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盡之海（五）

狂風怒號，巨浪滔天，秋水號在波峰浪谷間起伏沉降，不時的被一個個巨浪吞噬，然後又頑強的冒出頭來，在這大自然的淫威面前，秋水號是那麼渺小，那麼無力，但卻又是那麼的頑強不屈。

不斷被拋起跌落，船身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傳來吱吱嘎嘎的扭曲擠壓聲，似乎秋水號隨時都會徹底崩潰散架，劇烈的顛簸起伏，使得秋水號中的人也跟着歪歪倒倒，只能盡量抓住身旁的東西穩住身體，每個人的臉色都是蒼白的，劇烈的眩暈使得不少人都開始嘔吐，但人們並沒有慌亂，瀛洲星上五年的艱難求存，早已鍛鍊出了他們鋼鐵般的意志。

風勢終於小了下來，傾盆大雨也不再那麼密集，船外的能見度好了一些，暗黑色的海面雖然依舊波濤洶湧，但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狂暴了。

然而，就在人們剛剛鬆了口氣時，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了海面，在這閃電映照下，人們發現就在船的右前方不到兩百米的地方，一隻恐怖的怪獸正浮出水面。

這是一個細長如蛇狀的怪獸，不知道有多長，但僅僅露出水面的就有七八十米，渾圓的身軀，恐怕比秋水號還要粗壯許多，一身細密的青黑色鱗片在閃電的光芒下反射出幽幽的光芒，足有半個秋水號大小的頭顱上，一根略帶彎曲的粗壯尖銳獨角讓人觸目驚心。

雖然人們在瀛洲星上，已經見慣了體形碩大的野獸，這次出海，更是有了充分的心裏準備，但這隻怪獸，還是突破了人們的心裏底線，這是一隻何等龐大而恐怖的怪獸啊，這是血肉之軀的生物所能達到的程度嗎？

怪獸剛浮出水面，頭向著秋水號的側前方，似乎正在趕路，但是它很快就察覺了秋水號的存在，停了下來，身軀挺立起來，轉頭看着秋水號。

怪獸的身軀緩緩伸出水面，就象是擎天之柱，那粗壯的不可思議的身軀就這麼挺立在秋水號前面，彷彿一座堅不可摧的血肉塔樓。

怪獸碩大的頭顱最終停在了五六十米的高空，兩隻發出幽幽綠光的眼睛，在暗黑的烏雲下，閃動着令人心悸的冰冷光芒。隨着怪獸挺出水面的身軀，一對猶如放大了無數倍的鷹爪般的爪子也出現在人們的眼前。

“是海龍！”壓抑住狂跳的心臟，趙星移艱難的說出了三個字。

林燕來忽然將中指點在了自己的眉心上，雙目微閉。這是她全力催動精神力時的表情。

怪獸的眼神突然微微閃動了一下，似乎顯露出一絲疑惑，不過它並沒有做出進一步的表示，而是就這麼伏下身軀，向遠方游去，人們也終於看清了它浮出水面的全身――它的體長起碼超過四百米。

林燕來指着眉心的手放了下來，喘了口氣，說道：“是魔獸，可以溝通，但它不理會我。”

趙星移點了點頭，說道：“正常的，大飛魚不是說過嗎，海龍族的性情都比較孤僻，不喜歡交往。”

“幸虧它不來攻擊咱們，否則那麼大的傢伙，咱們恐怕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張燕拍着胸脯說道。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着剛才的海龍獸，船員們則已經回到了各自的崗位，風已經小了很多，船帆開始重新升起。

然而，就在船帆剛剛升起，就聽到負責觀望的船員喊道：“有情況！船尾，七公裡外！”

趙星移等人迅快的衝上了甲板，舉起望遠鏡，向那個船員指示的方向望去，這一下，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就在距離船尾七八公里的地方，依舊翻湧着波濤的暗黑海面上，露出五六個巨大的三角形背鰭，正快速的向著秋水號接近。

“是鱷鯊群！”

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

“滿帆！右滿舵！”船長寥海果斷的下達了命令。人們見識過鱷鯊的強大，更清楚它殘暴好鬥的性情，上次一隻便已經如此恐怖，現在這一群，一旦秋水號遭到它們的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船帆鼓起，秋水號劃出一個弧線向右方駛去，鱷鯊是從後面過來，也許偏離一些，就能夠避開它們。

