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笨蛋,你不知道有種東西叫粘土嗎,非得玩這種髒兮兮的泥巴……不要靠近我,走開!」到最後,小男生已經是在咆哮了。
小傾城還莫名地覺得有些委屈,那個粘土她知道,五顏六色的,可是粘性不好,沒玩多久就不能再玩了,哪有泥巴好玩,到處都有,粘不住了再隨手捏一坨就好了。
小傾城拼盡自己的力氣站起來,追着小逸軒要他陪自己玩。
被小傾城追得有些忍無可忍,小逸軒終於怒了,拿起花園旁邊的水管對着小傾城就是一陣猛澆,嘴裏還念念有詞,「反正你衣服都髒了,我幫你洗洗好了。」
小傾城被突如其來的冷水澆得滿身都是,聽到大哥哥說衣服髒了,想到媽媽肯定要責備她,立刻就放聲大哭起來。恰恰這一幕被出門透氣的方岩撞見,看着依然在澆水的小逸軒,怕他把小主人欺負狠了,他又從來說不過小逸軒,只好轉身進去跟姑媽告狀。
一群大人衝出來的時候,小逸軒早就放下了水管,站在小傾城身邊哄她。他拿水管也是被逼急了,一時激憤,看到小傾城哭得那麼慘,他也慌了。長那麼大,他就沒怎麼和小女生打過交道,只是看到別人哭起來,他還是覺得很抱歉,卻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用激將法,說她是個愛哭鬼,只知道哭,沒想到小傾城哭得更大聲了。
於是小逸軒又說,萬一覺得不解氣,也拿水管澆他好了。說著還真的把水管往小傾城手裏塞,哪知道小傾城一把就扔了水管,朝媽媽那邊跑去了。
小傾城其實也不是真的很想哭,那時的她就是個鬼靈精,她知道每次自己犯錯了,媽媽都會數落她,只要她一哭,媽媽就會一直叫着心肝寶貝地哄她。今天衣服髒了,肯定要挨罵了,所以她本能地就哭了起來,正好小逸軒在旁邊還給她充足的哭的理由。
凌母覺得很抱歉,沒想到小逸軒這麼皮,第一次到別人家裏就能把小傾城弄哭,還弄得人家一身都是水。平時冷冰冰的樣子,誰也瞧不進眼裏,這下算是闖了不小的禍。有些厲聲地責罵了小逸軒,要他向小傾城道歉,然後自己也十分不好意思地向秦母保證會對小逸軒多加管教,不會再讓他欺負小孩子。
秦母哪能不知小傾城有多調皮,八成是她自己纏着小逸軒要做什麼,兩人才起了摩擦。
至於小傾城被惹哭,看小傾城只哼哼,連眼淚都沒流幾滴,她很想扶額,這小傢伙,裝哭也不裝得像一點。
看着凌母抱歉的樣子,秦母也只好連聲說沒關係,只當小孩子愛玩,出些狀況是正常的,也說了會好好教導。這樣,在大人這裏,兩個小孩子的哭鬧算是就這麼過去了。
可是誰也沒看到,分別站在媽媽身邊的兩個小孩子早就互相望着,小傾城或許還有些稚氣,只當大哥哥有些惱她,盯着自己想着以後要報仇呢,可是明明好像是他把自己弄哭的,還說她是愛哭鬼。
可是小逸軒早已經將這個小女孩記到心裏去,這個追着他要一起玩泥巴的小女孩,衣服髒兮兮還要抱抱的小女孩,這個第一個把他心裏惡劣的一面勾起來的小女孩。
後來的後來,小逸軒和小傾城竟然再沒碰過面,雖然兩個媽媽倒是經常有見面,可惜兩個小人也不知道怎麼卻再也沒有見過。只是秦傾城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個欺負自己的大哥哥,得理不饒人。
而凌逸軒早就打算好以後非得給她一個教訓,只是後來出國求學,這個打算竟然也沒有再實現,等他終於回國,才發現一些自己以為不會變化的事情已經瞬息萬變。
只是當他以為再也不會擁有的人倚在自己懷裏時,才知道,上蒼總還是偏愛他的,早在冥冥之中已經註定秦傾城會是他的。
回憶過後,坐在桌旁的秦傾城跟方岩都有些訕訕,拋開過往不談,其實兩人已經很久沒見,氣氛有些微微的尷尬。
沉默了一會,秦傾城開口,「其實我還想知道,當時我爸爸找你,對你說了什麼?會讓你這麼決絕地離開。我一直覺得爸爸那麼愛我,不會因為門第之見而拆散我們。當然,我當時一直以為你是窮小子……」秦傾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不敢多問你家裏的事情,當然現在知道那是我自己想太多。既然這樣,爸爸為什麼會不讓我們在一起呢?」
