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救援（六）
胡永固的話語很慢，緩緩的訴說著那一件件驚心動魄的經歷，房間中很安靜，所有的人都沉默着，靜靜的傾聽胡永固的訴說，每個人的胸口，都被悲痛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天夜裏，我們全體終於撤離到了這裏，蛛怪們追到長堤末端寶瓶半島的入口處終於放棄了，已經筋疲力盡的人們終於有了一個喘息的時間。這次的撤離，這短短的幾公里路程，幾乎就是人們用血肉鋪就的，一萬多人死亡，受傷的更是數也數不清，孫船長連同他帶領的一千多負責阻擊掩護的人，最終一個都沒能回來。而抵達這裏的人，情況也並不樂觀，外面蛛怪還在虎視眈眈，人群中又不斷有受傷過重的人死去，傷痛、飢餓、恐懼、絕望，人們的精神，幾乎處於崩潰的邊緣，當時的場面，真的是無法用話語來形容……”
說到這裏，胡永固停了下來，面朝天，閉着眼睛長長呼了口氣，房間中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的皺紋彷彿更多也更深了。坐在他身旁的瀋陽號的人，一個個也都面色蒼白，不少人的身軀都在微微發抖，似乎此時此刻，想到那時的情景，依然無法承受。
“雖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雖然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雖然絕望已經佔據了人們的心靈，但是，人們卻並沒有放棄。”停了好一會，胡永固才又接著說道：“當天夜裏，一些比較冷靜的人組織起來，一方面儘力救助受傷的人員，安撫人們的情緒，一方面組織人手，做好防禦蛛怪再次襲擊的準備。寶瓶半島中有許多巨石，尤其是入口一段更多，人們連夜行動，在半島和長堤的交界處，用巨石壘起了一道兩米多高的簡易石牆，這也就是現在那道石牆的前身。然後人們又利用樹木和石塊，製作成簡易的武器，雖然明知道用這種武器來對付蛛怪效果很差，但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飛船上的武器早已經沒有了彈藥，有這些木棒石器拿在手中，總比赤手空拳好吧。”
“除了蛛怪的威脅，水和食物成了人們最大的問題。人們被蛛怪圍困在這個狹小而貧瘠的半島上，如果不儘快找到水和食物的來源，根本不用蛛怪攻擊，人們也堅持不了幾天。第二天一早，一部分人開始尋找水源，另一部分人用樹皮搓成的繩子下到懸崖下的海灘收集食物。好在這裏雖然地表乾旱，但地下水卻很豐富，很快人們就挖出了幾口淡水井，水的問題解決了，但是食物方面卻收穫不大，雖然採集回來一些海產品，但數量太少，對於七八萬人來說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蛛怪們並沒有留給人們多少想辦法的時間，當天中午，蛛怪群就再次發起了攻擊，這一次蛛怪的數量比前一天多了很多，起碼有幾萬隻，幸虧狹窄的長堤使得一次能夠衝過來的蛛怪不多，人們憑藉石牆拚命防守，木棒、石頭幾乎對蛛怪造不成大的傷害，人們是在用血肉之軀和蛛怪一點一點的拼消耗，經常是十幾個人圍着一隻蛛怪打，前一批人傷亡太大了，就撤下來換下一批，就這樣一批接一批，人們的傷亡數字不斷增加，而蛛怪的屍體也越積越高，一直到當天傍晚，蛛怪的屍體已經完全堵塞了通道，蛛怪們才終於撤退了，人們獲得了勝利，但是代價卻是五千多人血灑石牆。”
“這一次攻擊后，蛛怪暫時安靜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來攻擊，而當天殺死的那些蛛怪屍體，人們發現在它們的硬殼之下，肉是可以食用的，雖然很粗，但還不算太難吃，食物問題也暫時得到了解決，這也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蛛怪們雖然沒有再來進攻，但卻在長堤外越聚越多，人們只能開始着手做長期困守的準備。你們剛才看到的那道石牆被建造起來，武器方面也用跟鋼鐵般堅硬的蛛怪腳做了升級，人們暫時安定下來。”
“不過食物問題並沒有徹底解決，雖然不斷的擴大海產品的採集，但數量始終差很多，那場防禦戰中的蛛怪屍體很快就被吃光了，人們不得已，只能主動出擊，去獵取蛛怪作為食物。”
