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洞徹幽微
作者:天際驅馳
風賀響響雖然有些害臊,但茲事體大,不能不問:“他們也許只是行房,出了精,所以才損耗了一些精元?”
姜太醫道:“一次行房出精能損耗多少精元?那得行房多少次,才把人做到‘臉色枯黃,精神萎靡’的地步?臣認為,就算那四天時間他們不間斷地行房出精,也不可能做到‘臉色枯黃,精神萎靡’以至於脈息變弱的地步。除了雙修邪功可以在短時間內損耗相當精元之外,臣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令先帝在短時間內損耗了精元。”
“姜大人不知道的東西多了去了。”
姜太醫道:“如果臣剛才所說的情況只出現了一次,臣也不會費盡心力調查下去了。先帝稱病休朝,恢復上朝後不久,風將軍就繼續外出巡軍練兵去了。臣查閱了外廷史書,發現自那次稱病休朝之後,一年之中,先帝總是稱病休朝兩到三次,每次都是提前頒旨休朝四天。頒旨休朝時,先帝並沒有生病,先帝怎麼就預先知道他後面四天要生病?”這顯然很奇怪,比較合理的解釋就是:先帝後面四天有要事要做,因此提前宣佈休朝,稱病只是借口。
姜太醫繼續說道:“臣對照史書上記載的先帝稱病休朝時間,去查閱了對應時間的太醫院的出診錄和先帝的《起居注》,無一例外,太醫院沒有出診記錄,而《起居注》上都有記明,先帝稱病休朝期間,都是跟風將軍雙棲於菁華宮,並且是幾天時間,閉宮不出。臣因職責所在,基本每月都會為先帝診請一次平安脈,先帝每次稱病休朝之後診請的那次平安脈,臣都能夠感覺到,先帝的脈息又微弱了不易查覺的少許。臣因此推斷,先帝每次稱病休朝,都是躲進菁華宮跟風將軍進行雙修邪功了。如果靖亂四年三月那一次,算是第一次,臣細查史書進行了統計,十八年間,他們共計雙修了四十九次,平均每年三次。”
如果稱病休朝,躲進菁華宮做了些尋歡作樂之事,導致身體虧虛,這樣的行為只有一次二次,還不足為怪,但是十八年間持續進行,從不間斷,以至於像姜太醫所說的,先帝是死於精元耗竭,這個情況就非常不正常了。
其實,在風賀響響的記憶,那些久遠的不記得了,但從他能記住的開始,他的父皇和父親確實每年都會扔下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事務,躲進菁華宮幾次。因為這種事從小看到大,便不覺得奇怪,也從來沒有深思深究過,每次看着父皇和父親從菁華宮裏親親熱熱地出來,他都以為他們是躲進菁華宮裏做那羞人答答的事去了。風賀響響拚命地回想,使勁地回想,越來越覺果如姜太醫所說,父皇和父親每次閉宮出來,似乎父親總是神采熠熠,而父皇總是略微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皇帝和將軍會一起修練那臭名昭著的雙修邪功,完全叫人不敢相信!風賀響響完全不能接受這個情況,可似乎,這就是事實。他艱難地理着思路,問:“你說,是風將軍採擷了先帝的精元?先帝為什麼要一再地讓風將軍採擷精元?這麼做,豈不是對先帝的身體非常不好?”不知不覺間,“朕父親”改口成了“風將軍”。
姜太醫道:“對這個問題,臣亦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只是一次二次,也許可以說是風將軍偷偷採擷,但是四十九次雙修,以先帝之聖明,不可能不知道風將軍在採擷自己的精元。因此,臣推測,先帝是清楚風將軍在採擷他精元之事的……或者說,是先帝自願被風將軍採擷精元。”
精元事關壽數,精元被采,相當於就是折壽。幸好精元不是那麼好採擷的,這世上之人絕大多數都享用着自己的精元,活夠自己的壽數,與人無涉。唯有雙修邪功打破了這個禁錮,能夠逆天改命地強采他人精元,以為己用,使得自己長命不死,駐顏不老。
同時也萬幸,這雙修邪功並不好練成功,絕大多數練功者死在半道上,有史記載的近百年來把雙修邪功練成功了的,只有妖人范小天一個。
據說這范小天為了駐顏不老,瘋狂地採擷了許多年輕人的精元,又流傳出許多其蠱惑妖媚,誘人交媾,令人不可抗拒,任其宰割還至死不悔的可驚可怖的謠傳,終於激起了鳳夢諸國的公憤,由多國官府下令,聯手圍剿。但是范小天最終只是被逼落懸崖,從此活不見人,死不活屍。如果他真有能力採擷別人的精元,保自己長命不死,這讓人非常不安心。好在這百多年來,范小天並未再現身,鳳夢大陸上的百姓們又淡忘了,只把當年可驚可怖又香艷刺激的事拿來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風賀響響很想斥責姜太醫胡說八道,憑什麼他的父皇會甘願讓風將軍採擷精元?再說,風將軍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採擷他父皇的精元?就為了像范小天那樣長命不死,駐顏不老?可是,他又聽父皇確切無疑地說過,風將軍活不了多久,叫自己要孝順。照姜太醫所說,風將軍能在十八年的時間裏不間斷地採擷了他父皇四十九次,說明那邪功早就練成了,怎麼會“活不長久”?