然而，人們失算了，估計是那些鱷鯊已經發現了秋水號，就在秋水號轉向的同時，那群鱷鯊也改變了線路，向著秋水號直衝過來。

“左舵三十度！”船長再次下達了命令，語氣中已經透出一絲焦急。

秋水號再次調整了方向，這個方向，風正好從船右側四十度左右吹來，對於橫縱帆都有的秋水號速度將會是最快，船長期望能夠利用高速度來甩脫那些鱷鯊。

可惜的是，即便已經提到了最高速度，但鱷鯊的速度還是比秋水號快，沒多久，那群鱷鯊就已經追到了五公里之內。

“楊武官，發起攻擊，阻擋它們接近！”趙星移向楊帆說道。

楊帆沒多說話，迅快的拿起對講機，發佈出一條條命令，406毫米巨炮轉動的聲音隨即響起。

鱷鯊群就在船尾的正後方，能夠使用的只有船尾的三聯裝火炮。隨着船身劇烈一震，巨響硝煙中，三枚炮彈射向了鱷鯊群。

“轟、轟、轟！”三聲劇烈的爆炸，火光中三股粗大的水柱衝天而起，三發炮彈都準確的落入了鱷鯊群中，劇烈的爆炸使得那幾條鱷鯊一陣混亂，但是沒多久，它們就又聚集起來，繼續向秋水號追來。看來正如楊帆所說，除非炮彈直接射入它們體內，否則對它們的傷害是不大的。

看到鱷鯊群再次接近，尾炮又連續進行了三次齊射，終於，在第三次射擊中，一發炮彈直接命中了一條鱷鯊的脊背，劇烈的爆炸直接將它撕成了兩半，血污使得暗黑的海水更加的昏暗混濁。

可是這一條鱷鯊的死並沒能阻止鱷鯊群的追擊，相反卻更激起了它們的凶性，散開了原本密集的隊形，卻以更加快的速度向秋水號衝來。

殺掉了一隻，剩下的五隻鱷鯊距離只有不到一公里了，那無數閃着寒光的利齒都已經清晰可見，一個個三角形的背鰭彷彿死神的旗幟，破開波浪急速而來。

這五隻鱷鯊明顯比人們第一次見到的大，體長差不多接近一百米，毫無疑問，它們一定是已經進化成型的鱷鯊魔獸。

越來越近了，最前面一隻距離秋水號已經不足一百米，所有人都驚恐的望着它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此龐大的怪獸，又是在海里，人類的力量完全無法與之抗衡，即便趙星移等擁有超能力者也不行。

船尾的火炮再一次轟鳴，這是火炮最後一次發射機會了，再接近，就進入了船尾火炮的射擊死角。

船身起伏不定，又面對不停左右閃避的鱷鯊，想準確瞄準並不容易，三發炮彈兩發從最近的那隻鱷鯊頭頂掠過，在它身後的海面炸起兩股水柱，第三發擦着它的身體鑽入水中，爆炸的衝擊波和紛飛的彈片雖然使它身體一側一大片血肉模糊，但相對於它的體形，這還算不上是多嚴重的傷勢。那條鱷鯊一聲尖嘯，突然一頭軋入水中，轉眼間，帶着衝天而起的水浪，它又從船尾邊一躍而出，一扭身，巨大的尾巴向秋水號斜擊而下。

在這條鱷鯊潛水的瞬間，親自掌舵的寥海就猛的一個滿舵，疾馳中的秋水號船身突然轉向，待鱷鯊衝出水面甩尾打下時，秋水號已經側過了半邊，鱷鯊的尾巴沒有打實，只是掃過了右船尾的一角，木屑紛飛，右船尾被打的稀爛，如果這一下完全打實，恐怕半個秋水號都要碎了。