“好在這種社會形態類似螞蟻或者蜜蜂的蛛怪個體智力並不高，在沒有更高一級蛛怪的指揮下，相互間的協助意識也不強，所以人們小規模的獵殺還比較順利，蛛怪的體形碩大，一隻出產的肉差不多趕的上一頭牛，所以這樣的獵殺已經能夠勉強維持人們的基本生活了。”
“不過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長堤外的蛛怪越來越多，還建起了很多巢穴，人們雖然憂心忡忡，但根本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加強戒備而已。”
“果然，蛛怪們再一次發起了攻擊，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蛛怪的行動完全是在一隻異常龐大的蛛怪的統一指揮之下，有了指揮，協調行動的蛛怪們攻擊力更強，也更難以防禦。除此之外，另一種新類型的蛛怪也加入了攻擊的隊伍，這種蛛怪渾身血紅，體形也比平常蛛怪大的多，雖然數量少，但卻給防守的人員造成了巨大的傷亡。而同時出現的那種會噴吐毒液的蛛怪更是讓人防不勝防。雖然有了更高的石牆，雖然手中的武器更為有效，但這一次人們的傷亡卻更加的嚴重，尤其是到了最後，當那隻負責指揮的巨大蛛怪也加入了攻擊之後，人們的防線幾乎完全崩潰，它率領蛛怪群突破了石牆，眼看就要衝入人們居住的村中，人們再一次面臨覆滅的境地。危急中，有人想到了火，在緊急動用了幾乎所有能燃燒的東西后，終於用火牆擋住了蛛怪群的腳步，並且用火圍困住了那隻巨型蛛怪。最終，巨型蛛怪被殺死了，蛛怪群也再一次退卻，但是人們卻付出了更大的代價，這一次，陣亡的人員超過了一萬人，其中至少有五分之一是被那隻巨型蛛怪殺死的。”
“雖然這一戰，人們的損失慘重，但是人們也終於了解到了蛛怪的弱點，它們怕火，而那種散發出蛛怪非常畏懼氣味的草也被發現，所以人們立即着手在長堤上建立起火網防禦體系，利用蛛怪或一些海獸的油脂混合那種草的枝葉，成網狀佈設在長堤外圍，這樣一來，蛛怪們便很少會再接近長堤，就算遇到它們大規模的襲擊，只要點燃火網，很就能夠很快化解它們的攻勢，人們終於取得了對蛛怪的防禦優勢。”
“接下來的日子，人們的生活逐步安定下來，蛛怪群雖然時不時就會發動一次襲擊，但是都沒有再造成太大的傷亡，並且人們發現，在這個星球上，人類的體質會改變，有些人會逐步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而隨着這些人力量的覺醒增強，人們防禦蛛怪的能力也日益增強。”
“雖然算是消除了覆滅的危險，但人們卻依舊沒有能力突破蛛怪的圍困。不過就算突破了能到哪兒去呢，這個大陸也許到處都是蛛怪的天下吧。經過這麼長時間的了解，人們也基本了解了蛛怪的社會結構，它們類似於螞蟻，應該會有一個最頂級的王或王后，不過並不確定是整個大陸就是一群蛛怪只有一個王呢，還是蛛怪們也分成很多群，每個群都有一個王。除了人們沒見過的蛛王，剩下的各種蛛怪都有着不同的分工，這片大陸，它們就是最高的統治者，所以人們無處可去。但是，困守在這裏，即便暫時沒有滅亡的危險，但寶瓶半島方寸之地，沒有任何資源，人們的生存都只能勉強維持，根本談不上什麼建設發展，長此以往，其實跟滅亡也沒什麼區別……”
胡永固說完了，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包，裏面有幾張兩指寬的粗糙紙條和一些植物的粉末，他倒了些粉末在紙條上，捲起來，湊到一旁的火盆上點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原來是一隻土製的捲煙。
胡永固噴吐的煙霧繚繞在房中，他沒有再說話，其它人也都沒有說話，趙星移等默默的回味着胡永固剛才的講述，驚詫於瀋陽號驚心動魄的經歷，緬懷着那些為了生存而獻出自己寶貴生命的英烈。
良久，趙星移緩緩拿出對講機，接通了秋水號，讓他們將秋水號上的大功率短波電台調節為跨接模式，以便能夠用這個對講機通過秋水號的設備中轉，直接與華夏大陸的總部聯繫。
秋水號上的技術人員忙碌起來，趁着這段他們調試設備的時間，趙星移思索着，思索着該如何幫助瀋陽號的同胞們擺脫目前的困境，總部那邊的結果其實不難預測，因為目前看來瀋陽號的同胞們最好就是全體遷移到華夏大陸去，但是說歸說，實行起來並不容易，即便不考慮外面蛛怪的圍困，僅僅這六七萬人的跨海運輸就不是人們現在的力量所能做到的，這個難題，怎麼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