風賀響響還是忍不住要替自己父親辯解:“姜大人也推測,風將軍採擷先帝精元,是先帝自願的。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好參劾的?白太醫包庇,又是怎麼回事?”
姜太醫又連連磕頭,直磕得額頭上起了幾個大青包,隱隱滲血,說道:“皇帝陛下的身體是國家大事,維護陛下的身體健康是我太醫院的職責所在。不能因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推御掉太醫院的失職!臣並不是在靖亂四年,先帝跟風將軍第一次雙修就查覺出來的。臣當年只是在請平安脈時,覺得一月未診,先帝的脈息竟虛弱了超過正常範圍的許多,臉色也異常的枯黃灰暗,臣察覺有異,也並不能推斷其中原因,只能心頭存疑。直到靖亂十二年,先帝昏厥於金鑾殿上。雖然先帝的脈息在每次雙修之後只是虛弱幾乎可以忽略的少許,但是將近十年累積下來,臣認為先帝的脈息非常明顯地比同齡人虛弱了許多。因此臣曾提出,跟白院正探討先帝的病情。”
“白大人如何說?”
“臣認為,以白院正的醫術,他替先帝診脈的次數,又遠多於臣,不可能沒有發現先帝的身體異常情況。可是,白院正非常肯定地認為,先帝昏厥,只是偶感風寒而致,跟先帝脈息弱於常人無關。不!白院正認為,先帝脈息完全正常,沒有弱於常人之說!”姜太醫大約是說到了自己的專業,顯得非常有自信:“先帝脈息那麼明顯的弱於常人,白院正非要說正常,臣不認為白院正真就無所察覺,而是故意胡說。”
就皇帝脈息正常與否,姜太醫跟白太醫進行了一次醫術上的爭辯。其實脈息怎麼會無緣無故虛弱下去,怎麼會出現無緣無故比常人明顯虛弱許多的情況,這在歷代流傳下來的醫案醫例里根本沒有記載。因體弱多病而脈息弱於常人的情況是常見的,但皇帝身體健康,無病無痛,脈息怎麼就弱於常人了?這種情況不管發生在誰身上,都很奇怪。
然而,爭辨變成了爭吵。姜太醫認為,那場爭辨不是一場正常的醫術探討,白太醫故意不承認那麼顯而易見的事實,只引經據典說明皇帝的脈息是正常的,完全是敷衍他。其結果,不但誰也沒有說服誰,還越吵越怒,都動了肝火,甚至還問候了對方家的女性長輩。最終白太醫只得拿出官階,壓制了姜太醫,責令他不可到皇帝面前胡言亂語,給太醫院招禍。
姜太醫大不服氣之餘,便開始着手調查,這一查就查了六年。從茫無頭緒無處着手,到漸漸懷疑皇帝的“因病休朝”,一步一步把這個驚世駭俗的天大醫案,半靠查證,半靠推測,終於掀了出來!
皇帝跟將軍修練雙修邪功,皇帝還甘願被將軍採擷精元,這個內情太重大了,姜太醫一個小小太醫,完全扛不住,便不敢聲張。但是姜太醫暗地裏找過白太醫,把自己這幾年調查皇帝脈息虛弱的情況和結果告訴了白太醫。不想白太醫聽了哈哈大笑,堅持認為皇帝的脈息正常,笑姜太醫異想開天,皇帝和將軍怎麼可能修練雙修邪功?皇帝又怎麼可能讓將軍採擷自己的精元?
這一回,白太醫沒拿官階壓制姜太醫,叫他想到御前告狀就去告,只是要姜太醫申明,姜太醫的觀點跟太醫院無關。太醫院不給自己撐腰,皇帝跟將軍,又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自己霍然去君前告狀,那不是找死么?
於是,姜太醫只能隱忍了下來,眼巴巴地看着皇帝每次稱病休朝之後便越來越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