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到了後來聽到她說害怕、不安,他的心傳來陣陣抽痛,在聽到她說不再喜歡他的時候,更是傳來一陣的驚惶,「不可以。」她的喜歡讓他得到一切,他怎麼可能讓她收回,怎麼可能。
她夢中的幻影是不會說話的,幻影只會沉默地聽着她碎碎念,可眼前的這一個,則會。
古以曈臉上嬌憨的表情瞬間被驚訝取代,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一邊往後退,一邊看着錢少然這個枕邊人,她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所以不記得是她把他帶來她的房間的。
錢少然也不想再多讓她感到驚嚇,但她再退就要掉下床了,所以他伸手把她重新拉回自己的懷裏牢牢地護着。
她重重地喘着氣,驚甫未定地靠在他胸前,兩隻小手抵在上頭。他抱着她,一手環在她的腰上,另一手則搭在她的背後,而後用着不熟練的手勢輕輕地拍撫着她。
古以曈漸漸平復了下來,記憶也回來了,如果不是他將自己牢牢地抱在胸前,她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下面,然後呻吟出聲。
老天,她怎麼會做出這種糗到不行的事,而且她剛剛一連串的嘀咕他十之八九也聽得清清楚楚,不然怎麼可能會回她一句不可以。
「醒了?」頭頂傳來他的聲音。
古以曈皺了皺鼻子,為他的明知故問。
很好,記憶回來了,統統都回來了,所以她記起自己應該還在生氣,所以此刻他的精神回復了,她也不想再跟他躺在一起。
她推着他的胸口想要起身,但是那兩隻分別環在她背後與腰間的手臂明顯不想放過她。她忿忿不平地抬起頭,「放開!你應該知道我還在生氣,你休息夠了就回你家去。」說完,她又開始推着他的胸口,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力。
錢少然沒有聽話地放開,面對她的抗拒,他只是更加收緊環在她身上的手臂,瞬間便卸去了她的力道,讓她整個人從頭到腳完全地貼合住他。不待她再次叫囂,他先她一步開口,「我剛從美國回來。」
錢少然的話讓古以曈一怔,她沒想過他會突然給她解釋,畢竟一來他不是一個懂得解釋的人,二來他一直都沒有顯示出任何要解釋的意思。
見她乖乖地停下掙扎,一副洗耳恭聽的反應,他的唇角微勾,「那天跟你分開之後,我馬上回了美國一趟,因為那邊有人打電話來了,說是我奶奶快不行了。」
他的媽媽是一個體弱的女人,在醫生也不同意之下強自懷了他,然後在生了他不久后便撒手人寰。他小時候被證實患有自閉症,他的表達、情緒、社交等方面的能力都有障礙,他需要大人細心的陪同與照顧。
他忙碌的爸爸在一年後便娶了一個新的妻子,說是來照顧他,可是繼母在不久后便懷孕生了一個兒子,說好的照顧理所當然地全給了她的親生兒子。他的奶奶看他在那個家裏情況非但沒有變好,反而越趨嚴重,於是便把他帶在身邊,由她親自照顧。
他的奶奶是一個很神奇的老太太,年輕的時候被騙到美國工作,年紀小小卻吃遍了苦頭,受盡了不公平的待遇,直到遇上他的爺爺把她救離那個可怕的地方。她跟他的爺爺在一起五年,而這段時間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然而上天則彷彿故意要考驗她似的,他爺爺因為意外過世了,留下一對分別為四歲與兩歲的稚兒。
從天堂到地獄,只是一線之差,可奶奶並沒有因此而自怨自艾或者是自暴自棄,她一個女人扛起了所有的責任把兩個孩子養大。甚至到後來,她連同這個有缺憾的孫子也一併接納、費盡心思地照顧,讓他從一個只會亂髮脾氣、不懂表達的孩子,變成現在人人都稱羨的男人。
可現在這個偉大又樂觀的老太太,敵不過歲月的洗禮,離開了他。
奶奶是他在美國最大的依戀,當他跪在床沿,求着她不要離開時,她握住他的手,臉帶微笑地吩咐道,孩子,別難過,每個人都有他應有的路要走,奶奶的路已經走得七七八八,所以現在奶奶要去陪你爺爺了,他總是一個人會很寂寞的,我要去跟他一起作伴。
而你也有你的路要走、有你的生活要過,而且還有你最重要的人要照顧。你心裏頭有人了吧,那一定是個好女孩,我孫子的眼光是最好的。你要懂得好好珍惜她、感謝她在你的身邊。要知道,珍惜才能擁有,感恩才能天長地久,下次有空再帶她來看看奶奶。
他知道奶奶放下了心頭上最大的石塊,她最怕的是她走了之後,他又是隻身一人。可現在有了古以曈,他不再只有一個人,所以當奶奶離開時,她臉上是掛着一抹安祥的笑。