秦傾城一直有些想不通,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爸爸是不會這麼不顧她的感受來阻礙她的感情,即使是凌逸軒,恐怕爸爸也是做了一番調查的,不然不會只見過凌逸軒一面就答應兩人的交往。
「其實你爸爸是同意我們在一起的,商場上混過的人怎麼會不調查一番就來找我呢。其實他清楚得很,對我們的一些事情也是瞭若指掌。見我的第一面,還誇我這個世侄一表人才呢。」
方岩解開那個疑惑,「秦伯父很贊成我們在一起,還要我好好照顧你,把你託付給我。只是是我自己拒絕的,我不想耽誤你,也不希望逸軒對我有什麼隔閡,所以我把自己的心思告訴了你爸爸。
秦伯父的確是生氣了,他的女兒怎麼能讓別人欺負,聽了我的話就讓我馬上離開你,說這個黑鍋他背了。他說你那麼喜歡我,得知是因為我不喜而放棄你,肯定會很傷心,不如說是他不同意,這樣你可能心裏會好受一點,畢竟是父女,心結總會有解開的一天。」
方岩的話讓秦傾城驚駭得說不出話來,原來爸爸這樣為她着想,為了不讓自己太過傷心,竟然願意將自己的過錯全然背負,而自己多麼不孝,一心以為是爸爸的原因而不願回家,與爸爸的矛盾延續如此之久。
果然那段感情從始至終都是錯的,她一個人陷在裏面出不來,卻是只感動了自己,以為所有入都對不起她。
秦傾城有些不能消化這些突如其來的資訊,她突然有些接受不了,只想回到凌逸軒身邊,回到他身邊她才會覺得安心,才會覺得其實事情都是可以過去的。
桌上的咖啡已冷,兩人好像再無話可敘,秦傾城低垂着眉眼,整個人有些郁色。
方岩此刻望着她,他也知道秦傾城現在情緒肯定有很大的波動,而有一些事情,他現在身為一個外人的確不好插手。
「其實,逸軒對你的心思一直很明了,而現在你也這麼愛他,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而我對你真的很抱歉,很抱歉當年讓你和我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在一起,現在看清我的真面目,解開當初那個心結,也算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吧。」方岩開口,「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呢,到時候希望你們好事近的時候請柬能有我的一份。」
秦傾城看着他,終於綻放了笑意,「一定。」
說完,兩人都是一笑,過去的都過去了,總得向前看。
秦傾城起身告辭,快步出了咖啡廳,此時她很想見見那個男人,那個從一開始就想把自己放在心中的男人。
到凌逸軒辦公室的時候,他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
秦傾城看着他,突然跑過去抱住他,「我今天和方岩見面了。」
凌逸軒摟住她,「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我好愛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秦傾城的語氣近乎撒嬌了。那晚追到紐約后,她再沒有這麼直白地傾吐自己的愛意,今天見完方岩,這話中包含的情意更是意味深長。
「沒有舊情復燃?沒有覺得後悔?」凌逸軒有些挑釁。
秦傾城笑起來,「當然沒有,還怕你這個大醋缸又被打翻,一聲不吭地就跑到國外去,都不跟人家說一聲。」這時的她不知道為什麼,能強烈地感受到這個男人深沉的、濃烈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