽得額上冒汗了,也深怕他走後,寧啟生要與寧夫人生嫌隙,起身作勢要離開,「聽了你一言,我茅塞頓開,我先回去了。」寧啟生隨意地點點頭,寧夫人繼續在一旁伺候,邢厲笑着離開了。
一個小丫鬟在他離開之前追了出來,「邢少爺,我家夫人讓我跟邢少爺說……」丫鬟古靈古怪地看了看周
圍,壓低聲音,「邢少爺不要盡信少爺說的廢話。」原來是寧夫人的陪嫁丫鬟,邢厲輕笑,「此話何解?」「夫人說,那是因為邢少夫人想着邢少爺陪着,邢少爺多陪陪邢少夫人,邢少夫人放下了心事,便不會如此了。」邢厲原先想的事情與寧夫人所說的話不謀而合,他也打算看看,邱嫣然是否如他所想那般,「替我謝謝寧夫人。」「邢少爺不用多禮。」丫鬟傳完了話,便快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