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關係有實
〔1〕
蘇芸的房間裏,昏黃的燈光從床頭燈罩里散出來,把整個屋子暈上一層金黃色,帶着些朦朧美。
蘇芸將擱置在床尾疊好的薄被子打開,替許琢玉蓋上,怕許琢玉受涼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邊伸手將床頭燈關了,屋子瞬時便暗下來。
蘇芸藉著院子裏的燈光,起身正要離開,卻被許琢玉抓住右手,用力一拉,往許琢玉身上撲去,半個身子都倚在他身上,只隔着一層薄被子。
正好與許琢玉面對面,看見許琢玉睜着眼睛,笑意朗朗看着她惶惶不安的模樣。
許琢玉又順勢雙手環抱着蘇芸纖細的腰。蘇芸瞬時間臉頰火熱地燒起來,後背僵硬着,眨巴眼睛盯着許琢玉,不知所措。從未與許琢玉這般親昵,臉頰相距連一寸都不到。若是他微微抬頭,定能在她唇間留下齒香。
蘇芸略微動了動身子,掙扎想要起身離開許琢玉。許琢玉卻抱着她不肯鬆手。
“怎麼,你要離去?”許琢玉朦朧着聲線,以他磁性魅力的嗓音小聲問道。
蘇芸側過頭去,說著不搭邊的話,“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本來睡著了,被你倒騰醒了。”許琢玉跟着蘇芸側過頭去,藉著院子裏的燈光打量着蘇芸紅得發燙的臉頰。秀髮又搭下來幾縷,平添了一絲神秘。
“對不起。”蘇芸小聲說道,“只是想讓你睡得好些。”與許琢玉相距這麼近,他的一舉一動她都察覺到,連他胸口的熱氣,她也能隔着被子感受到。只是她仍是害羞,寧肯盯着漆黑的地面也不肯與許琢玉對視。
許琢玉卻饒有興緻戲謔笑道,“如此,你要如何補償我呢?”
蘇芸一時間不知道回答什麼,說了兩個“我”字便沒有下文。
許琢玉戲謔看着蘇芸。陰謀得逞,也不打算再與蘇芸說著不打緊的話,浪費這千金時刻。抬起頭輕啄蘇芸的左臉頰。
蘇芸微微怔了一怔,臉頰更熱地燒起來。許琢玉的吻如預料中來臨,叫她心潮澎湃,同時,不知所措。
雖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可她仍是叫了他一聲,“琢玉。”
許琢玉應了一聲,並不打算再聽蘇芸說話,抬頭以唇封唇。他聞到她髮絲上殘留的雙妹生髮油的清香味道,聞到她旗袍領口處雙妹痱子粉的清逸味道,聞到她齒間高露潔漱口水的橙子清新味道。
蘇芸的後背仍是僵硬着,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許琢玉卻情到深處不能自已,抱着她的雙手開始在她背後慢慢遊走。許琢玉的吻洶湧,讓蘇芸的底線漸漸消失,慢慢開始迎合許琢玉欲求未滿的唇。她愛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也愛她,從多年前就開始。
蘇芸將腳上的高跟鞋蹬掉,許琢玉稍用力,便將她抱上床。此刻,她只是他的女人,僅此而已。
〔2〕
夏日的清晨總是來得早,許琢玉睡意朦朧,翻了個身想要接着睡,卻恰好面向窗戶,被照耀大地的陽光刺醒。縱算是夏日,清晨的陽光也是柔和的。怪只怪在軍校里養出來的毛病,對光源尤其敏感。
睜開眼睛,身邊卻空無一人,床單上的痕迹卻證實她的存在。深吸一口氣,無奈笑起來。然後起身收拾,準備出門晨跑。
推開房間的槅扇門時,恰好蘇芸也推開宅子大門,從外面回來。
兩人相視一笑。蘇芸很快就紅了臉頰又低下頭去。
許琢玉看見蘇芸手裏提的小籠包子,還冒着熱乎氣兒,開口便問,“這麼早起來,就是為了這頓小籠包子?”
蘇芸點了點頭,好似委屈地回答道,“若是往日裏,我便隨意打發了。如今你和吳連長在,我好歹也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才是。”
晨跑向來是空腹,哪裏有吃過東西再去晨跑這一說?可聽蘇芸這麼說,許琢玉卻毫不客氣便坐在院子石凳上,等着蘇芸去灶屋裏拿出畫著青花的餐盤來。
蘇芸將小籠包子騰在餐盤上后,吳哲便從後院打着呵欠出來了。見許琢玉和蘇芸都已起來,立馬眨了眨眼睛打起精神來。
“吳連長起了?”蘇芸聽見腳步聲,抬眼瞥了一眼,親切笑道,“剛出來的小籠包,趕緊過來趁熱吃罷。”
許琢玉也不怕燙,手裏已經拿起一個津津有味吃起來。
吳連長急忙走過來,走近了又仔細瞧了瞧許琢玉的眼色。
“趕緊坐下吃罷。”許琢玉察覺到吳哲詢問的眼光,“磨磨蹭蹭。一會兒還要過去興華酒店裏探望六當家呢。”
得了許琢玉的允許,吳哲才坐下吃起小籠包來。
“昨天沒有漏網之魚吧?”許琢玉問道。
吳哲反應了拍,才答道,“恩,都關起來了,沒有一個跑掉。”然後又試探問,“可是營長,你真的要去招呼,又把他們撈出來?”
