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顧父險境
〔1〕
辦公廳里,因為昨天夜裏的動靜,大家都人心惶惶,討論着戰事戰況。不多時,各部門的負責人便被處長招去開會。
寧源剛從會議室回來,便有人來找他。
“寧科員。”
寧源聽見人叫,轉身問道,“有事情?”
“剛才有人來找。說叫你開完會,去樓下咖啡廳找他。”
“什麼人?”寧源蹙眉問道。
“他說他姓周。”
“好的,我知道了。謝過。”他認識的姓周的不多,只有一個叫做周縉彬的人,做香煙生意的周家之子。如今跟着顧老爺下南洋學經商之道。
辦公廳樓對面的咖啡廳,寧源一眼便看見角落裏的鬼鬼祟祟的周縉彬。
“怎麼了?周公子?你不是跟着顧老爺下了西洋?”寧源走到周縉彬面前坐下,打量着周縉彬戲謔道。一頂破爛的瓜皮帽,亂糟糟的頭髮,破爛的衣服,以及沾着灰塵的臉頰。
周縉彬再次壓了壓頭頂的瓜皮帽,四下打量着,壓低聲音說道,“寧公子,顧老爺在南洋那邊出事了。”
寧源驚愕看着周縉彬,“顧老爺出事了?什麼事情?”
周縉彬不安地打量着周圍,膽怯地點了點頭道,“現在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只知道那些人說顧老爺的貨出了問題,把顧老爺扣起來了。”
寧源蹙眉盯着周縉彬,稍有些不耐煩,“你在躲什麼人?”
“扣顧老爺的那些人。他們發現我跑了,在追殺我。”周縉彬說道,“好像是南洋的黑幫。”
寧源跟着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可疑之處,“這是在漢城,就算是南洋的黑幫,也要膽怯幾分。”
周縉彬這才安心,抬頭看着寧源說起顧老爺的處境來,“那邊說是顧老爺送過去的衣服不是絲綢,只是普通的棉麻。確實也拆箱看了,當真是棉麻。”
“顧老爺做假貨?”寧源難以置信看着周縉彬問道,“顧老爺那麼精明,作假也不會做得這麼明顯罷?”
周縉彬點頭,“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而且貨送出去之前,我還去檢點了。”
寧源聳肩,“情況不是很明顯?要麼是運送途中出了問題,要麼是買家有意坑害顧家。”而後又問,“此番這個買家是顧家常年合作的還是新買家?”
周縉彬搖頭道,“這個我哪裏知道?我不過是跟着顧老爺打打下手,這些事情只有顧老爺自己知道。”
寧源沉默不語,思索該如何解救顧老爺。
“寧公子,你倒是說說,這該如何是好?”周縉彬見寧源沉默,急得不行。若真是顧老爺在南洋出了什麼岔子,他獨自跑出來,該如何跟顧家人交代?
片刻后,寧源抬頭問道,“你去過顧家了?”
“尚且沒有。”周縉彬為自己害怕找了個體面的託詞,“顧家現在又沒個能做主的人。去了倒擾得顧家安寧。”
寧源盯着周縉彬仔細打量着,右手抵着下顎,洞悉周縉彬的心理。緩緩開口道,“這是顧家的事情,顧家人都做不了主,你還能做主?”
周縉彬雙手緊握,“若是顧家人問起來......”
寧源聳肩無奈道,“你若是不將實情告知顧家人,顧老爺若當真出了事情,顧家人指不定怎麼恨你。可你若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告知顧家人,雖說你撇下顧老爺跑出來,可好歹傳信回來。顧家人感激你還來不及,為何要怪罪於你?”
寧源自然懂這是周縉彬想讓他幫忙,不讓顧家人知道就將事情辦好。可想起大姐說的話,他不止想賣周縉彬這個人情,還想讓顧從貞念着他的好。
周縉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至於你來找我的事情,不告訴顧家人的好。”寧源又說,“免得叫顧家人多心。”
〔2〕
寧源剛剛打發了周縉彬回到辦公室,許琢城又叫他。
“處長。”寧源在許琢城面前站定,恭敬問道,“您找我何事?”
許琢城放下手中的工作,抬頭叮囑道,“事發突然,長沙的那場聯合部署會議,你替我跟着寧政委前去,我需要留守漢城處理緊急事務。”
寧源盯着許琢城不敢相信,“聯合部署會議?處長,這恐怕......”寧源想要推脫,畢竟他只是一名科員,雖說在處長手下辦事,可到底沒有更高的官銜。何況是長沙與漢城的聯合部署會議,與會人員想來都是長沙和漢城的高管,哪裏輪的上他去。
許琢城打斷寧源的話,堅定說道,“你也聽說了,此次咸寧之役,多半是因為情報泄露。如今辦公廳內,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寧源看着許琢玉,骨子裏那股挑戰的勁頭升起來,接過任務,“是!保證完成任務。”
這邊廂,周縉彬馬不停蹄趕到顧家。
顧夫人從後院出來,看見周縉彬破爛不堪的髒亂的模樣,多少有些受驚。難以置信地確認道,“周公子?”
