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們不會這樣
次日清晨，趙亦鈺由於認床的毛病，所以醒得很早，秦游措也早早就起床了，正坐在一旁的軟塌上，修長的手指把玩着黑色的棋子。
趙亦鈺的眸光微微顫了起來，跳下了床，坐到了秦游措的旁邊去。
“怎麼就這樣下來了？也不披上一件披風。”秦游措略帶心疼地看了趙亦鈺一眼，拿了一件衣衫，幫她披了上來。
趙亦鈺吐了吐舌頭，低眸看着棋局，拿起白子了來。
其實她下棋的水平並不拔尖，與秦游措對弈的時候也容易落得下風，可她就是有一股總是想贏的勁頭，逮着機會就要和秦游措切磋切磋。
正要落子，只聽見門口傳來小李子的聲音。
“稟皇上、娘娘，姜王與姜王妃求見。”
趙亦鈺眸光一跳，看向了門口去，秦游措也斂了目光，微微起身。
兩人洗漱完畢，又換了一身衣衫，這才讓姜凌塵進來。
姜凌塵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以前那雙好看的眸子如今不會隨意勾人罷了。他身邊站着的女子，揭掉了面紗，靦腆地笑了笑。
“晴月，好久不見了。”趙亦鈺伸手將顧晴月拉了過來。
姜凌塵回姜國的時候，是她鼓勵顧晴月跟上去的，如今果然這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說到底她還是紅娘呢。
顧晴月面上染着淡淡的紅暈，輕聲喚道：“表哥，表嫂。”
姜凌塵的目光緩緩漾過趙亦鈺的容顏，閃過一絲微笑的刺痛，但在頃刻間，他便掩飾了過去，除了秦游措，沒有其他人注意到。
趙亦鈺看向了姜凌塵，幽幽一笑，“你可要好好對晴月。”
姜凌塵淡淡一笑，再無往日的風流倜儻，表情極為認真，只不過上面覆了一層淡淡的憂傷，“我不會辜負晴月的。”
顧晴月因為跟着他，不能回西秦，也遠離了家人，他怎麼可能辜負顧晴月呢？
顧晴月盈盈一笑，道：“我是頂替了姜國一家千金小姐的名頭進宮的，不會有人知道我曾經是西秦的皇后。”
趙亦鈺點了點頭，在趙亦鈺身後的秦游措只是淡淡地看着顧晴月，又輕輕看了一眼姜凌塵，便什麼話也不說了。
“表嫂。”顧晴月見寒暄也結束了，便提起這次來此的正事，“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們商量。”
趙亦鈺道：“請說。”
兩人隔開了一段距離，趙亦鈺請二人都坐了下來，姜凌塵在一旁，緘默不語，只有顧晴月一個人說話。
她道：“昨晚聽說……我的父親在京城造反了，只不過剛剛起兵，就被七王爺和白將軍拿下了……”
動作這麼快？趙亦鈺不覺一怔，看向了秦游措去。
秦游措勾了勾嘴角，“當時有人來報告，我看你已經睡著了，這種小事就不用告訴你了。”
“造反是小事嗎？”趙亦鈺頓時有些無語，“那什麼是大事？”
“鈺兒睡不好覺，這是大事。”秦游措的眸光瞬間融化，宛若墨玉般，帶着淡淡的溫柔，漾在趙亦鈺的面上，“你有認床的毛病，好不容易睡著了，若是讓這件事吵醒了，睡眠會受到影響的。”
趙亦鈺怔了怔，面上微微一紅，淡淡地垂了眸子。
一旁的顧晴月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她的表哥對趙亦鈺可真是好呢，造反都沒有趙亦鈺好好睡覺來得重要，可是讓人羨慕。
她看向了姜凌塵去，只見姜凌塵也在看她，兩人不由也相視一笑。
趙亦鈺恢復了往常的樣子，道：“晴月，你這次來，就是希望讓我們放你父親一條生路的吧？”
顧晴月點了點頭，“雖然他從小從未與我親近過，還將我當做政治上的棋子，但我終歸是他的女兒，表哥，表嫂，求你們，放他一命。”
她站了起來，又直直跪了下去，行了西秦最大的禮。
趙亦鈺忙去將顧晴月扶了起來，看向了秦游措。
秦游措面容冷峻，他向來不在乎別人，只關心趙亦鈺一個，但是顧維說到底也是他的舅父，而且顧維這次的確什麼事也沒鬧出來，就被他給抓了。
他聲音冷冽，“放心，他是朕的舅父，朕不會將他怎麼樣的。”
顧晴月舒了一口氣，笑道：“謝謝表哥、表嫂。”
姜凌塵走到顧晴月的身邊，握住了顧晴月的手，顧晴月回眸看着姜凌塵，其實她知道，姜凌塵心裏還喜歡着趙亦鈺，但是她無所謂，她自信終有一天，姜凌塵的心會只屬於她一個人。
“事情都談完了，皇上，那外臣與內子，就先行告退了。”姜凌塵道。
秦游措點了點頭，示意他們下去了。
看着這兩人走遠，趙亦鈺才嘆了一口氣，幽幽開口，“夫君，你打算怎麼處理顧維呢？”
秦游措面色平靜，語氣沒有波瀾，“給他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讓他遠離塵囂，安靜地度過餘生吧。”
趙亦鈺點了點頭，終究是嘆了一口氣。顧維縱橫官場大半輩子，卻終究只能被權力所厭棄。如顧維這般的人，若是沒有了權力，恐怕會比死了還不如。縱然衣食無憂，也是索然樂趣。
只聽秦游措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帶着幾分冷冽，幾分嘆息，“人的慾望，不能大於人的本事。”
趙亦鈺抬眸看他，只見他的面色微微有些疲憊，也是，顧維畢竟是他的舅父，舅父妄想造反，將外甥置於死地，終歸也是令人傷心的。
但是，弒兄篡位，弒父篡位的事情，在皇族中也是屢見不鮮，所有人以為他們生來高貴，以為他們天生命好，卻不知那人間普通而平淡的美好情感，對他們所有生於皇室的人來說，都是奢侈。
越是接近權力，就越容易喪失人性，越容易被權力吞噬，成為權力的奴隸。
皇室中，沒有夫妻、沒有父母子女，有的只是勾心鬥角，利益算計。
趙亦鈺抿了抿唇，伸手附住秦游措的胳膊，清淺道：“夫君，我們不會這樣……”
她與秦游措從彼此的懷疑，到相互信任，又共同經歷了生死，這才走到了今日，他們不會這樣，不會被權力所吸噬。
秦游措凝視着她，冷冽而悲傷的眸子，漸漸變得溫柔了起來，他微微揚了唇角，淡淡道了一句，“是，我們不會這樣。”