許琢玉冷哼一聲,“既然進去了,就讓他們好好待着罷。”
蘇芸在一旁聽着,將自己面前的一盤小籠包子往中間推了推,“便好好吃早飯吧。工作的事情,上班的時候再講也不遲。”
許琢玉笑着看了蘇芸一眼,又看了眼緊閉房門的西廂房,隨口問道,“黎珺一夜沒回來?”
蘇芸點了點頭,“沒回來呢。想來在王夫人處過夜了。”
許琢玉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黎珺雖然與你要好,可好歹是王老闆的人。”
蘇芸聰慧,自然也明白許琢玉的言下之意,點頭應好。
“一會兒去街上尋個靠譜的做事兒的媽媽來。”許琢玉轉頭又跟吳哲說話。
“誒。”吳哲低頭吃着小籠包應着,不敢抬頭直視許琢玉與蘇芸說話的場景,怕犯了許琢玉的忌諱。
“尋做事兒媽媽來做什麼?”蘇芸接過話反問道,“我又用不到。”
“豈能容你每日隨意對付早飯?早飯是頂要緊的一餐,洋人都這麼說呢。”許琢玉也不肯讓步。
蘇芸低下頭去,小聲咕噥道,“日日來往,有旁人多不方便。”看似蘇芸認輸,實則這句話便是特意說給許琢玉聽的。
許琢玉聽見,微怔了怔,絕口再不提找做事兒媽媽這件事。
〔3〕
許家大院,飯廳里。許司令從辦公樓過來時,許夫人和許琢城已經在各自的位置坐下。
許琢城翻看着今早送來的油墨早報。許夫人則剛坐下,着手夾了幾根公共餐盤裏的油條放到許司令的個人餐盤裏。
轉頭正欲遣人再去叫許司令,抬頭卻看見許司令來了。
許司令看了眼許琢城,又看了眼下邊的兩個空位,開口問向許琢城,“怎麼不見婧芫?”
許琢城看得專心,並未察覺到許司令,聞聲才急忙放下報紙,起身九十度鞠躬行禮,恭敬回答道,“聽說昨夜裏從貞在客房休息,婧芫適才去叫從貞過來吃早飯罷。”
“坐下吧。”許司令說道,“從貞昨夜沒回去?可給顧家打了電話?”轉頭又問許夫人。
許夫人溫婉地點了點頭,“自然是了,不能叫顧家擔心。”
許司令滿意點點頭,拿起一根油條吃起來,看了眼許琢玉的位置,又問向一旁恭敬站着的管家,“琢玉今日起的晚了?怎麼此刻尚未晨跑回來?”
許夫人也放下筷子,抬頭也向管家投以詢問的目光。
“二少爺昨天晚上跟着邱公子一塊兒出的門。”管家稍欠了欠身子答道,“暫沒回來呢。”
許司令點頭,轉頭恰好看見白婧芫隻身一人從餐飯廳門口處進來。
走到飯桌前,跟兩位長輩問過好,便在許夫人左手下方坐下準備吃早餐。
“婧芫,從貞呢?”許琢城見白婧芫一人,疑惑問道。
“沒在客房裏。”白婧芫淺笑着答道,“想來是起的早,去侯着二弟晨跑結束吧。”
許琢城稍有些埋怨道,“昨天琢玉沒在家裏,跟着承臻出去了。”
白婧芫一愣,自知自己考慮不周,尷尬怔住不曉得怎麼接話。
許夫人緩解氣氛接過話來,抬頭跟管家說道,“遣人去友雙院子裏瞧瞧罷,她們兩個自來玩得好。”
管家欠身領命,一抬頭卻看見顧從貞一臉不高興出現在飯廳門口,身邊還站着寧源。
在場的人都怔住,並不知道寧源也在許家過的夜。
“寧源?”許琢城先發問道,“你昨夜裏也沒回去?”
寧源跟着顧從貞走近飯廳來,行過禮后在許琢城右手下方坐下。微笑着回答:“昨夜裏與琢玉、承臻喝的多了。便留在琢玉的院子裏過了一夜。”
許琢城卻笑道,“琢玉昨天卻跟着承臻去了邱家。”
寧源先是一驚,主人不在客人卻留宿一夜,瞭然許家人定是稍有不悅。表情稍有些僵硬,眼睛瞥了眼顧從貞,尷尬笑着埋怨邱承臻,“承臻如何走也不叫上我?”
許司令露出慈祥的微笑來,“都喝得高了,自然忘了你。少喝些酒罷,年輕時候養着身子才是。”
寧源忙不迭的點頭,應道,“司令教訓得是。寧源定不二犯。”
顧從貞坐在白婧芫左手邊,往日裏嘰嘰喳喳,此刻卻吃着油條默不作聲,連許琢玉也未曾打聽。
其中端倪,自然只有她自己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