周縉彬急忙站起身來,想着顧夫人躬身行禮,“是我,顧夫人。”
“周公子怎麼突然回來了?”顧夫人淺笑着坐在上位問道。
周縉彬抬頭看了眼顧夫人,小心翼翼說道,“我是回來報信的。”稍微頓了頓,又繼續說,“顧老爺在南洋出事了?”隨即將事情和盤托出。
顧夫人的臉色漸漸發白,抓着座椅的雙手用力至關節發白。“我們顧家何時做過假?!”顧夫人聽罷,氣憤說道。想到自己夫君在南洋受苦,趕忙差人將住在不遠處的兄弟請來,一同商量解決對策。
“辛苦周公子了。”顧夫人眼角含着淚水感謝道,“若不是周公子,只怕我們至今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周縉彬略微欠了欠身子,“夫人說哪裏話?顧老爺帶我下南洋做生意,已是老師。我做這些是應該的。”
“周公子想來舟車勞頓,現下先去休息罷。”顧夫人說著,就招呼人收拾一間客房出來,“只怕有事情還要公子幫忙,且先留宿顧家罷。”
“如今救出顧老爺才是正經事情,我哪裏睡得着?”周縉彬說道,“趁着幾位老爺尚未過來,借水洗個澡倒無妨。”
等着周縉彬洗過澡收拾乾淨出來,幾位老爺已經到了,在大堂內各抒已見。等着各位老爺說完,顧夫人看向周縉彬,“周公子知道南洋的情況到底如何,周公子怎麼看待?”
周縉彬看着顧夫人怔了一怔,在座的都是薛家老爺,哪裏輪的上他一個毛頭小子說話,只怕一開口就招罵。可幾雙眼睛都盯着他,也只得硬着頭皮說道,“東西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只怕是買主想要撈錢罷。”
“若是這樣就好辦。要錢給錢便是。”薛大老爺說道。“但若是送了錢也賠了人該當如何?”
周縉彬砸了砸嘴,盯着薛大老爺咽了口水,雙手緊握不知說什麼。
薛三老爺看着周縉彬冷哼一聲,接過薛大老爺的話來說道,“顧家在南洋多少也有些名氣,那些人既然敢招惹顧家服飾,肯定是有些背景的。如果沒有在南洋說得上話的人主持這件事,只怕送多少錢都沒用。”
〔3〕
“三舅舅說什麼呢?”顧從貞從學校回來,恰好聽見薛三老爺的話,不明所以。“誰招惹顧家服飾了?”
在座的人都怔了一怔,未曾料到顧從貞會突然回來。
顧從貞打量着幾位舅舅狐疑的目光,還有一旁怔住的周縉彬,緩緩走近。將手提包放在案桌上,坐在薛三老爺的左手邊位置。好奇問道,“你們討論着什麼事情呢?神神秘秘的,不給我知道。縉彬哥哥又怎麼在這裏?”
“從貞?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般早?”顧夫人側頭瞥了眼牆上掛鐘的時間問道。
“今天下課早,這才回來了。”顧從貞漫不經心答道。她原本是放心不下許琢玉,想早些回來讓顧夫人領着她去許家走一遭,卻不想碰見幾位舅舅在家中商榷事情。
顧夫人嘆了口氣道,“你父親出事了。”她原本不想讓顧從貞知道這件事情。顧從貞本是孩子,知道了又不頂用,還平添擔心。
顧從貞驚愕,瞪大眼睛看着顧夫人,“母親,您這是說什麼呢?”
“讓周公子告訴你吧。”顧夫人說道。
顧從貞聽說后,看着幾位舅舅問道,“三舅舅不是說了,找說得上話的人幫忙。許家難道在南洋說不上話嗎?”
“許家的名氣大是自然的。可現在咸寧受襲,司令部上上下下都瞞着把咸寧奪回來,哪還有心思管這些瑣事?”薛二老爺說道。
“顧家與許家是親家,許家不可能對父親不管不顧的。”顧從貞急得站起身來,反駁薛二老爺道。
在座的幾位老爺卻都默不作聲,顧從貞盯着幾位舅舅為難的申請,小心問道,“難道許家真的會不管我爹?”
“不是說許家不管你爹。”顧夫人解釋道,“是我們此刻不該給許家添亂。”顧家與許家的關係,任誰都看得出來,是顧家高攀。若不是許司令信守承諾,許琢玉與顧從貞的這門娃娃親,只當是玩笑話置之不談。
又或者說,是顧夫人不敢給許家添亂。只怕惹惱許司令,顧從貞的這樁婚事就沒了。
“可若是許家不肯出面,還上哪裏去找說的上話的人?”薛三老爺愁眉說道。
顧從貞卻抬起頭來,轉身拿過案桌上的手提包來,堅定說道,“寧家。”急匆匆就往外面去,任顧夫人怎麼叫喊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