古以曈本是滿腔的憤怒忽然只剩下對他的無盡心疼。
如果沒有他的奶奶,現在的他會是怎麼樣?她不敢去想像“所以她打從心底里感激他的奶奶,那個堅強又偉大的老太太。
她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安慰他,只能伸手將他抱住,學着他的方式輕輕地拍撫他的背。
她想這應該是他小時候鬧脾氣、鬧彆扭時,他奶奶安撫他的方式,那真的令人感到很安心。
「我以後會發訊息給你、會打電話給你。」在古以曈以為他又睡着時,他忽然開了口。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直達她的心底,讓她暖了心、甜了心。
這個男人願意為了她作出這樣的改變、這樣的承諾,就算他還是那根不解風情、不擅長表達的木頭,那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願意為了她改變,願意為了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付出,那便足夠了。
「幸好你回來了,如果再晚一天,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指的就是她,明明都心軟到不行,但偏偏還說出這句傲嬌話來刺激人,「到時候,我再也不給你做飯、不幫你慶祝生日、不跟你一起看電視劇……唔……」
喋喋不休地傾吐着他不愛聽的話的唇,被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封住。在這個時候,他不想聽到她說這種話,他不愛聽。
比起聽不愛聽的話,吻她變得更吸引人。他喜歡在深吻過後她嬌柔無力的模樣,很喜歡、極喜歡,所以他加深了這個吻,讓她徹底地失去反抗的能力。
錢少然沒有騙她,看着他發過來的一則訊息,古以曈忍不住莞爾。
那個男人從半則訊息都不會發給她,然後漸漸的一兩個字、一兩句,到現在他幾乎把他一些工作上的瑣碎事都告訴她,讓她即使不在他的身邊,也能知道他正在幹什麼或者在想什麼。
他真的很努力地在改,而她也看得格外甜在心頭。
「我說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再露出這種噁心的笑容,你知不知道在一個剛失戀的人面前露出這種笑是很罪大惡極的。」歐陽諾一臉的嫌棄,卻也一臉的嫉妒。
古以曈白了她一眼,「什麼噁心,不會形容就別硬要形容,我這叫作幸福四溢、叫作濃情蜜意,你懂不懂啊。而且你告訴我,你全年三百六十五天裏頭有哪一天不是失戀的。」
「誰讓我喜歡的男演員全都名草有主了,哦,我的布萊德彼特、我的強尼戴普,為什麼你們統統都這麼早就有愛人了。」歐陽諾一手搗住胸口,一副大受打擊、不堪重負的柔弱模樣。
她這副模樣騙得了外人,可騙不了古以曈,所以古以曈不以為然地端起自己的熱花茶,湊近唇邊極其優雅地啜飮起來。
驀地,原本作假的女人偷偷地湊近她,賊頭賊腦地壓低嗓子問:「你怎麼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你家男人沒有滿足你嗎?」
口中的花茶差一點悉數噴到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臉上,古以曈一巴掌推開這個口沒遮攔的女人,嚴詞譴責道,「歐陽諾,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你怎麼問得出這種問題。」
「為什麼問不出來,大家都是女人,而且你又是一副得不到滿足的樣子。」歐陽諾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啊轉,忽然瞪到最大,難以置信地瞪着她,「不會吧,你們還沒有滾到被單上?不會吧,你們在一起快一年了吧,現今社會還有這種姓柳的男人嗎。」
被戳中了真相,古以曈當下一滯,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難得你可以休息,我們就不要談這種沒有營養的話題。說說接下來你會到哪裏拍戲?」
可歐陽諾就一副看到肉包子的餓犬樣,死咬住不肯放,「真的嗎,你們真的還沒有過?天啊,真的太不可思議了。難道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