雖然躲過了這一下，但秋水號的危機並沒有解除，一擊不中的鱷鯊再次緊追，而其它幾隻也趁着秋水號掉頭的機會，半圓形圍了上來。

船上的人們已經絕望了，面對如此的凶獸，人類目前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

先前那隻鱷鯊再次從側後方躍起，這次它沒有用尾巴，而是直接張開巨型鍘刀般的大口，向著秋水號一口咬下，它完全有能力一口將秋水號咬成兩半。

張燕閉上了眼睛，林燕來也將頭靠在了趙星移的肩膀上，人們雖然不甘，卻已經無力再挽回局面。

躍起的鱷鯊已經開始下落，秋水號即將粉身碎骨，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更加粗壯的黑影突然從水中衝出，狠狠的撞在這條鱷鯊的身上，黑影頭部的尖角刺穿了鱷鯊的身體，隨着黑影頂端猛力的一甩，這條鱷鯊活生生被撕裂開來，屍體遠遠的落在了海中，激起大股的水浪。

驚魂初定的人們這才發現，突然出現救了秋水號的竟然是剛才那條離去的海龍！

海龍的出現並一舉擊殺一條鱷鯊的舉動並沒有使得剩下的鱷鯊驚慌，它們迅速的散開，在不遠處停了下來，隱隱成弧形隊形和海龍對峙起來。

“你們要找的是我，幹嘛又去攻擊其它的生物。”

猶如金鐵交擊般錚鏘的話語聲在人們的腦海中響起，是這隻海龍魔獸在向那些鱷鯊魔獸說話。

“海龍，你殺我那麼多族類，今天你還跑的了嗎！”另一種嘶啞而陰狠的聲音緊接着在人們腦海中響起，不過感覺似乎並不是剛才這幾條鱷鯊說的話。

“你們看！”新華東區的嚴聃突然向側後方一指，人們轉頭看去，直覺後背一陣發涼，在那個方向上，足有近二十隻鱷鯊正緩緩接近，隱隱已經將海龍圍起，而秋水號不幸也在這個圈內。

鱷鯊群中有一頭更加巨大，看來是這群鱷鯊的首領了，本身都已經是魔獸的鱷鯊群居然還有更高級的首領，人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魔獸間這種關係。

從海龍和鱷鯊的對話中，人們才發現，原來這群鱷鯊是有預謀的在追殺這條海龍。

海龍舉目四顧，神態倨傲，霸氣十足。

“就憑你們，殺的了我嗎？”海龍帶着一絲不屑問道。

“那就試試吧！”

鱷鯊首領並沒有和海龍再多說什麼，率領着手下，向著海龍急沖而去。

一場海龍與鱷鯊之間的血戰隨即展開。

巨浪滔天，這些巨獸廝打開來，彷彿能將大海傾覆，秋水號置身其間，一方面要避免被魔獸們的攻擊波及，一方面還要防止被巨浪侵襲，真是苦不堪言。船長寥海親自掌舵，不停的指揮船員們操作，駕駛着秋水號艱難的左躲右藏。

鱷鯊雖然體形不到海龍的四分之一，但速度快，行動敏捷，而且互相穿插掩護，一看就是習慣了群體攻擊。而海龍則完全靠着強橫無比的實力，頭頂獨角、口中銳齒，身下利爪，每一種都具有無比恐怖的威力。開戰沒多久，就已經有三隻鱷鯊被它撕成了碎片。

不過海龍的局面並不佔優，鱷鯊們的數量太多了，並且非常習慣群體攻擊，配合的很好，海龍攻擊哪邊，那邊的鱷鯊就退後防守，而後面的則就趁勢進攻，鱷鯊那巨大的嘴，無比鋒利的牙齒都能給海龍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雖然殺了三頭鱷鯊，但海龍也已經被咬了好幾口，大塊血肉被撕扯下來，噴涌的鮮血再次染紅了海水。

秋水號並沒有離開，一方面是因為外圍還潛伏着幾頭鱷鯊，看來是防止海龍逃走的，但如果秋水號離開，誰知道它們會不會也攻擊。而另一方面，是秋水號中的人們在看到場中的形式后，已經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幫助海龍的決定。

開戰以來，鱷鯊們忙於進攻海龍，對弱小的秋水號並沒有留意，也正因為如此，人們才發現了機會――那些鱷鯊都圍攏在海龍身旁，雖然不停在遊動，但是由於圈子小，所以它們幾乎是一個挨着一個，而相距幾百米，也正是船上火炮攻擊的最佳距離。

戰場上的情況又已經發生了變化，海龍已經殺了七八頭鱷鯊了，但是自身的傷勢也更加的嚴重了，尤其是那頭首領鱷鯊，不但體形大速度快攻擊力強，並且非常的姦猾，根本不和海龍硬碰硬，每當海龍攻擊它時，它就後退讓手下頂上去，而當海龍轉身攻擊其它鱷鯊時，它就會突然竄出，在海龍身上撕下一大塊血肉，海龍身上差不多有一半的傷都是它造成的。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海龍就會堅持不住。秋水號上的人們不再猶豫，“找准機會，攻擊那頭鱷鯊首領！”趙星移下達了命令。

秋水號繞着圍攻海龍的鱷鯊群轉起了圈子，406毫米巨炮的炮口也跟着那頭鱷鯊魔獸首領的身影緩緩移動，終於，當鱷鯊首領再一次攻擊完海龍，嘴裏叼着海龍一大塊肉向外圍游出時，側舷正和它成一直線的秋水號九門巨炮一起發出怒吼。

突如其來的攻擊令鱷鯊首領完全沒有預料到，也許它根本就沒想到秋水號還具有攻擊能力，先前秋水號攻擊的那幾隻鱷鯊和它是從不同的方向圍堵海龍，它並不知曾經有一隻鱷鯊死在了秋水號手中。

鱷鯊首領沒有意識到躲閃，其實面對火炮，也無從躲閃，雖然由於這些巨獸掀起的波浪使得秋水號不停的起伏顛簸，但九發炮彈依舊起碼有五六發直接命中了它，半穿甲彈頭毫無阻礙的射入它的體內，爆炸的火光中，幾噸的烈性炸藥讓它瞬間就只剩下了下半截身體。

鱷鯊們愣了一下，隨即便發瘋般捨棄了海龍向秋水號沖了過來，這麼短的距離，秋水號根本無從躲避，但渾身是血的海龍卻大發神威，抓撕牙咬，讓沖的最前的三頭鱷鯊變成了碎屍，隨即，海龍沖近秋水號，幾百米長的身軀一個盤旋，竟然經秋水號圍在了中間，這下，除非先殺死海龍，否則鱷鯊們便根本攻擊不到秋水號。

雖然死了首領，但性情兇殘的鱷鯊不但沒有退縮，反倒一窩蜂的沖了過來，連外圍潛伏的那些也加入了圍攻海龍的行列。

海龍用身體圈住秋水號，雖然秋水號安全了，但無法閃避的身軀卻使海龍受到的傷害大大增加，不過好在沒有了安全顧慮的秋水號十二門巨炮連連發射，距離合適，鱷鯊們又密集，接連又被秋水號炸死了五頭鱷鯊。

當秋水號又一輪齊射炸傷了一頭鱷鯊后，海龍已經將其它所有的鱷鯊全部殺了個乾淨，兩個巨爪抓起這隻受傷的鱷鯊，一下撕成了兩半，將其中一半塞入口中大嚼了幾口，卻隨即又全吐了出來，人們的腦海中響起它那特有的聲音：“不好吃，太硬，還沒多少肉！”

這條海龍，到是頗有豪邁之氣。

一場幾乎無可避免的災難以這種誰也料想不到的方式消解，秋水號上的人們都長長舒了口氣。

海龍的傷勢相當重，全身上下起碼有幾十處巨大的傷口，鮮血還在不停的湧出，但是海龍的神情依然那麼倨傲，充滿了王者之氣。

眾人走上甲板，海龍也轉過頭看着人們。

“尊敬的海龍，感謝你幫我們解除了危難。你的傷勢不輕，我們有藥物，請讓我們幫你處理一下吧。”趙星移用精神力和海龍進行溝通。

“你們也幫了我個大忙，不然還真對付不了這幫傢伙。藥物？那是什麼東西？”海龍的話語透着一股豪爽。

趙星移這才想起，陸地上的魔獸們因為和人類接觸多了，已經都知道了人類這些專用名詞，這條海龍可不懂。

“藥物就是能夠幫助您的傷口更快癒合的東西。”趙星移解釋到。

“歐，有這種東西，不錯，雖然這點傷要不了我的命，但是能快點好還是不錯的。走吧，前面不遠有個小島，到那裏去吧，這傷口泡在海水裏還挺疼的。”

海龍說完，便當先向前方游去，秋水號鼓起風帆，尾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